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袁浅析闻言瞬间安静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在他松手的瞬间滑坐在地上。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男人自控力都薄弱,至少眼前的他已经成为她攻不破的城垒。袁浅析不禁悲哀地想,为什么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他依然如此保守,而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正常的男人可以抵挡得了女人裸呈的诱惑。

  对于她瞬间的百转千回,郜驰自然不能全部猜透,他一路沉默地将她送回别墅,转身离开的时候对她说:“浅析,我说过,即便我的人不在她身边但我的心在。”

  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没有丝毫留恋,眼神里满溢的悲伤最终被冷寒的恨意所取代,袁浅析固执地在冷意浓稠的夜空下站到天明,然后发起高烧,病倒了。

  郜驰在第二天清晨接到国外打来的电话,袁启成语重心长地说:“郜驰,浅析从小就很任性,是我把她惯坏了。”沉沉叹息了一声,他继续道:“我知道会令你为难,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麻烦你帮我暂时照顾她,我会劝她的。”

  通话结束后,郜驰站在落地窗前良久,随后去别墅看袁浅析,直到她的烧完全退了,他在她的央求下与她共时晚餐。只不过整个用餐的过程中他甚至连一个温和的微笑都欠奉。

  袁浅析感觉到他的沉默,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很静很深的沉默,心,愈来愈冷。

  简诺的头疼靠药物治疗稍有起效,发作的次数有所减少,在休息了几天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担下单氏法律顾问一职的她像之前初涉竹海一样,计划以一周左右的时间完善并完成一系列有关法律方面的辅助工作。至于单蜀溪收集资料准备与妹妹对峙法庭之时,尽管她心里并不情愿,依然接手了相关的事宜,成为他的诉讼代理人。

  另外因接她下班,郜驰倒与单蜀溪碰过两次面,有一天还心情大好地一同吃的饭。席间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隐隐感觉到两个男人脸上的温和笑意更加柔软了几分,完全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后该有的表情。事后受好奇心驱使她追问郜驰,他只是温柔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女孩操什么心,乖乖的不要让我担心就好。”

  简诺想到郜驰与单蜀溪之间因地皮抬价的事有所交往,又不想插手他事业上的事也就没再多问。在单氏地产工作之余,她与辛锐保持着联系,从她那里知道四年前郜家的遗嘱案一审是在宜城的中级人民法院审理的,而当时的审判长居然是辛锐的师傅,更令她意外的是,尽管身为第一继承人的郜驰不再国内,他惟一的叔叔依然打赢了那场官司。也就是说,中院一审结果对元毅极其不利,但之后他不服提出上诉,案子在高院二审时才最终判定他手持的遗嘱有效,继而成为郜家偌大家业的合法继承人。

  身为中院民事庭的庭长,辛锐的师傅对于高院二审时的情况并不了解,辛锐想到什么,提醒简诺:“郜驰的申请已经批了,如果没出意外卷宗应该在他手里了,你过去拿来看看就明白了。”辛锐猜不出来事情为什么会急转而下,就算元毅从中动了什么手脚,案子是公开审理,没有证据谁也不敢殉私枉法地随意判,尚在揣度的她根本不知道爱人祁跃明已暗中找人帮郜驰调出卷宗很多天了。

  没有想到卷宗这么快就调出来了,更奇怪郜驰居然只字未提。挂了电话,简诺驱车直奔竹海。见到她,丁卉温和微笑:“郜先生在开会,简律师到他办公室等吧。”

  看向厚重的雕花门,简诺回以浅笑:“不用了,我回我办公室等他,正好整理一下明天培训的资料。”她向来懂得把握分寸,尽管从丁卉的言语中明白是得到郜驰的指示,依然不想在人前展露二人的关系,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回到办公室整理完相关资料,简诺想到郜驰送她的水晶沙漏一直留在他的公寓忘了拿走,她发了条短信出去:“我在酒店,去公寓等你。”

  短信发出后很快收到他的回复:“乖,会议结束我就回去。”

  想像着他在会议室里一本正经地听着属下的报告,私下里偷偷给她回短信的样子,简诺憨憨地笑了。起身出门向他的公寓而去,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个身影尾随其后,在她按开郜驰公寓密码门之后,那人意外地出现在她面前。

