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驰伸手,亲昵地拍拍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神是温柔的,怜爱的,“故意的也没关系,这样挺好。”
“嗯?”简诺皱眉,不解地看着他。而他只是弯了弯唇角,笑得高深莫测。
简诺或许不知道她当时的样子有多可爱,但郜驰却记得很清楚,清瞳内隐隐的疑惑和脸上孩子气的表情让在病中虚弱的她显得娇憨无比,那一刻,他忽然就想告诉她心里的想法,然而,终究还是忍住了。
简诺那次是因为胃肠感冒引起的高烧,住了两天的院。在此期间步温柔和寝室的姐妹下课来看过她,而郜驰则向学校请了假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简诺生平头一回和异性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尽管名义上是他的女朋友,可她始终坚持那是因为图书馆事件给彼此造成了困拢,他为了帮她解围才这样说的,所以觉得他们的关系微妙到不足以让他这样照顾她,近尔总是似有若无地拒绝他的关心,甚至常常紧张得不知该和他说什么。而郜驰呢,尽管没有现在的从容稳重,甚至面对心仪的女孩他也会莫名紧张,但他依然表现得很好,至少简诺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丝毫不自在。
那两天对别人而言再平常不过,然而对于郜驰和简诺来说却意义非凡。郜驰看向时不时就脸红的女孩的目光愈渐温柔,简诺则在他体贴入微又略显霸道的照顾中很快卸下了心防。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或许真的无法准确衡量,两个性格习惯迥然不同的人,就这样在一次意外中走进了彼此的生命。从此以后,纠缠不离。
出院那天郜驰亲自将简诺送回了寝室,记得在她拒绝的时候,他这样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带你出来的自然就得负责送回去。”然后不由分拉住她的手,一路相牵地走进她宿舍楼的大门。
事后简诺还一直奇怪为什么被称为男生禁地的女生宿舍楼郜驰却可以随意进出。不过像这种没有建设性的问题身为未来执业律师后选人的简诺自然不会傻傻地问出口,只当他长得比较帅,所以阿姨格外照顾。她向来都是这样单纯而简单。
生活回归原有的轨道,病愈后的简诺恢复晨跑的习惯。第二天,当她推开宿舍楼的大门,郜驰已沐浴在迷蒙的雾霭中。像是有心灵感应,在她迟疑着是否该退回去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望向她这边,神色平静中透出些许慰然。
那天清晨的记忆于郜驰于简诺都是铭心的。他们无法忽视遥遥对望时自己加速的心跳,以及那束投射过来的炙热目光,仿佛瞬间燃烧至灵魂深处,炽烈到让人无从抗拒。
扶在门上的手轻轻垂落下来,在心中有了某种决定的时候,简诺缓慢而又坚定地朝郜驰而去,站定在他面前,她看见他把手递了过来,然后风将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送至耳里,郜驰郑重说道:“小诺,到我身边来。”
简诺有一瞬的怔忡,目光的落点是他宽厚的手掌。说不清原因,直觉认为被这样一只手握住必是稳妥的。于是,她羞涩的将手伸了出去。与他手指相触的刹那,简诺看到郜驰英俊的面孔上浮起温柔至极的笑。
事情就是这样,相遇简单俗套,过程温馨甜蜜,结局出人意料。
内敛深沉的郜驰身边有了单纯简单的简诺,他们如同所有的恋人一般同进同出、逛街看电影、牵手、拥抱、接吻……每个步骤都未跳过,相处融洽而默契。
随着时间漫步,一年悄无声息地划过,当郜驰送出蓝色沙漏做为简诺十九岁生日礼物,以最轻的诺言赋予女孩最重的相守之约后不久,他们被迫分离了。然而任时光流转,他们对彼此的心,始终不离不弃,
当郜驰陷入回忆里,并未睡熟的简诺悠悠转醒。眷恋的目光流连在他俊朗的脸上,简诺自薄被中抽出包裹着纱布的右手,温柔地抚上他皱紧的眉心。
郜驰恍然回神,俊颜上透溢出的感伤未及褪去,已小心地扶住她抬高的手腕,沉声轻责:“说了多少次不要乱动,怎么不听话呢?”
简诺浅浅笑了,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娇嗔的语气有丝撒娇的意味:“又不是瓷娃娃,疼不疼我不知道吗?”
