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笑着带了几个孩子往书房去了。迎面来了几个四五十岁地仆妇,都是有些体面的执事妈妈,见到主人,便笑着向他们行礼,张保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等到晚上,佟氏才把事情的缘故告诉了张保:“有风声说,二房搬出去后,大嫂子要把府里整治一番,重新安排各处执事仆役。那几位妈妈都有亲眷和二房有些瓜葛,生怕大嫂子会把他们都撤了,便托了吴妈妈,来求我帮着说两句好话。”
张保皱眉道:“这事儿你还是不要插手地好。大嫂子这是要借机立威,咱们别掺和。”佟氏道:“我哪会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那几位妈妈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帮着说两句好话也没什么。若大嫂子真地要治那几个人,我自然不会拦着。”
张保点点头,然后笑了:“说起来。夫人越来越有体面了,这几位老妈妈都是眼高于顶的。府里的小主子都未必看得上眼。如今居然也来向你请安了,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佟氏笑着推了他一把。又想起一件事来:“如今是大嫂子当家,干脆咱们和她说说,让郭家的小宝搬进来吧?省得小刘妹妹总见不到儿子。”张保想了想,点了头:“好吧,等过了百日,就让他搬进来,跟他娘一块儿住就好了。”
佟氏高高兴兴地叫人请了小刘氏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小刘氏又哭了一场。她原来只能一个月见孩子两三回,现在终于能一起生活了。她差点就要跪下给张保与佟氏磕头,佟氏连忙扶起她道:“我当初许了你的,本来早就该兑现,谁知老爷升官,家里又接连出事,便拖到今日。你不怪我已是好地,还要行此大礼,却叫我怎么受得起?”
小刘氏摇头道:“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本来我是到死都没法跟孩子见面的,多亏你们把我带回京来,又让我见到了孩子,如今还能一处住着,将来他的前程你们也会帮一把,这是再生大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张保最怕看她哭,忙躲了出去,佟氏只得好言劝她止了泪,又命人送她回房,才在书房找到张保,忍不住笑了。我是十月下旬的分割线老太太的百日终于到了。晋保特地请了人来做法事,又请族里的人来吃斋。等吃过饭,请了一位最德高望重的叔祖作证,兴保从此自伯爵府中分家出去,日后各自过活,两不干涉,只是每逢祭祀或重大节庆,兴保须带家眷回府拜祖宗,子女婚事,需通知家主,女儿孙女选秀,也要由晋保出面上报旗下参领。兴保一一应了,拜了祖宗,第二天就搬到了新居。
接着,那拉氏果然开始对府中仆役执事进行整治,有地人被撤下来,也有新人上了位,佟氏帮其中几位没什么大错的执事说了两句好话,那拉氏觉得没什么要紧,便都依了。一时间,佟氏的声望大大提高。只是她本人十分谨慎,处处以那拉氏为先,又与沈氏交好,更严厉约束院中下人,因此不但没有和那拉氏产生嫌隙,而且还与她关系更好了。那拉氏也极爽快地答应了郭小宝进府地事,甚至还给孩子安排了丫环和嬷嬷。
重新到衙门办差的晋保带回来一个消息,过去曾流传过地小道消息果然成真了,陈良本被委派为江南总督,总领江南三省,不日就要上任。而张保这边,也从玉恒处打听到广东巡抚朱宏祚迁任福建总督地消息,巡抚的位置由现任安徽巡抚江有良接任。不过张保丁忧已过了半年,吏部已经安排了接替地人选,玉恒安慰张保道,日后必会为他谋一个好缺。
张保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起复的心理准备,结果现在却落了空。不过仔细想想,他原来其实也有休息几年的意思,便也放开了心胸,过起悠闲日子来。
某日,天气极好,张保想起在外城的那处院子,突然起了兴致,要到那里去看一看,便带了长贵和王二,穿了便服骑马出了外城。
刚路过鲜鱼口,却突然听到有人招呼他:“张保兄,别来无恙啊?”张保停了马,回头一看,却是多年未见的肃春阿肃大胡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面白无须的书生,另一个却也是位大胡子,只是那胡子根根往外刺着,倒有几分象那民间画上的张飞。
一零九、房产
张保一阵惊喜,忙翻身下马过去招呼道:“肃大人,四五年没见了,你可还好啊?”“好好,能吃能睡,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肃春阿乐呵呵地道,“听说你小子这几年又是升官,又是封爵的,不简单啊。”
张保苦笑道:“官是升了一品,可这封爵是万岁爷看在我们家老爷子份上给的,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地方。倒是大人的协领,是真正凭本事打下来的,张保佩服得很。”
“你少给我拍马屁,不过是刚好碰上罢了。几年不见,你这嘴油滑了啊?”