  粉碎诺言

  自从简母出院,简诺接下单氏法律顾问一职后,郜驰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少了,为免她太累,他更是霸道地取消了她在竹海的部份工作,所以简诺主动过来找他,郜驰多少有些意外。他相信对于安排袁浅析住进酒店别墅的事情,她肯定是介意,毕竟那是个冠有他未婚妻之名的女人。然而,简诺终究是体谅他的,甚至连一句让他为难的话都不曾说过。

  漫不经心地听着下属详细的业务报告,清冷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移向手机屏幕,郜驰弯起唇角,无声笑了起来。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大力推开,萧辉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目光焦灼的望向闲适地坐于皮椅中的郜驰,欲言又止。

  郜驰蹙眉,抬手示意财务经理暂停报告,萧辉了然,急步走过来,站定在他身侧,俯身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找到那个肇事司机了,警察已经过去抓人了……”

  闻言,郜驰的神色霎时冷下来,腾地站起身,流星步迈出的同时对在座的属下吩咐道:“散会,明天同一时间继续。”语落之时,颀长挺拔的背影与众人面面相觑的神情被门切割成两个界面。

  乘专属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从萧辉手中接过钥匙,郜驰将油门踩到底,黑色商务车飞驰而去。

  “那小子之前确实已经离开宜城了,我按你的交代让凌惕想办法冻结了他和他老婆名下的所有账户,紧接着我又把他儿子弄进了医院。”瞥了眼郜驰,见他侧脸崩得很紧,萧辉冷静地解释,“不过是点皮外伤,只是我和李院长打过招呼,包得比骨折还严重。”郜驰事先交代过不可伤人,但他为了事情进展得更加顺利才决定这么做。

  冷眸瞬息变幻,郜驰冷声道:“要怪就怪他碰了不该碰的人。”语毕,他再次提速,飞驰的车影往距竹海不远的一处高档住宅区而去,那里正是被人收买造成简诺车祸的凶手的藏身之所。

  当警方将目标锁定了那名建筑工人,尽管没有夸张到布下天罗地网,但因叶优里的介入抓捕工作也是进行得极为严密迅速。然而,郜驰的耐心是极有限的,他没有办法坐等消息,而是私下里交代萧辉把人引出来,当然,他并不是想暗地里作掉谁,只不过是希望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查清幕后之人,避免简诺再受到伤害。

  手机铃声乍然想起,郜驰车技娴熟单手扶稳方向盘,在车速不减的情况下戴上耳机,彼端传来叶优里焦急的声音,他语速奇快地说:“你现在人在不在竹海?如果在马上出门,在滨海路中段拦一辆车牌为9246的白色面包车,司机就是撞伤简诺的人……”

  “难道是刚才那辆车?”萧辉警觉地想起那辆与商务车擦身而过向反方向驶去的白色面包车,脸色霎时沉下来。

  电话随即被郜驰挂断,他敏锐了望了眼倒车镜,同时手上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尖锐的抓地的声音,车子在滨海路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接转向,而后面两辆警车也已经远远驶了过来,警鸣声尤为刺耳。

  商务车以惊人的速度飞驰在公路上,郜驰用力踩住油门,眨眼之间已连续超了几辆车,将警车甩在后面。萧辉目不斜视地注意着前面,在经过一处急转弯时,一道白色车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郜驰显然也看见了,在持续亮起的转向灯中他滑入超车道,踩住油门,全速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已经带起了窗外阵阵风啸。

  普通的面色车性能自然不能与高级商务车相提并论,但不得不说司机的车技是极好的,达到国家赛车手级别的郜驰居然用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才勉强拉近了距离,在两车终于并驾而驱的时候,郜驰似提醒般按了两声喇叭在不见那人有丝毫停车的意思时,居然横向向面包车靠近,与此同时,萧辉动作利落地从副驾驶座上移到了后座,在他刚刚坐稳之时,车身猛然一晃,接踵而至的便是剧烈的撞击声!

  任白色面包车司机车技再好,也没有想到郜驰会采取如此极端的以车撞车的方法截人,根本就不及避闪,两辆车便擦刮碰触,发出惊天的巨大声响,被动力强劲的豪华商务车撞向路边的钢筋防护栏上。

  贴紧挤压着面包车,性能卓越的商务车加足马力向前推进,直至将对方的车子彻底逼撞在防护栏上,才尖叫着刹住,而那辆八成新的面包车车头像是火柴盒般陡然间扭曲变形,有种濒临破碎的感觉。

  郜驰坐在车里,看着面色车内的司机被卡在驾驶座上推不开车门,神情仿佛岩石般深沉冷漠。隐隐听到远处传来警车鸣笛之声,郜驰摸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打开车门,急步走了出去。

  “谁指使你这么做?”伸手抓住司机的衣领,郜驰瞥了眼正从车子里一滴滴漏向地面的油,开口时嗓音森冷:“你说如果我把这根烟随意扔出去,你的骨头会不会被烧成碎沫?”