低头亲了亲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手,郜驰低叹着放柔了语气:“真知道就不会弄成这样。”
简诺闻言脸上的笑意凝结了,她偏过头,眼晴无神地望向房门,想起那天沙漏被袁浅析砸碎的情景以及她声声质问,眸中泪意翻涌。
了然她的心结,郜驰并不急着安慰,像抱孩子般将她搂在胸前,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不顾来往护士投来的异样眼光,郜驰将身心俱伤的女孩抱向了医院的花园。
“在国外生活了四年,我还是最喜欢宜城的天气,冬天都不太冷。”将简诺抱坐在长椅上,郜驰揽住她纤细的肩膀状似闲聊般逗她开口。
简诺自然地窝进他怀里,小脸贴在他颈间,呼吸着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默不作声。
并不在意她的沉默,郜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问道:“知道我在想你的时候怎么安慰自己吗?”感觉到她轻轻摇了摇头,他自嘲般笑了笑,“每次想你想到不行的时候,我就去坐摩天轮。”
“摩天轮?”简诺接口,想像不出他独自去坐摩天轮的样子。
“摩天轮。”郜驰自言自语着重复,陡然变幻的神情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涩,他几不可察地叹息了声,才说:“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我习惯望向宜城的方向,好像那样就能看见你站在宿舍楼前等我来接你时的样子。”
执起她的左手放在胸口上,郜驰的嗓声突然有些哽咽:“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结局不是我要的,我不能就这样站在异国他乡回想你的样子,我必须爬起来带着你站到高处,你是我的,我要你,只要你。”
那段被思念禁锢的岁月,郜驰独自坐上摩天轮,在封闭又狭小的空间里嘶喊,肆意渲泻着被苦苦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与无助,他指天发誓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包括他深爱的女孩。
当他随着摩天轮一圈一圈旋转的时候,远在宜城的女孩在思念中成长蜕变。与郜驰近乎疯狂的举动相比简诺的行为自然是平和的,她喜欢在黑暗中独自攀上山顶看日初,以温暖的阳光洗涤满心满肺的悲伤与惦念,然后在心里一遍遍鼓励自己:“离开得越久,距离回来的时间越近。他会回来,一定会!”
或许是对方强烈的思念被感知,他们像是彼此的影子,固执地为爱守侯,固执地期待重逢,固执地将一些人排挤在心门之外。于是,四年过去,他们骨子里依然为爱人保留着最初的那份本真,没有变,从来没变。
灼热的泪洒在他颈间,郜驰感觉到心口被烫得生疼,与她十指相扣,他哑声:“小诺,分离只让我懂得一件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丈量,心与心的之间的距离却只能体会。真心在,距离不再是距离。同样的,爱在,诺言就不会碎。”
“一起走过的路留着足迹,一起许下的诺言放在心里,除非你不再爱我,否则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疼痛浸湿了双眼,郜驰搂紧了怀中娇弱的女孩,让两人的心紧紧贴合在一起,“我的小诺是最勇敢的,忘了那只碎掉的沙漏,忘了她说过的话,只要记住郜驰爱你,只爱你!”
某些片段陡然浮现脑海,耳畔清晰地回响着袁浅析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获得他的爱?如果不是你父亲出庭为元毅作证,驰就不会一无所有。”
那个瞬间,捡起的水晶碎片被简诺死死握在掌心,有鲜红的血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叭嗒,叭嗒……像是心碎掉的声音……
装载着幸福与承诺的沙漏摔碎了,心间固守的希望也被彻底粉碎了。简诺头晕目眩,有种信仰和世界轰然倒塌的错觉。她对郜驰什么时候回来已经没有了印象,只记得袁浅析投射过来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削一般,然后清晰地听到她厉声指责:“简诺,你不佩爱他。你们简家欠驰的就算拿命来还都弥补不了造成的伤害。你想像不出他走投无路时的落迫,你更想像不出他是如何拼出今天的一切……”
“够了!”郜驰沉冷的声音乍然响起,袁浅析回身的瞬间,他已急步奔至简诺身边。
“为什么不让我说?简正明既然能昧着良心帮人做伪证就要担得起后果,身为他的女儿也逃避不了良心的谴责……”袁浅析后面的话没能继续下去,左边脸颊已挨了怒极的郜驰一记耳光,力气之大令她猛地偏过头去。
简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郜家的变故居然与父亲有关?知情的郜驰为她打了袁浅析?世界一片混乱,她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张了张嘴,也没能发出声音,像是失明又失语一样。直到三天后才想起郜驰当时说过的话:“无论简正明做过什么都与她无关,就算有过伤害,我也可以用爱把它填平。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任何人!”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声。那样失控的郜驰,简诺从未见过。
攥紧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掰开,水晶滑落掌心的同时,简诺被他紧紧搂进怀里,她指间流出的血沾染在他昂贵的外套上,刺目而妖艳。
