空调的风拂过脸颊,微有些凉,净瓷般白皙的脸上浮起多日来最为灿烂的一抹笑,清澈的眼瞳熠熠生辉,简诺浅而柔的声音透着坚定:“单先生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离开休息室,简诺与骆羿恒并肩行在走廓上,他偏头与她低声交流着什么,然后在她的询问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似是提醒。简诺先是皱眉,随即领悟,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似是想到什么,简诺忽然打断他奇问:“师兄,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像单蜀柔所说的那样突然改变主意修改遗嘱吗?”
此次简诺经手的是一宗遗产纠纷案。她的委托人单蜀溪的父亲是宜城有名的企业家,单老先生因病过世留下大笔财产,身为合法继承人的单蜀溪根据父亲的遗嘱准备正式接手公司的时候,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单蜀柔居然拿出另一份令世人震惊的遗嘱阻止他坐上总裁的位置。
单蜀溪手持的遗嘱上单老先生把单氏企业留给了他,同时将名下的两处房产分别给予一双儿女。也就是说,单老先生实际上是把百分之九十的财产给了儿子,余下的百分之十给了私生女。
身为执业律师,这样的事骆羿恒不止遇到过一次,不足为奇。毕竟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地存活在老一辈人心里,况且据单蜀溪所言他父亲一直因年轻时犯下的过错对妻子很是愧疚,曾经承诺终身不让私生女踏进单家,更明确表示不会让单蜀柔得到他丝毫财产。
然而,这宗案子的症结却并不在于财产分配是否均匀上,而是单蜀柔手持的遗嘱与单蜀溪的那份完全不同。她手中的那份遗嘱是这样立的:“单氏地产”继承人为爱女单蜀柔,同时我名下的两处房产,位于北市区的别墅归单蜀柔所有,位于南市区的公寓归单蜀溪所有。遗嘱的确立时间是老人过世前几天。
复杂的并不是为什么会出现两份内容迥异的遗嘱,令人费解的是经过笔迹鉴定,遗嘱上的签名居然都是单老先生的亲笔。这样就排除了遗嘱是伪造的嫌疑。那么,单老先生究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将原定给予儿子的一切在临终前全部给了私生女呢?单蜀溪不相信父亲会违背对母亲许下的承诺将大部份财产留给单蜀柔。于是,他将她告上了法庭。
案子经过两次审讯情况对单蜀溪而言非常不利。虽然简诺请出单老先生的特护出庭作证,指出单蜀柔在父亲病重时曾与之激烈争吵,甚至气得老人两天没进食,但并不足以证明他就不会把财产留给她。而单蜀柔手中的遗嘱确立时间还在她哥哥那份之后,如果作为原告的单蜀溪再拿不出有利的证据证明单蜀柔的那份遗嘱是在父亲神智不清或是不情愿的情况下确立的,根据继承法规定,单蜀柔就将成为遗产的最大受益人。
骆羿恒不料她会有此一问,浓眉微蹙:“你的假设不成立。我不是他,不会走到那一步。”
简诺被他突然严肃的表情逗笑,调侃道:“我只是奇怪单蜀柔用了什么方法逼迫单老先生修改了遗嘱,你干嘛这么认真?”
牵了牵唇角,骆羿恒但笑不语。望着她清澈的黑瞳闪动着异样的光采,想到昨天深夜她兴奋地打电话来说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心口萦绕一种难言的激赏之意。连他这位称得上身经百战的资深律师都没注意到的细微之处,居然被她发现了,加之单蜀溪带来的材料,这场官司,不想赢都难。
当几位陪审员及女审判长相继就位,庭审就此拉开帷幕。
位于原告律师席的简诺敛下眼,正色聆听被告律师发问,神情专注而严肃。骆羿恒坐在她身旁,唇角边的笑痕一点点淡去,面色平静无波。
在开庭前最后一分钟落座于旁听席的男人看着两人相邻的背影,眼眸深处涌起莫名的怅然。时间很短,稍现即逝,随即那双眸眸,又恢复了看不见内心波澜的清冷,惟有脸部侧面线条冷峻无比,紧绷到失了些许柔和。
当被告人律师发问完毕,眼波微转,女审判长望向简诺一边,淡声道:“请原告人律师发问。”
简诺站起来,手中轻握着一份资料,移步到被告人单蜀柔身前,开口时声音出奇清冷:“单小姐,根据你提供的这份遣嘱,你的父亲将他名下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财产留给了你,我想请问你作何感想?”