  “你,你敢……警察马上就来了……”司机的身体被钳制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惊惧得声音有些颤抖,在领教了郜驰非常人的拦人手段后底气明显不足。

  “你可以赌一把,看我是不是能在警察面前上演一幕好戏。”修长的身躯杀气弥漫,他语气中忽然间多了一股不耐烦的暴戾:“说,谁指使你的?”

  “别和他废话。他不是嘴硬吗?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硬骨头。”见警车遥遥逼近,萧辉的耐心率先被磨光。

  见司机惨白着脸不说话,郜驰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随后狠狠将他甩回座椅中,在他惊惧的目光中转身就走,而夹烟的手毫不迟疑地举起,烟被弹出后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淡弧,缓缓坠向车下布满油的路面上。

  司机低吼着拼命推车门:“是肖鹏……业成地产的肖鹏……不关我的事!”

  郜驰乍然收住脚步回过身来,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将司机盯死在座椅上,身后的萧辉已动作利落地抬腿踢开了可以引起爆炸的带着火星的香烟。

  警车停下,叶优里冲了过来,看着两车相撞处淡去的升腾烟气,微一扬下巴示意手下先把面包车司机弄出来,然后才语气不善地对郜驰说:“够狠的啊你,不怕撞死他?”心里却在佩服他的车技。

  郜驰收敛了冷寒的表情,微挑的嘴角带着说不出来的睥睨纵横:“撞死他谁赔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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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诺并没有觉察到有人一路尾随,输入密码按开门她径自走进去,走了几步没有听到门自动关合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看到门口的袁浅析。

  袁浅析倚靠在门边,精致的妆容依然掩盖不了她神情的憔悴,“你在驰心里果然是不同的,我和她在一起三年,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卧室。”

  如果不曾与郜驰分离过,听到一个爱着他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简诺或许该感觉到欣慰和欣喜,然而此时,一句悲哀至极的宣告无非提醒她他们之间到底有过的空白。

  敛下眼,简诺淡淡开口:“袁小姐有事的话请直说。”

  “我们之间的话题除了他似乎也没别的。”袁浅析笑得别有深意,没有询问过一句便走了进来,简诺看到密码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两个女人就这样被隔离在郜驰百平方的公寓里。

  简诺深深呼吸,有些胸闷的感觉,觉得此刻被“情敌”赌在男友家门里的剧情实在太过狗血。竭力保持语气平静,她看向袁浅析:“那么袁小姐想说什么呢?如果是提醒我这三年是你陪在他身边大可不必,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袁浅析轻笑,“是啊,以他对你的珍视程度自然什么都告诉你了。不过,可能你并不知道我为了帮他拿下贷款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你应该还不知道是他在最后一刻救了我,强行带我离开的时候被人砍伤了左臂。”

  袁浅析说得那么平静,像是讲述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可是简诺却猛然想起郜驰左臂上那道令她心疼的明显疤痕,原来竟然是这样来的。然而,她只是缓慢地说:“你为他做过的事简诺永远比不了,我也没有资格对你说一声谢谢。不过,如果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放手,那不可能。”

  很意外简诺如此敏锐和直截了当,袁浅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些,“简诺,你什么都给不了他,他的事业需要有人帮衬,你能为他做什么?”

  直视袁浅析的眼晴,简诺白净如细瓷的脸上透着倔强和坚持:“相信他很清楚我并不是一个可以在事业给他助力的女人,或许说得直白点,我可能还会给他惹麻烦,可是,这都不是让我们放弃的理由。”

  袁浅析哑声:“你是在提醒我他爱你?”