疼痛席卷而来,意识游离前简诺隐约听到郜驰说:“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双眸垂下之时,简诺觉得整个世界都已塌陷。
终于还是要面对,即便是伤害,即便所有知情人都在竭力隐瞒,简诺依然知道了父亲在郜家那场变故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随人愿
从前以为自己爱得宽容,后来发现原来远不及郜驰万分之一。简诺想像不出他是如何说服自己原谅父亲并继续爱她,抱紧他的腰,她无力地垂下双眸,任由心底裂开一道口子,越扯越大,越大越疼……她忽然迷茫了,不确定爱是不是真的能够如人所愿地为之永恒。
所谓祸不单行,在承受极大的心里创伤的时候,仿佛连健康都要遗弃她,简诺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频频出现低烧的情况,胃也开始造反,靠输盐水维持三天后才勉强吃得下流质的食物,另外头疼愈发严重,需要靠大量的药物控制。夜里她很难入眠,哪怕困乏得实在挺不住也睡得极不安稳,似乎闭上眼晴就被梦境围绕,常常冷汗淋漓地喊着郜驰的名字惊醒。短短几天时间,本就纤瘦的女孩憔悴到极点。
看着她努力微笑强压下干呕大把大把地吃药,摸着她因打点滴而泛着青紫的手背,郜驰心疼得不行。将竹海的事务全权交由凌惕处理,他留在医院全心照顾简诺。郜驰明白,此时的简诺是最脆弱的,她身体上的疾病皆因心病引起,要痊愈,除了坚强和勇气,至关重要的还是他的爱。
简诺输液的时候,郜驰一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处凉凉的血管缓解她的不适,一边絮絮叨叨像是自言自语般回忆着曾经甜蜜的时光。他提起恋爱后第一个寒假过后开车去明港接她时,简诺笑弯了眼晴跑向他,然后为了掩饰羞涩抬手捶了他一下,嗔怪地说:“你迟到了。”
皱眉看了下时间,确实比事先约定的晚了三分钟,郜驰勾起唇角,旁若无人地揽臂将她拥进怀里,俯在她耳边低沉着嗓音说:“看来你比我想你更想我。”
“说什么呀。”害羞地将脸埋在他胸前,简诺抗议他说话绕人。
郜驰轻声笑,温柔地以侧脸轻贴了下她的脸颊,暧昧地说:“你没忍住,先摸我了。”
看着娇俏的女孩回神后气得跺脚,郜驰唇角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他还提到了很多事,比如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哽咽着问他感冒好点没有,有没有发烧时的欣喜;比如她撒娇般向他诉苦说又被步温柔欺负了,他安慰着亲吻她脸颊时狂乱的心跳;比如叶优里明着放话说要追她时,他小心眼地暗自吃醋生气……
过往被回忆完整地拼合起来,起初拒绝与郜驰交流的简诺终于软化下来,后来在一晚她被头疼折磨得精疲力竭时,郜驰抱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他说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处理好一切才和她重新开始,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弄得一团糟;他又说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进医院;他还说他没有亲人了,让她不能以任何理由放弃爱他……简诺听出他声音的哽咽,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湿濡,才知道他哭了。
女孩千疮百孔的心抑制不住地流着血,一滴一滴渗湿了左胸口。回抱住深深爱着的他,她破碎着喃喃:“我爱你,郜驰,爱你啊……” 话语中隐藏着外人不得知的浓浓的伤感和无力,郜驰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抱她更紧。
闻声赶来病房的医生看着这对年轻的恋人拥抱着哭泣,红着眼眶退了出去。他想,爱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有时爱情的力量远比药物更有效。
经历过那一夜,简诺不再抗拒郜驰,只不过她依然不肯见简父。后来,她意外地要求看四年前郜家遗嘱案的卷宗。考虑到事情既然已经到了无法隐瞒的地步,为免她胡乱猜测,郜驰答应了。
简诺看完卷宗知道元毅之所以打赢了那场官司,是简正明为他证明看见郜驰的父亲以录音形式立过一份遗嘱,而他无意中听到的内容正是遗嘱的一部份。他的证词与另外两位声称在场的见证人不谋而合,以至法院最终判定遗嘱有效,外姓人元毅作为郜老先生的义子继承郜家全部财产。宣判完毕,郜驰的叔叔瞪大了眼晴指着元毅,只骂了一声“畜生”便倒了下去,送往医院的途中去世了。
获知真相的简诺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反应,而是出奇的平静。她微笑着望向每一双关切的眼晴,她心平气和地劝郜驰去看望因不肯进食而晕倒入院的袁浅析,然后,她异常安静地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没有掉一滴泪,甚至刻意收起了眼底流淌着洗刷不去的惨淡悲哀。
步温柔进来的时候觉得她的背影让人心酸,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她一言不发地与站在病房门口,像是不敢打破此时此刻不同寻常的感伤。最后,她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对站在走廓里的萧辉说:“别让任何人打扰她。”
萧辉点头:“放心,郜先生早有交代。”
没有看到郜驰,步温柔问:“他人呢?”