“反对。”简诺仅发一问,被告律师已急急起身,目光扫过她之后落望向女审判长的方向:“法官大人,反对原告律师问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无关吗?简诺莞尔,镇定地陈述道:“法官大人,为什么将原定给予亲生儿子的一切忽然转留给一直在国外留学而并无过多往来的女儿,相信是很多人的疑问。我询问单小姐的感想是想让她告诉我们她的父亲出于什么考虑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相信在‘改立’遗嘱的时候单老先生是对单小姐说过什么的。”
女审判长略作思索,看向被告律师:“请被告回答原告律师的问题。”
单蜀柔神色现出一丝嫌恶,想了想说:“我当时很震惊。毕竟这样的财产分配比例肯定会引起我哥哥的不满,所以就劝他再好好考虑一下,但他很坚持,说是愧疚于二十年来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给予我的一切就当是补偿。至于我哥哥,他是个男人,事业该由他自己去创。”
“补偿?”简诺心里莫名为单蜀柔感到悲哀,当她说出补偿二字时是不是更加恨生她却不养她的父亲呢?以至于在老人病危之时居然不顾别人的阻拦冲去医院索要财产,甚至利用非正常手段获得那份遗嘱。
叹息了声,简诺再开口时语气竟透出点点咄咄逼人的气势:“那么单小姐依然坚持遗嘱是在你父亲自愿和清醒的情况下而立了?
单蜀柔的神色明显不耐,淡声道:“是的。”
简诺抬眸看着她,黑瞳划过犀利,语出惊人的砸出四个字:“你在撒谎。”
此言一出,庄严的法庭顿时掀起波澜。神情肃然的女审判长也讶异地侧首望过来,而被告人律师也似有起身反驳的意思,却已听简诺抢白道:“单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酷爱书法,在多年练写过程中养成了与众不同的习惯?”
“什么习惯?”单蜀柔尚未意识到情势的骤然急转,语气颇有挑衅之意。
简诺没有急着说话,她缓了缓情绪,微微垂眸,然后唇边泛起似有若无的浅笑,“在场各位都知道经过鉴定核实两份遗嘱均不是伪造。但试想,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又怎么会莫名立下两份内容迥异的遗嘱呢?所以其中必有一份是他在不情愿的情况下立的。经过仔细对照,我发现单蜀柔小姐那份遗嘱果然与众不同。”顿了顿,目光淡淡扫过单蜀柔闪过讶异与惊慌的脸,她说:“单小姐手持的遗嘱中少量需要单老先生手写填上去的内容的书写风格明显与他多年来的习惯不同。”
翻开手中的资料,简诺的神情异常平静:“这份是单老先生去年十月立下的遗嘱,他明确指出单氏地产由其子单蜀溪继承,任总裁一职。简短的一段文字内容□有六个字符为繁体,例如这个‘为’字,我们大部份人在书写的过程中习惯写‘为’,但单老先生写的却是‘為’”。回身接过林珊递上的另一份资料,“这份是被告人单蜀柔小姐提供的另一份遗嘱。很巧的,其中也有这个字,但全文四处‘为’字全部不是繁体。请问,为什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会忽然间变了呢?”
“这不排除单老先生在改立遗嘱的时候纠正了书写习惯的可能。毕竟严格说来我们在书写过程中通用的并不是繁体字。”被告律理快速反驳,试图扳回突现的劣势,“而且既然习惯写繁体字,为什么又仅仅只是各别字符是繁体呢?为什么不是通篇繁体?”