“不敢不敢。”张保忙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大人如今在天津当差,没想到会在京里碰见。”
肃春阿道:“我是有事入京公干,顺便探望一下女儿,说起来也是喜事,我那闺女,嫁进康亲王府几年了,好不容易今年才生下一个儿子,我这个做外公的,总要去探望一下。”
张保忙向他道喜,又说了两句吉祥话,他却摆摆手道:“我也不指望那小外孙真有什么大出息,只望他母子二人平安喜乐就够了。”张保听了,想起传言中康亲王世子似乎即将要迎娶蒙古王公之女为正福晋,便知肃家女儿的前途恐有些顾虑,当下也不再谈论这件事,转头看到肃春阿身后的两人,便问:“这两位兄台有些眼生,不知是哪位?”顿了顿,望着那位“张飞”道:“这位兄台,着实仪表不凡。”
肃春阿大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新晋的步军校张飞虎,原本是驻房山的。刚刚调入京中任职。老实说,我本以为我这把胡子已是军中之冠了,见了他以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呢。后面那位是白敏良白先生,是位了不得的军师。”然后又向张白二人介绍张保。
那书生样子的白敏良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一个小小地文书,当不得军师二字,肃大人抬举了。在下曾听说过张保大人的贤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然后施了一礼。
这人虽说话文诌诌的。但行动举止却是一派大方,倒不叫人讨厌。张保也是读书人出身,觉得这人挺对胃口。他吩咐王二牵着马先到宅子去,只留下长贵,便带着这三人到旁边地茶馆坐下,谈起话来。
谈了几句,他才知道肃春阿是在兵部办事时认识了张飞虎,因为都有一把著名的大胡子,便一见如故。而张飞虎新调入京。打算在外城寻个住宅,却又不熟地方,肃春阿曾在京中住过几年。就自告奋勇当了向导。
可他们在附近转了几圈,却有些认不得路了。肃春阿叹道:“当年我也来过大栅栏。哪里有现在这样热闹?人来人往地。还有那么多铺子,咱们那位玉恒大人。真真了得。”
张保点点头,又问:“张军校为何不在内城置宅?那里靠近各处衙门,办差也方便些。”张飞虎苦笑道:“若是我一个人住,在哪都是一样的,可我还有一大帮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总要考虑到他们。”
经过白敏良一番解说,张保才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原来这张飞虎是个极重义气的人,他本是平民出身,凭着过人地武艺和胆识,拼到如今的官职,算是出人头地了。但他身边还有十几个追随多年的兄弟,军职都不高。他把这些人全都带进京城,又托人为他们安排了去处,希望能象过去一样住在一起,刚好众人都在外城驻扎,便索性在附近找个大院子。
白敏良带了一丝感伤地叹道:“当年三十多个兄弟一起打拼,如今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了十几个,其中有几位还带着伤。我与飞虎商量定了,绝不会丢下他们任何一人。”张保正色道:“二位高义,张保佩服。”
肃春阿一摆手:“闹得这么严肃做什么?这是好事。只可惜京里的宅子都贵,他们人多,有几个还拖家带口的,一般的小院子都容不下,可五进大宅又未必买得起。”
张飞虎听了,也是唉声叹气地,那胡子都耷拉下来了。白敏良安抚道:“别太担心了,先找到合适的地方再说,要是地方够宽敞,三进地院子也是可以的。若真的不够钱,就把房山那处宅子卖了,也能换不少银子。”
张飞虎望向他,说:“那怎么行?那里是你费尽心血建成地,才住了一年多,怎么能卖掉呢?”白敏良微笑道:“横竖我是要在你身边辅佐的,兄弟们也都进了京,留着房子也是白空着,倒不如卖了它,还能为咱们换些银子呢。”他见张飞虎叹气,便拍拍他地肩膀道:“十几年地交情了,你这样不干不脆的,难道是不把我当兄弟么?”张飞虎这才放开了。
张保在一旁听着,心中一动,便道:“不瞒诸位,我今日出来是为了到附近察看一处房产,原是家里分给我地,也是五进的宅子,只是我不想自住,正要转卖或出租呢。不如你们随我一起去,若是合意的,倒比找那不认识的人强。”
