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雪心葬礼那天,只身返回美国的袁浅析到底没有出现。发着低烧的简诺在墓园站到天黑。如果不是郜驰强行将她带走,她很可能会冻僵在那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简诺头疼的病状愈发严重。她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对止痛药的依赖性越来越强,剂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之前的三倍。

  止痛药的效果似乎格外好,服用后头疼很快就能得到缓解,只不过神经显得异常兴奋,如果中断服药不只疼痛会加剧,还会出现烦躁不安的情绪,严重时更感全身疲乏,甚至感觉迟钝。另外郜驰愕然发现,无论他如何给简诺进补,都不能阻止她快速消瘦下去。

  细心的骆羿恒发现了简诺的异样,他提醒郜驰:“止痛药还是少吃的好,是药三分毒。”

  神经大条的叶优里也不无担忧地说:“她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你多陪陪她,小姨去世对她打击很大。”

  步温柔则因为简诺的憔悴迁怒于郜驰,见到他,她冷了脸扬声质问:“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看她瘦成什么样了?”

  郜驰也不辩驳,只是径自走到简诺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旁若无人地伸手抚摸着她明显瘦削的脸。而她,乖顺地偎在他胸前,仿佛从前那样依赖与信任。

  那样的相依,美得犹如一幅静止的画,定格在寒冷却不觉凄清的月光里,令步温柔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她突然就明白了,如果没有郜驰,简诺的情况会更糟。

  郜驰提出要带她去美国治疗,简诺拒绝了,她很懂事地说:“你在那边有公司,如果需要过去看看就去。小姨做七前我哪也不想去。”置身在郜驰怀里,简诺摸索着握住他修长的手指:“郜驰,你懂我的意思吗?”

  小姨的离开,让简诺体会到人生无常,世事无常的道理。她忽然意识到,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个人其实都患有一种癌症,那就是不可抗拒的死亡。此时的她,莫名地不再惧怕失去,尤其是深深爱着的郜驰。那些执着的爱,那些牵扯的痛,陡然释怀。

  郜驰偏过头,无奈的眼中涌起心疼,揉了揉她长长的卷发,他柔声说:“我懂,小诺!”

  简诺笑了,滚烫的泪落在他胸前的衬衫上,沾湿了郜驰的心。

  祁跃明和辛锐来到竹海郜驰公寓的时候,简诺正在补眠。

  客厅里,祁跃明说:“肖鹏的事你什么意思?肖家人开始活动了。”

  郜驰闭了闭眼,睁开时脸上疲倦的神色被掩去几分,他冷声说:“放心,他们弄不出肖鹏来。”对于伤害简诺的人,他不想轻饶,所以早已暗中打通了一些关系,他很笃定可以压得过肖家的势力。

  “都打点过了?”祁跃明闻言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没见郜驰做过什么,而且他离开宜城四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摸透肖家的关系网,打通一切关节?

  郜驰揉了揉眉心,正想说“是人就有弱点”,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他看见简诺赤着脚走出来,看到祁跃明和辛锐时她明显怔了下,似乎没有想到会有客人来,反应过来时发现身上还穿着郜驰的衬衫,她抱歉地笑了笑转身退了回去。

  与辛锐对望一眼,祁跃明笑了,拍了拍郜驰的肩膀,他说:“美国那边怎么说?对赌的事有结果了吗?”

  郜驰自信地笑了:“一切顺利!”

  祁跃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问:“那还需要过去吗?”

  “我还在考虑。”郜驰敛了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只是……”

  见到郜驰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祁跃明追问:“怎么了?”

  郜驰耙了耙头发了,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见简诺换了居家服从卧室出来,他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简诺给他们重新换了茶,才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责备道:“辛锐他们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旁若无人地揽过她细瘦的肩膀,郜驰说:“你整晚都没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哪舍得叫醒你。睡饱了吗?”

  辛锐注意到简诺的脸色很不好,担忧地说:“听郜驰说你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这样下去怎么行,还是应该到医院检查一下。”

  简诺皱了皱眉,委屈地说:“每次检查都是一样的说词,无非就是让我别多想,多吃多睡,搞得像养猪一样。”

  辛锐故意逗她说:“那正好让郜驰养着你。”

  郜驰笑:“求之不得!”

  深夜,简诺枕着郜驰的胳膊睡不着,为免影响他休息,她连翻身都不敢。

  郜驰自背后将她搂进怀里,让她柔软的身体契合地紧贴着自己,大手滑进她睡衣里,从她细瘦的腰缓缓向上抚摸,直至覆上她胸前的挺立,同时以唇触吻她雪白的后颈。

  简诺微闭着眼晴轻喘,下意识叫他的名字:“郜驰……”

  手上轻轻揉捏着,郜驰哑声问:“想我吗?”