“被告律师的疑问正是我接下来要为各位解答的。”简诺淡笑,从容应对:“每个人都有攻克不了的难关,单老先生也不例外。他虽爱好书法,但却未得其精髓。除了用美工钢笔写得字极为漂亮外,繁体字的书写技巧掌握得并不娴熟。然而,单老先生十分擅于扬长避短,对于自己把握不好的字他向来只写简体,不将缺点外露于人。”
“原告律师的说词未免太过牵强。一句扬长避短,不将缺点外露于人似乎回避了极为关健的疑点。”
自然品出了被告律师话中的讥讽之意,简诺敛笑,开口时气势压人:“那么我再举例说明一下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略顿,目光扫过他的手腕,她问:“我想请问被告律师,你是不是有右手戴腕表的习惯?”
不无意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齐齐看向被告律师的右手腕,那里确实戴着一只名贵的腕表。
不料简诺会有此疑问,被告律师被狠狠噎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偏头看向骆羿恒,见他漫不经心地微挑了下眉梢,顿时明白他这一特殊的习惯是身边那位看似温润如玉的男人提供给柔弱的原告律师的。于是,他无奈地应了声“是”。
“为书写方便绝大部份人习惯左手戴表,但被告律师却是右手戴表,哪怕因无意的碰撞令表盘破损而割伤都不曾改变过,试问一位习惯个别字用繁体方式书写超过三十年的人又怎么会在一夕之间改变呢?”顿了顿,似是给被告律师辨驳的机会,见他默然不作声,才镇定自若地接过林珊递上的材料:“这里是十年来单老先生签属的各类文件合约,每一份都符合他繁体书写风格,所有文件中只要是手写的‘为’字均为繁体。也就是说,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决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将他常用的繁体字简写。所以,我有决对的理由相信他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迫立下单小姐所提供的那份遗嘱。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何简写了这个‘为’字。再大胆猜测一下,他或许根本就是在单小姐的胁迫下抄写了这份遗嘱。”清瞳之中锋芒毕露,瞬间凝定的目光震慑在场所有人,庭内哗然。
发现两份遗嘱细微不同之处后,简诺第一时间给骆羿恒打去电话,与他研究后又联系了单蜀溪,了解到单老先生这一特殊的书写习惯后让他在今天上庭前准备好了这些合约及文件。
“你胡说。”单蜀柔方寸大乱,飘忽的目光投向她的律师试图求助,“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我是不是胡说只要等法官鉴定完十年之中单老先生签属篆写过的材料就可以定论。如果有必要,我的委托人还可以提供单氏地产自创建以来的所有文件资料以备核查。”嗓音骤然一冷,简诺将手中的材料全数呈递上去,“这套资料中有一份我整理出的单老先生习惯书写的超过六十六个以上的繁体字明细。”
或许是全然没有料到案情会有如此逆转,庭内所有人的脸上都惊现出愕然。对于这位拥有娃娃脸的女律师已是刮目相看。
简诺侧身回首,迎上骆羿恒注视的眸光,牵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骆羿恒唇角边的笑意变深,目光停在她透着纯真气息的脸上,心底涌起奇异情愫,只觉得眼前的女孩,玲珑剔透,娇美动人。
案子审到此处,不是一时之间会有结果,新的证物必须经过严格的鉴定核实以确保真实有效性,故而,此次的庭审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单蜀柔到底用什么方法胁迫其父改立遗嘱,相信会有人追查到底。
当人潮散去,简诺随骆羿恒起身,清瞳不经意望向缓缓闭合的大门,忽有一抹颀长挺拔的背影闯入视线,她霎时怔住,整个人石化般僵在原地。此时的她似乎才意识到今天极不正常的天气变化,已昭示命运轮盘的急速运转,即将打破看似原已注定的一切。
雾影迷离
出神地望着那抹背影,飘远的记忆瞬间回放,模糊的影像开始一点点清晰,无声涌至心底。简诺悲凉的发现,曾经以为的起点或许会成为终点,执拗的等待换来的终究不过是天涯两隔。收回茫然的目光,努力逼退眼中的泪意。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哭,要坚强,坚强。
骆羿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闭合的门已紧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侧过头来看着她,心微微一颤,忍不住柔声叫她:“小师妹?”
清瞳之内涌起的朦胧薄雾尚未全部散去,脚下似是踩在云端雾里,有种不真实之感,简诺仿若自言自语般低低地说:“多久了?”