“袁小姐的父亲回国了,郜先生和他出去了。”
……
在简诺住院期间,元毅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前来探望被萧辉阻拦。单蜀溪以敲诈罪起诉了单蜀柔,肖鹏也被检察院以教唆杀人告上了法庭,嚣张跋扈的单蜀柔和蠢笨纨绔的肖鹏官司缠身,终于无瑕顾及好姐妹及情人。另外,由于单氏与金泰签有合同而且事关简诺,骆羿恒当仁不让地成为单蜀溪和简诺的诉讼代理人,以特别授权之名全权处理此事。同时,远在国外的袁启成因袁浅析一通电话飞回了阔别了二十多年祖国。下了飞机直奔医院,见到脸色惨白的女儿时,他低叹着搂住她的肩膀,轻拍着,像小时候她不肯乖乖睡觉时般慈爱而温柔地安抚,语重心长地劝道:“浅析,郜驰的心意我们早就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
“爸爸……是那个女人害他一无所有,我不过说出了事实,他怎么可以……”袁浅析泣不成声,记忆定格在郜驰朝她挥出巴掌那个瞬间,认清简诺在他心中的份量,她伤心至极。
“不管是谁导致了郜家的变故,如果郜驰不计较,作为外人,你不该插手。”电话中已对事情的经过有了几分了解,袁启成不偏不倚地劝慰袁浅析:“浅析,你喜欢郜驰没有错,可他的选择不是你更没有错,你用了过激的方法企图去破坏,只能将他推得更远。”感觉到女儿在他怀中的挣扎,他继续道:“你从小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为了弥补母爱的缺失,我顺着你宠着你,造成你的偏执和任性,这些在爱你的人眼里当然没什么,比如爸爸就当成是你撒娇,可是对别人而言就另当别论了。”
猜中了袁浅析心中所想,袁启成任由她挣脱自己的怀抱,沉沉叹息:“浅析,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事。”
“可它也是最让人放不下的事。否则为什么和妈妈分开二十多年你始终没有再娶?”袁浅析哽咽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划落下来。她不懂,为什么别人轻易获得的幸福,在她身上就变得那么难?
提到妻子,让袁启成清楚地意识到对女儿的亏欠,而深埋于心的往事也因此次回国被唤醒。有个女人,如初春的到来,像万物复苏,变得鲜活,变得抹杀不去。他悲哀地发现,事隔多年,想起她时,心依然在疼。
原来,人生就是一个得失往复循环的过程,只要心脏在跳动,记忆终究无法真正被封存。
身为父亲,袁启成宽容慈爱,然而面对女儿的情伤,他无法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慰说服她,因为他同样是陷在爱情泥沼中的人。于是,在袁浅析哭累到睡着的时候,他给郜驰打去了电话。
把萧辉留在医院守着简诺,郜驰与袁启成在一间会所见面。
对于袁启成的回国郜驰并不意外,毕竟他是极为疼爱袁浅析的。出于尊重,他亲手为他倒茶,然后说:“袁先生,您的家事我从未多问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没有立场。但是我想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
简单的一句话定位了袁启成身份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在眼前这个气质冷傲的年轻人面前,他对爱的坚持不输于人。袁启成心生佩服,掩下心伤,他说:“郜驰,作为朋友,我并不是想劝你接受浅析。可是身为父亲,我希望你拒绝她的方式能够温和一些。她是任性容不得人,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看着她毁在一场没有开始就注定失败的爱情里。”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本不想说,即便我动手打了她。”直视着袁启成的眼晴,郜驰眸底划过无可耐何:“您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才无法接受浅析,我的回答是‘是’。相信您同样能够体会那种心里被一个人的影子充斥得满满的,不容任何人侵入的感觉。”
“先是燥,燥到无法抑制内心疯狂的思念感的滋生。后是静,静到没有谁能在你内心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静默片刻过后,郜驰将目光投得极远:“有些人在燥之时接受并爱上了别人,有些人在静之后失去了爱其他人的能力。”收回遥不可及的目光,他淡淡笑了,从容而优雅:“你我都是固执的‘静’之人。”以眼神示意袁启成让他说完:“分离四年,我装在心里的女孩依然爱着我,甚至善良地没有一句责备,那个瞬间,我觉得即便贫乏得一无所有,也是富不可及。”
刚回国的那半个月,郜驰克制地不去想简诺,甚至不肯和骆羿恒联系,除了误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另外还因简父在郜家遗嘱案中的介入让他无法释怀。然而,当简诺推开那扇门,当触及她震惊的眸光,当抱住她哭得颤抖的身体,郜驰屈服了。他无法放弃认定的生命中最后最终的温暖。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事情原来就不复杂,以至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最后郜驰说:“残酷的现实让我不得不改变,但在她面前,我只想做个简单平凡的男人,给她幸福,相守一辈子。”