三人听了都很高兴,连忙应了,一行人便结了账,往张保的新宅去。当他们得知那宅子是位于“云居寺胡同”时,都十分惊喜,原来他们在房山的住处,离云居寺就只有十几里地,真真是一个巧合。
看了宅子,张白二人都觉得很满意。这处宅子是传统的四合院连四合院的布局,除了正院,共套了六个小院,前院极大,正好可以拿来做练武场,还有一处宽大的马厩。宅子不带花园,只是在各院落的边角处种了些花草树木。这种风格的房子,很适合军伍出身的人住。张保想到附近就有好几个大营,有些明白兴保是特意把宅子做成这样的。
张飞虎兴冲冲地问价钱,白敏良也点头道:“这里地方够大,离校尉营、前营、后营和南营都不远。在那里地兄弟要来回也方便。外面就是大路,去闹市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实在是最合适的地方了。”他抬头望望张保。有些犹豫:“只是这么好这么大地宅子,恐怕价格也不低吧?还请大人给个准数。我们才能做决定呢。”
张保想了想,便问他们有多少银子,得知只能拿出一千二百多两现银时,有些失望。这座宅子,按市价计算。少说也要三千两。虽然他对张白二人颇有好感,却也不希望太过亏本。白敏良见他为难,便道:“若大人能宽容些时日,待我们把房山的宅子卖掉,应当能凑够银子,只是可能要拖上几个张保想了想,觉得也行,正要答应,肃春阿却插嘴道:“你们地银子都拿出来买宅子。还怎么安家呢?我有个主意,房山那处房产,我原听你们说起过。很是精致,又是五进大宅。少说也值两三千。只是你若急着卖。反倒卖贱了。不如问问张保兄,对那处房产有没有兴趣。若有,直接交换了就是,你们再补上些银子,岂不是两相得宜?”
白敏良若有所思,张保也隐约有些心动,便问房山的宅子是怎样的。原来,张白二人和那些兄弟们在房山时,满以为会在那里长驻,就由白敏良出面,购下山边的一块地皮,建了一所宅院,十几个人都带着家眷搬了进去。这白敏良是世家出身,胸中颇有沟壑,竟是将那院子造得如同花园一般。加上周围山水优美,张飞虎等人都觉得是住在了仙境里,若不是进京更有前途,还有人不愿搬走呢。
张保听了,当下便道:“既然如此,待我们择日到房山看过,再做决定如何?”张白二人都同意了,当即便定下明日由白敏良领路前去。
张保回到家,向佟氏告知此事。佟氏颇有些犹豫:“肃大人虽然与老王爷有亲,但论官职品阶,其实与你差不多,你何必要卖他这个面子?”张保一听,便知道妻子想岔了,于是说:“夫人误会了,我想做成这笔交易,倒不完全是看肃大胡子的面子。实在是我自己有些想法,打算在外头住上些时日。若那处宅子真地好,倒是笔不错的买卖。”
佟氏有些诧异:“这是怎么说?你不是不打算分家么?”张保便问:“我不是要分家,最近府里的大事,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大嫂子在整顿家务,已经有不少人来托我说情了。”
“这就是了。”张保瞧了瞧外间,见没有人,便继续道,“大哥大嫂作了家主,自然希望再无制肘,我们虽没有与他们作对的意思,却保不住有那奸滑小人趁机挑拨,若大哥大嫂心里有想法,我们辛苦得来的好日子便大打折扣了。比如大嫂要整顿家务,那些吃了亏的人来找你帮忙说情,你若应了,一回两回的,大嫂子还不会说什么,时间一长,她难免会厌烦;但若你不应,那些人又会看轻了你,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只怕我们以后就有得烦了。”
佟氏用帕子稍稍掩了口:“这话倒是,不过我一向很小心,就算帮人说情,也有分寸,不会叫大嫂子生气的。”
“这个我信。前两日保定庄子上送了些新鲜玩意儿来,大嫂子叫你先挑,你都推了,后来推不过了,才选了一样不起眼的。可见你我夫妻是一个心思,都想跟大房好好相处。但相处好,同住难。我们常年在外,与家里人一向是来往少地。你看老四就极伶俐,二房一搬出去,他夫妻就收拾行李去了西安门那边,隔上三五日才在家里住几天。他与大哥大嫂相处的时日比咱们长,他都这样做了,咱们也该放聪明些。”
佟氏点点头:“你这么说,我也明白了。只要咱们在家里少住些,就不容易与大哥大嫂起口角。”张保道:“就是这个道理。我如今没有官职在身,整日都在家里,多少会接触些家务事。那些底下的人,总爱分了派系,你争我斗地。如今二房不在。若他们打上了咱们的主意,岂不是给咱们添堵?还是避开了好。”“可咱们这样做,不怕别人误会是分家么?”