  清瞳中流溢着无可奈何,简诺沉默。她无意拿郜驰的爱炫耀,但确实是他的爱令她勇敢,至少她现在有勇气面对袁浅析,力量就来自郜驰已表露得十分清楚的心意。

  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放手,除非他先放弃她。

  袁浅析瞪着简诺,脸上的血色被尽数抽走,“你知道,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最多一个月他就会和我出国,之后的事情不由你控制。”

  听到袁浅析说郜驰会和她离开,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依然令简诺的心隐隐疼起来,素白的手用力撑住沙发的椅背,她说:“很多事情都不由我控制,但我相信他。”

  “相信?”袁浅析冷笑:“相信他会和我解除婚约?你还真是天真。如果不是急着收购竹海,以他国外公司的资金要帮我爸爸一如反掌,可是现在却难如登天,否则你认为以他的性格会以订婚的形式缓解危机吗?既然订了婚,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走他吗?”

  简诺想说订婚并不是结婚,法律并不给予任何保护,但她只是怜悯地看着姿态凛然的袁浅析,淡淡地说:“我无权干涉你,同样的,你也不能左右我。我相信他的能力,更信他会忠于自己的心。”

  “简诺,你果然是当律师的料。”袁浅析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她终于信了单蜀柔对简诺的评价,“那个女人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引不起她情绪的波动,淡漠得令人讨厌。”

  “我之前不明白你怎么可以义正言词地帮一个强势的男人对付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现在我懂了,你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你难道希望驰因为一份爱情毁了辛苦建立起来的事业吗?你信不信我有本事让危机始终存在?”

  “袁浅析,你别告诉我那所谓的危机是你设计出来的?而你们的婚约也是一个圈套?”简诺的目光陡然间犀利起来,之前的同情与怜悯尽数散去。

  “没有前因后果是设计不出来的。” 袁浅析微笑,笑容狰狞而丑陋:“我爸爸对驰有恩,为了挽救他的公司,驰会不惜一切代价,而娶我可能就是代价之一。”

  “狭恩换爱?”简诺打断她,嗓音轻柔,可语气有意无意透出些许冷意,“你太不了解郜驰。如果你认为他会因此屈服,他决不是我简诺爱着的男人。袁小姐,别让你的爱情蒙羞,尊重自己也尊重他,否则,你所追求的爱情注定会成为一个奢侈的名词。”

  “袁小姐,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请你离开。”简诺头疼欲裂,边下逐客令边翻开公文包找药。

  袁浅析被简诺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平静和笃定激怒,强撑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她走到简诺身前,劈手抢过她刚刚翻出的药瓶,冷言讥讽道:“你就是这样在驰面前装柔弱的吗?我来你就让自己进了医院而令驰对我距之千里。简诺,你演戏的手段堪称专业。”瞥了一眼手中的药瓶,随即恼怒而大力地甩向透明的落地窗。

  药瓶碰到厚重的玻璃后弹跳起来,白色的药片从震碎的小瓶中滚落出来,一颗颗散乱在掉在地上。

  任简诺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袁浅析的无理取闹,她目光着力,冷声道:“别说我没提醒过你,郜驰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不想让他看见你如此不堪的一面,请尽快离开。”

  无论与袁浅析之间有多不愉快,简诺并不打算和郜驰说,但如果他亲眼所见,她相信以他的脾气并不会表现得让袁浅析满意,所以,她希望眼前这个女人可以尽快离开,她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袁浅析并不领情,她神情阴冷地质问:“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这里的女主人。”

  “既然这样,你留下等他吧。”头部剧烈的疼痛令她再没有力气与她纠缠下去,简诺抬步向门口而去,却又被袁浅析抓住手腕,她听见她咬牙切齿地说:“简诺,我不会成全你们的,对于驰,我势在必得。”

  语毕,她狠狠甩开手,力气之大险些令简诺跌倒,随后在与她错身的刹那,袁浅析又倏地停下脚步。简诺不解,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敞开门的卧室,那个代表着承诺的水晶沙漏静静地摆放在床头柜上。

  脑中瞬间闪过什么,简诺正想走向卧室,不料袁浅析忽然急步冲了进去。看着她抢先一步将沙漏拿在手里,原本无波的清瞳中涌现出惊诧,简诺问她:“你做什么?把沙漏还给我。”声音居然微微颤抖,心尖涌起极不祥的预感。

  “驰年简诺!”袁浅析的嗓音莫名有些哑,她说:“驰回国前我无意间在他书房看到这个沙漏,那时我以为是他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结果我等到他上飞机也没能等到这份礼物,然后在竹海开业那天,也就是我生日当天接到蜀柔的电话,她告诉我有个叫简诺的女人与他共舞,她说驰看你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之后,袁浅析居然笑起来,笑得简诺毛骨悚然,直到笑出眼泪,她眼神森冷地望着简诺,声音冰寒得几乎可以将人凝冻:“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他心里的女人名叫简诺,这个沙漏是他送给你的。简诺,我们拭目以待,我会让你万劫不复。”话音未落,她猛然将手中的沙漏砸向墙壁。