郜驰的话让袁启成想到与妻子结婚时的情景,岳父湿着眼眶将女儿的手放到他手里,他郑重地说过类似的话:“爸,您放心,我会给她幸福,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话尤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袁启成感伤过往慨叹世事无常的同时,给予了郜驰祝福。拍拍他的肩膀,他说:“我会带浅析回去。希望你原谅他对你造成的困扰和你爱的女孩的伤害。”
了解袁启成的为人,郜驰释然地笑了,“我会向她道歉。”伤害的造成自然不能怪在袁浅析身上,对于那个耳光,郜驰觉得有必要说句对不起。至少看在袁启成的面子,他不该那么沉不住气地动了手。
袁启成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突升的好奇心让他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郜驰,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女朋友?”
抬眼迎上一束坦然诚挚的目光,郜驰了然袁启成是想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孩令他放弃了恨,他点头应允。
只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这场看似平常的见面再次打破了或许已然注定的一切,让人分不清是不是所有事情的结局都必须得顺应天意。而郜驰与简诺之间的缘份,终究能否随心控制?亦或是,不随人愿?!
挚爱真情
宜城今冬的雪相比往年多了许多。简诺看向窗外,看着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胸臆间涌起一阵阵失落与空茫,那种漫天漫地的恍惚不明,让人心伤。
女孩抬手在挂了霜气的玻璃上轻划着,当郜驰的名字在空气中由清晰变得模糊,疼痛的感觉布满心间,简诺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子上,她的泪落在大理石的窗台上。
病房的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从外面被推开。简诺闻声吸了吸了鼻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回头时脸上的泪痕已被掩去。
袁浅析站在门口,简诺逆光倚在窗前,两张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同样苍白无血色。
流动的空气似是在她们身边突然静止,周围变得出奇的安静。
良久,简诺浅浅笑了一下,笑容无力却平静,清瞳内浮起掩饰不住的怆然,“浅析,如果可以,去看看小姨吧,她很想你。”简诺的声音依旧糯而柔,她语气温和地说:“二十多年,小姨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不管她与姨夫之间发生过什么,身为母亲,她对你的爱是不容置疑的。”
透过简诺眼里的笑意看到潜藏在背后的哀伤和恳求,回想起与林雪心重逢的一幕,袁浅析的心疼得刺痛难忍。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她闭上眼晴,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
记忆被拉回三日前的那个午后,也就是袁启成在郜驰的应允下来医院看望简诺的那天。
简诺从郜驰口中得知袁启成回国了,对于两人见面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袁启成会来看她多少令人有些意外。当病房门推开的时候,简诺看见一位精神矍铄的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站在郜驰身侧,就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触到袁启成注视的目光,简诺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郜驰走过来,体贴地为她披上外衣,然后她微凉的手落入他掌中,被他牢牢握住,他为两人介绍:“袁先生,这就是简诺。小诺,这位是袁先生。”
将郜驰的坦然看在眼中,简诺莫名悬起的心落了下来,漾开在唇角的微笑尚未来得及蔓延到眼底,却见袁启成的情神霎时变了,他看向郜驰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她叫简诺?”似乎并不是要谁的回答,接紧着将目光锁定虚弱的女孩,他追问道:你爸爸是简正明?”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袁启成回头,待看清进来的是谁时,未完的话全部梗在喉间,眼眸蓦然暗沉下来。然后,林雪心手中的保温瓶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