“我们又不是不在家里住了。每个月都会回来住几天地。我打算在城外弄个小庄,当作是别院。只是住过去休养。难道咱们这样人家,连个别庄也不能有么?”
佟氏笑了,细想想,也觉得这样很好。长期在外作官,她早已习惯了当家作主。现在虽然三房在伯爵府里地位大大上升了。但总不如自成一个小家自在。于是她就不再反对,反而去帮丈夫准备起明天出门地衣裳。
正收拾着,二嫫进来了,说:“大太太那边送了些新的仆役过来,请太太挑呢。”佟氏便道:“叫他们在外头候着,我等一会儿就出去。再把端宁淑宁叫来,他们也该挑些新人了。”二嫫应了,转身出去。
张保问:“怎么又要挑人?咱们房里人不少了吧?”“府里革了一些人出去,二房又带了好些人走。人手不够了,大嫂叫了几个相熟地人伢子送人来,现在轮到咱们挑了。”佟氏拿出两件外衣放在榻上。“明儿恐怕会有风,你穿这个吧。我先过去看看。咱们房里人不够呢。端儿屋里两个丫头都大了,我正准备放出去。淑儿身边只有一个素馨,贤儿那里也要添人。就算大嫂子不送人来,我原也要到外头去买地。”说完她一掀帘子,便出去了。我是转换视角的分割线淑宁最近都在和兄长一起教两个弟弟----贤宁与小宝----读书。
贤宁本就有了基础,人也聪明,很快就会了,正乖乖在一边练字,写好了,看到姐姐正忙着教小宝哥,便拿着字去找哥哥。
淑宁却对小宝地情况有些头痛。
这个有些瘦小的男孩本是极爱闹爱玩的性子,祖父母去世后,受了几年苦,人也收敛了,对外人总有一种戒备之心。后来见到母亲,才稍稍好了些。进府住了几日,他察觉到这家人不是假情假意,生母更是十分宠爱自己,便渐渐放松了。但他现在已经快九岁了,还没读过书习过字,小时候虽然也玩过木刀木枪什么的,却从没学过正经武艺,可谓是文不成武不就。这还不算,他记性也不算好,正经教他学东西,他总是听不到几句便会走神。淑宁已经觉得自己黔驴技穷了。
唯一让她稍稍觉得有点安慰的,是小宝在算术方面还做得不错,不是特别出色,但起码是中等以上地水准。最后她决定了,只教小宝写字和念三字经,不教什么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再教些算术就好了。基础教育么,谁也没打算真把这孩子教成端宁那样的全才。
二嫫去通知淑宁时,她正在听小宝背九九乘法表,听说是要挑几个丫环,便问小宝要不要同去。小宝却道:“姐姐去吧,我要把这个背下来。贤宁昨天就会了,我比他大,怎么能输给他?!”淑宁笑着拍拍他的头,径自去了。
到了院子里,佟氏正在打量几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见了女儿,便招她过来道:“这几个不错,长得清秀,说话也伶俐,你帮着看看,给你自己和兄弟们各挑一两个。”
淑宁应了一声,一旁的牙婆忙走上来给她说那几个丫环的来历年岁和专长。佟氏听了两句,看到素云回来了,便问小刘氏怎么说。
素云道:“姨奶奶说她不来了,她屋里本已有了两个人,如今又添了跟宝哥儿的人,足够使唤了,请太太自己挑。”
佟氏听了,也不再勉强,只管走到女儿身后,看她挑哪个人。
一一零、新侍
淑宁听到佟氏叫她去挑丫环,便明白这也是家务管理课程的一部分。挑丫环,可不是看着顺眼就行的,还要看能不能做活,是否适合自己,还要考虑到人际关系、社会背景等等。这也算是一种学问了,佟氏已多多少少地教了她一些,现在是实践测试的时候了。
淑宁先盘算了一下需要挑的人数。自己房里还需要添一个近身和一个粗使丫头。粉官已到了配人的年纪,管家那里早已登记在案,过年前就会给她安排婚配。不过粗使的让府里的管家挑个家生子来就行了,受过训练又可靠,所以今天只需要挑一个人。