“什么?”骆羿恒一怔。
“他离开多久了?”低柔的嗓音略带沙哑,问出口的时候心尖纤细的一丝记忆轻轻被触动,她忽觉疲惫不堪,伴随着无止尽的酸涩,封陈的思念与不甘霎时翻涌而出。
唇沿轻抿,骆羿恒望着她眼中刹那间浮起的伤痛,左胸口堵塞得窒闷难受。面前的女孩茫然的望着他,娇弱的模样格外令人心疼,将手□裤兜里克制住要拥抱她的冲动,他选择了沉默,那个昭然若揭的数字于她,于自己,或许都是一种伤害。
四年。整整四年。他们都在为各自心中的执念等待着,等待着。
简诺的脸色蓦然变白,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烦躁与凌乱,眸底迅速被浓浓的忧伤占据,她悠悠地说:“是一千五百二十六天。”
没有刻意去计算,只是每天临睡前都会自然而然在日历上勾下一笔,默数着他离开的时间,直到昨晚,刚好一千五百二十六天,四年零两个月。
得到如此精确的答案,骆羿恒脸上惯有的柔和神情已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萧索与落寞。她的心意,他自始至终都知道。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可以坚持到今天。原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她或许会变,终有一天不再执著于最初的选择,但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他们其实都没变。尽管疲倦,始终不曾放弃。那人离开了多久,他和她,就守侯了多久!
很多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人一旦固执起来,真是无药可救!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到了停车场,骆羿恒用遥控打开车锁,简诺绕过他沉静地钻进了后座。扶在车门上的手僵了一下,然后轻轻拉开,他对顿住身形的林珊说道:“你坐前面。”
坐进车里,骆羿恒从车后镜里看她一眼。简诺的双眸轻轻垂下,神情是少有的清冷与漠然,她倚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容人接近的距离感。
骆羿恒深深呼吸,持续沉默着把车子驶了出去。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才终于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拿起来看来电显示,接通:“优里?”
粗扩的男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声音大的连简诺都依稀可闻:“羿恒,你哪呢?现在有没有时间?”
骆羿恒平静地说:“回事务所的路上。有事?”
“我车坏了。”叶优里的声音不自觉又拔高了些,咒骂道:“鬼地方居然打不到车,你来接我一下。”
似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大嗓门,骆羿恒神情没有丁点变化,问了他所在的位置后,不等那边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林珊本就被车内诡异的气氛折磨得心有戚戚,隐约听明白骆羿恒要绕路去接人,懂事地开口说道:“骆律师,你把我放在路边我坐车回去就行。”
骆羿恒点了点头,“那我就不送你了。下午整理一下婚离案的资料,我约了当事人明天见面。”林珊点头应了声好,又听他说:“我和简律师下午就不回去了。”然后在路边停下来,等她下去后,车子急驰而去。
阴沉许久的天愈发暗下来,顷刻之间,雨林如海般倾泻而下。简诺坐直了身子凑向车窗,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上冰冷的玻璃窗,似是摩挲着顺着窗子滑下的无声雨泪。
她陷入回忆,记起那人离开的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她站在雨雾里,任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而下,只觉脑中空白一片,心不断地一沉再沉,直至坠入无底的深渊,无力救赎。
“为什么不说出来?”骆羿恒终于出声,幽深的眼眸中似是没有一丝感情,又像是聚积了太多复杂难明的情绪,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喜是悲。
冷沉的声音唤回了思绪游离的简诺,抬眸看向他,目光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线,她居然弯唇笑了下,只是那笑容分明没有笑意,惟有酸涩和疲惫,他听见她悠悠地说:“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自圆其说。”
是啊,说什么呢?她要的答案一直都不是他能给的,他知道,都知道。可越是知道,越是放不了手。骆羿恒调开视线,投向窗外。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从四年前那人离开的时候起,她就开始用大量的时间沉默。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依然是开朗活泼的简诺。她说过,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加注到别人身上,没有谁该承担她的痛苦,一如没有谁该为她的幸福埋单,包括眼前的他。
她说得那么直白,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那种倔强地坚强,令人无能为力。
雨势愈来愈大,肆意冲刷着万物。视线并不是很好,然而车速却只增不减。换作别人早就吓得魂都没了,可简诺却镇定如常,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喜欢这种街景在眼前快速倒退的感觉,她更喜欢这种急驰的车速,仿佛可以将烦恼都一并抛开,越抛越远……
当车停下来,身材高大的叶优里从路边的加油站里奔出来,坐定后朝骆羿恒大嗓门地嚷嚷:“不愧是赛车手,这种路状居然时速超过一百二。”完全忽略车内流动的阴郁空气,似是完全没发现两人沉闷的脸色,他侧身看向身穿职业装的简诺,拧着浓眉没好气儿地说:“傻瓜你叫什么名字?身份来历?怎么会出现在哥们的车上?”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简诺不得不收拾起心绪,正起脸色配合地回嘴:“你说谁傻瓜?想死啊?”