  “不要……”简诺喊出声,跌跌撞撞地大步跑过去。只是,根本来不及挽救。

  “啪”地一声脆响,水晶瞬间碎裂开来,特制的“驰年简诺“四个字随着一粒粒细沙快速而又缓慢地相继落在浅色的长毛地毯上,蓦然间已失去了原貌。

  只是刹那,窗外暖暖的黄昏的阳光黯然下去,简诺只觉得眼前黑得她什么都看不清楚,惟有那一枚枚莹亮的碎片闪动着刺眼的光芒。

  碎了,居然就这样碎掉了……

  有种诺言被粉碎裂的错觉,剜心的疼痛之感霎时漫过全身,简诺踉跄着扑倒在墙边,顾不得掌心被划出一道深长的口子,以渗出鲜血的手颤抖着去捡水晶的碎片,湿咸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一滴又一滴……

  诺言在心

  郜驰来到医院的时候,林雪心碰巧出去送骆羿恒了。简诺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房里,波浪似的长发瀑布般倾泻在头侧,斑驳的日光洒在她清丽的脸颊上,画面柔软而沉静。如同女孩给人的感觉,温和而淡泊。

  郜驰走过去在坐在病床前,握住她冰凉的左手包裹在掌心,静静地凝视着熟睡中她苍白的脸,目光如月华般温柔,心,却在疼痛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脆弱。

  郜驰回想起简诺到C大报到那天,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校门口,仰脸张望着寻找新生接待处的样子,清亮的眼晴里似是承载了无尽的希望,热情而雀跃。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发丝不经意拂过他的脸,偏头时注意到她唇角边荡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恬淡而柔美。下意识止了步,转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直至完全走出他的视线。就是那时,她悄然闯入了他的世界,清淡到找不到丝缕刻意的痕迹。

  简诺的出现,令郜驰原本单调的生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操场上晨跑时的再次偶遇,他无波无澜的心湖不可抑制地泛起了涟漪。沉默寡言的他抗拒不了女孩在晨光沐浴下如小鹿般轻快奔跑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吸引人,犹如一切的烦恼,都能稀释在那一个简单的跑动动作中,洒脱到令人怦然心动。

  然而遗憾的是,连跑步都格外专注的女孩并没有发现正被人关注,甚至不知道晨跑时总有一个气质超群的男生与自己擦肩而过。直到在图书馆里有过意外地亲密接触后,他们之间才算有了实质性的交集。

  那时的郜驰有些气她莽撞憨直,但更多的是欣喜于她的关心探望。可惜五年前的他,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当他强行将恋人的名份加诸到两个仅仅知道对方名字的人身上,她明显的抗拒和别扭让他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之感,于是就有了他每天陪她晨跑的习惯,于是就有她与步温柔迟归时他等在校门口的一幕发生,接下来事情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第二天她破天荒缺席了早操,郜驰从步温柔口中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直接去了她的寝室,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走,送去了医院。简诺发了一夜的高烧,醒来的时候郜驰趴在病床前睡着了,而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那种感觉,柔软入心。那个瞬间,女孩的心融化了。除了父母,眼前的他是第一个在她生病时彻夜照顾守护她的人。

  情感的变化或许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界线,只是发生在刹那。虚弱的女孩看着熟睡中的他,心里涌起无边的柔情。对陌生的郜驰,忽然就有了莫名的好感。

  大概过了十分钟之久,像是承受不住简诺灼灼的目光,郜驰醒了过来。抬手摸摸她的额头触定烧退了,他朝她笑了下,语气极其温柔:“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嗓子疼不疼?头呢,晕不晕?”见她轻轻摇头,他再次弯唇,“那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简诺还是摇头,纤小的柔荑自然而然地回握住他的手,开口时嗓音有点儿哑:“谢谢你。”话音落下,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在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而害羞。

  他俯过身,神情淡淡地为她掖着被角,简诺看见他削薄的唇角微微扬了一点点,然后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抱怨:“好像从认识开始就总是给我添麻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委屈的样子透着几分纯真的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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