  尽管不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简诺依然为他的碰触而浑身无力,酥麻的感觉令她不自觉间更紧地偎向他怀里。

  从细嫩的颈吻向她小巧的耳垂,郜驰在她耳畔重重的呼吸,他问:“可以吗?”心爱的女人就躺在自己怀里,郜驰悸动不已。

  简诺的呼吸也已经紊乱,感觉到他的欲望,她试图放松自己,缓缓退离他的怀抱,躺平的瞬间她轻轻扯开睡衣的系带,羞涩而又大胆地说:“爱我……”

  目光落在她因害羞而泛着绯红的娇躯,郜驰的呼吸愈发重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会小心……”

  如果不是疲备至极,简诺根本无法入睡,郜驰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让她多休息,很多个夜晚他都想要她,又不得不担心她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的需索。见她日渐憔悴下去,无力地他终于忍不住给简诺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医生的建议是:“只要能令她睡着,什么方法都可以。”

  月光洒在简诺脸上,郜驰成功将睡衣削离她的身体,搂紧她,他霸道而温柔地与她结合为一体……

  “郜驰……”情动时,简诺攀住他的背,微仰着头喃喃着他的名字。

  灼烫的掌心顺着她的曲线游走,郜驰沙哑低沉的嗓声温柔得无以复加,简诺听到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小诺,小诺……”

  沸腾的情火燃烧了彼此的身心,甚至整个房间流淌的空气,郜驰舍不得停下此时刻骨的缠绵,他不知疲倦地一次次,要她……

  激情退去,郜驰将她搂在胸前休息,简诺的脸轻贴在□的胸膛上,低声说:“你要回去了吗?”

  知道和祁跃明的对话被她听去了些,郜驰没有隐瞒,他的手在她光裸的背上轻抚着,解释说:“爸爸妈妈的车祸案突然有了线索,警方和助理都打电话过来,希望我过去。”

  简诺闻言僵住,等回过神来她抬起脸看着他,郜驰接着说:“当年有目击者称车上有两个人,可现场却只有司机一人,也就是说另一个人可能逃了。”

  事隔四年,当郜驰已经放弃追察的时候,那个人却莫名出现了,尽管现在谁也不能确定那个被警方锁定的嫌疑人是不是和车祸案有实质性的关系,可这个消息足以令郜驰兴奋。

  简诺调整了姿势搂住郜驰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间,低声说:“那你去吧。”

  袁启成公司的危机因为郜驰赢了对赌平安渡过,他与袁浅析之间的婚约自然而然地解除,如果不是父母的车祸案有了新发现,郜驰本不想再和简诺分开。于是,他只能说:“我很快回来。”

  简诺点头,坚定地说:“我等你!”

  郜驰离开的那天,宜城扬扬洒洒地下了场暴雪。

  简诺徐行在漫天雪花里,任由胸臆间持续涌起的疼痛狠狠戳着她的血肉之躯,一种名为“别离”的伤感急速弥漫开来,酸楚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那一天之后,简诺重回事务所。然而,骆羿恒敏锐地发现女孩开始迅速消瘦下去,只不过她的精神却出奇的好。

  那一天之后,简诺变得更加沉默了。她推掉所有邀约,她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工作以外的一切话题。她的生活简单甚至单调到了极点,每天除了工作,睡觉,吃饭,吃药,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公寓的地板上,拼着一幅三千块的拼图,专注投入的神情像是亲手拼凑着自己固守的幸福归宿一般。

  元毅推开虚掩的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女孩纤细的身影坐在一堆零乱的图片之中。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他觉得眨下眼,简诺就会凭空消失,强烈的不真实之感四溢扩散,令他不自觉地深深吐纳着,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能够令他陡然间悬起的心归位。

  良久,他轻轻关上了门,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

  简诺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眸迎上元毅的目光,怔了怔,下意识问他:“你为什么来?”

  元毅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心微微颤抖,注视的目光忽然间多了一抹简诺看不懂的情绪,似缠绵,似怜惜。

  她怔忡的表情令人心疼,元毅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合拢掌心温暖着她素白的小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握她手时涌起的那股莫名冰冷的感觉始终如影随行于元毅,似是在无声提醒他,那个笑起来脸颊有着浅浅酒窝,不经意拨动他心弦的女孩的心,比她的手更冷。

  直视他的眼晴,简诺再问:“为什么?”为什么来看她?为什么要害郜家?为什么会有这样面对面的一天?究竟是为什么?

  了然她问的是什么,元毅竟然弯唇笑了,他所答非问:“想知道原因?”