见她恢复了些精神,叶优里挑了下眉毛,嘻皮笑脸地挑衅:“谁不说话谁傻瓜。”
简诺瞪他一眼,注意到他的衣服,心情忽然好了很多,轻笑着说:“你穿西服的样子怎么那么奇怪,像学校门口卖茶叶蛋的。”
闻言,叶优里眉毛顿时拧成了结,见骆羿恒也很奇怪地看着他,横了两人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的眼光果然有问题。”他不过是制服穿多了而已,换身便装有这么夸张吗?
“再叫小丫头片子看我不用佛山无影脚踢你。”简诺瞪他。
“还佛山无影脚,看你瘦不拉几的样儿。腿能抬起来吗?啊?” 倾过身,叶优里抬手戳着她的脑袋,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痛心。
简诺顺势抓起他的手张嘴欲咬,惹得叶优里哇哇叫:“你看见没,羿恒,她简直就是属狗的。”
骆羿恒见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闹起来,紧崩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微微笑了笑。
叶优里与骆羿恒是高中同学,那种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好兄弟。毕业后,骆羿恒考入宜城C大国际法系,叶优里择进了同城的警校。至于简诺,自是通过骆羿恒认识的。开朗单纯的简诺很投叶优里的脾气,相熟后他还一度追过人家,期间闹了不少笑话,后来两个人居然成了好朋友,然后就开始打嘴仗,一来一往居然也有几年了。
当接到叶优里的电话,骆羿恒莫名松了口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带她一起过来。他知道,在简诺心情不好的时候,惟有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围绕在她周身的忧伤驱散,有时他不禁想,如果那时他能搓合他们在一起,或许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但是,那个“如果”也仅仅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
思绪正飘忽浮离中,忽然听到接完电话的叶优里沉声道:“调头,羿恒。”
“什么?”骆羿恒一怔。
“去小坝收费站。”叶优里收敛起玩世不恭,面色骤然转阴,“我在西桥守在大半天,居然从小坝那边跑了。”
骆羿恒了然,知道他在执行任务,抬眼看向倒车镜,手上猛打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横线,直接转向!
叶优里接到属下的电话,获知有人看见在逃的嫌犯在两分钟前驾着银白色宾利跑车路过小坝收费站,心里盘算着以骆羿恒的车技能够在多少分钟内追上去,然后催促:“再快点。”
骆羿恒微蹙了下眉,目不斜视地注意着路况,脚下用力踩住了油门。
车子箭一般飞驰在雨雾里,所过之处,掀起层层水波。
过了小坝收费站,车子急驰在高速路上,简诺双手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闪动着黑瞳投向车前窗外的路面上,当一辆白色宾利跑车隐约闯入视线,她惊呼:“在前面。”
“小丫头眼神儿还挺好。”叶优里半眯着眼晴说道:“就是它,超过去拦住。”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缘故,路上的车辆极少,但为了安全起见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碰撞擦刮,骆羿恒还是打转向灯提醒前后方车辆自己要超车,然后将油门踩到底,果断地全速超车。
宾利车有所觉,在骆羿恒超车后试图横过车身硬性拦人的时候,速度堪比脱缰的野马般冲了过去。尽管车窗紧闭,依稀可闻撕裂耳膜的风啸划过耳际。
叶优里喉结动了下,忍不住咒骂:“MD,不要命了。”说话间,已摸出配枪握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