  简诺不说话,牢牢地看住他,随即听到他冷且沉地声音缓缓响起,元毅清晰无比地说:“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简诺轻轻抽出了手,弯起眼晴笑了笑,笑意不似从前温暖,而是出奇的清淡,她意外地低声问:“为什么改姓元了呢?或许,你应该是姓‘郜’的吧?”

  元毅闻言神色微变,随即又快速掩去了眸底瞬间浮起的怒色,冷冷掷出七个字:“我元毅不屑姓郜。”

  似乎并不意外他如此回答,简诺的神色依然平静,她低下头捡起一块拼图,糯而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我出嫁,先生必然是姓郜的。”

  她说得那么平静,仿佛与朋友闲聊一般,然而平静之下那份不易觉察的坚决又格外强烈,似乎在对全世界宣告,此生非郜驰不嫁。

  语落之时,简诺的手腕猛然间被元毅握住,女孩子娇小的身体瞬间被他扯至胸前,陡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简诺看到他缓和下来的神色刹那间变冷了几分,身上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压力。

  这样的元毅,冷冰而陌生;这样的男人,惑人而危险。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他们迎视着彼此的目光,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眼晴。元毅的眼神幽深如海,简诺的清瞳纯净无波。

  然后,他们相顾而笑,可是,眼底的凄然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如果我告诉你他的离开是袁浅析设计的,你怎么想?”松开简诺的手,元毅顺势坐在她身侧的地板上,神色平静的像是根本就没发生刚刚一幕的对峙一般。

  简诺抬手拂乱拼图,倚靠在沙发上,声音中透着疲惫的苍凉,她所说非问:“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过平凡简单的生活,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有一栋在山上或是靠海的房子。”想到可以肆意地沐浴阳光,她弯唇笑:“然后生个孩子,一家人相依相偎过一辈子。”投向窗外的目光飘渺而空茫,像是在憧憬。

  “后来渐渐明白,看似简单的要求其实最难达到。”简诺的唇角微微上扬,细看之下笑意中除了憧憬,还有隐隐的无奈、苦涩、以及濒临绝望的凄凉悲伤。

  原以为爱情是很简单的事,爱上了,然后爱下去,仅此而已。但经历过与郜驰之间的一切,简诺坚持的爱情观慢慢在暴风雨中倾塌,她的心在等待与煎熬中被撕扯着,疼得不行。可任谁都知道她是个执拗的人,爱郜驰就像呼吸一样变成了习惯,要放手,谈何容易。

  注视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元毅轻不可闻地低叹,语气低柔道:“换个人,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

  换个人?!刻进骨子里的人能够说抹去就抹去吗?简诺偏过头,没有说话。

  就在元毅忍不住要开口时,简诺忽然问:“我爸爸听的话并不是遗嘱的内容对不对?”

  元毅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片刻,他调转目光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相爱的心<结局>

相爱的心

  深夜的宜城,因刚刚下过雪而雾气弥漫。

  银灰色东风本田的车前灯射出一束刺目光芒,照亮茫茫黑夜。将车慢慢驶出,平稳滑入喧嚣的街道。

  

  “嫁给我我就告诉你!”元毅如鬼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简诺心烦意乱。他说郜驰的离开是袁浅析设计的,难道他们私下里有什么交易?到底真实的遗嘱是怎么样的?太多的疑问令简诺连续失眠好几夜。

  

  心底莫名升起毁灭一切的冲动。简诺按下车窗,在冷冽的寒风中深深呼吸着冬的味道,将油门直踩到底,任由外面的建筑物在眼前急掠而过,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城市的某个角落,潜藏着迷幻与狂乱,甚至连空气中都飘荡着诱惑的气息。伴随着动感极强的乐声,简诺在晕色的灯光里走向吧台。

  

  向来滴酒不沾的女孩儿决定今晚喝两杯,再这么失眠下去,她会崩溃的。侍者将加了冰块的酒递过来,灯光下,高脚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泛着点点光泽。

  简诺取过,一饮而尽,直至第五杯入喉。

  

  奢华的酒吧内奏着激狂的乐曲,眉目传情的男女们的目光中游移着心照不宣的欲望。简诺偏头枕在胳膊上,望向舞池的眸光已变得如夜般迷离,她感觉到有种频频骚动的交换正悄无声息地向四处蔓延,让人排斥,又让人抵抗不了地为之迷醉。

  

  当侍者递上第六杯,简诺正欲抬手去接,却听见一个充满韵味的男声说:“你喝太多了。”

  并不陌生的声音陡然将简诺的思绪带回一个星期前,元毅对她说:“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那么笃定的语气,那么坚定的表情,让她想说不信都说不出口。可是,能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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