再来是端宁房里要一下添两个人。原来的书香墨香,当初被安排过来时,就有某种考量,但端宁品性端正,从未对她们有过别的想头,近身侍候的工夫都由小梅负责。如今她们年纪已经相当大了,自从端宁回京后,便有些蠢蠢欲动,若不是正在丧中,又有翠莲的例子在前,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佟氏便趁此机会打发掉这两个不安份的。
其实按照府中的惯例,少爷们屋里的大丫头通常都是家生子,一来可靠,二来熟知规矩,但佟氏却对此深恶痛绝。伯爵府里的许多家生丫环以被主人收房为荣,还喜欢彼此争风吃醋,风气败坏,不止一个第五代子孙就是因为这样夭折的。佟氏一直认为,庆宁的风流好色和后院不稳,都是那些不安份的丫头们在做怪。她对端宁期望甚高,不能容忍儿子也步上堂兄的后尘,所以早有打算。要为儿子买两个老实本分的丫环侍候,然后再慢慢寻一个引导成人之事地,等儿子将来定了婚事。问过他的意见,她自会为那女子安排一户好人家。
佟氏的意思。淑宁大致上是知道地,所以现下挑人也只管选那老实本份的。
至于贤宁地丫环,则要懂事细心又稳重的为佳。
牙婆带了十几个女孩子来,年纪从十二到十八岁不等。淑宁看了一遍,觉得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挺适合侍候贤宁。便问她叫什么名字。那牙婆忙答道:“是叫闲歌,悠闲的闲,诗词歌赋的歌,这是托了个老秀才起地名字,说是斯文别致呢。”
淑宁与佟氏听了,面面相觑。那牙婆瞧着不对,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妥?”二嫫在一旁斥道:“这可是冲了咱们小少爷了,还不快改了去?”
佟氏摆摆手,问那丫头:“你本名是什么?”那小姑娘有些怯怯的。却不曾退缩,壮着胆子福了一福,答道:“在家里时叫小雨。”佟氏点点头:“这倒罢了。只是土了些。”
淑宁便道:“照我说,那个歌字也挺别致的。只要改掉闲字就好。她本名是小雨,不如改叫雨歌如何?下雨时雨滴就像在唱歌一样。也很好听啊。”佟氏笑了:“好,就叫雨歌吧。”她见这个丫头温柔稳重,心里也很满意。
淑宁又挑了两个相貌中等、老实本份又手脚利落的女孩子,问过佟氏的意见,便让她们去侍候自家老哥。佟氏又顺着书香墨香的名字,给她们分别起名叫茶香与砚香。轮到自己了,淑宁有些犯难,有两个人选都很不错,她犹豫着不知该挑哪个。
其中一个叫芙蓉的(淑宁:我!),年约十四五岁,是这么多个女孩子里头最出挑的一个,长相比当年的巧云还要胜一筹,形容举止有礼有度,说话也很有条理,读过几本书,针线上也过得去,论总体素质,恐怕差一些地官家千金也未必比得上。淑宁一见,就觉得她不像是做奴婢的,问了牙婆,才知道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道中落,为了养活寡母兄弟,只好卖身为奴,但却不肯签死契。
淑宁对这位芙蓉姑娘地骨气还是有些敬佩的,但她毕竟是要给自己挑选丫头,希望能找一个稳妥些地,这芙蓉不签死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赎了去,总让人用着不太安心。而且,可能是因为自身样样都比旁人强,这姑娘隐隐约约散发着高人一等地气息,仿佛比别人都优越一般。这种态度,让淑宁觉得有些不舒服。若是留下来服侍,不知能否与其他丫环相处得来。
另一个人选,名叫冬青,只有十四岁,相貌只是清秀,打扮得清爽利落。她与另外几个长相俏丽或精于女红的丫环相比,样样不出挑,只有一样别人都没有地好处:曾在书房里侍候过。她从十岁起便在书房里做小丫头,直到十三岁那年旧主犯事抄家,才被转卖。淑宁想起自己身边的丫环仆妇全都是不识字的,练字画画习琴时,很多事都要自己去做,十分不便。如果有个人负责侍候笔墨,她会轻松许多。
她想了一会儿,便拉过牙婆悄悄问些细节,得知冬青的旧主是被亲族连累了才丢官抄了家,全家都回乡去了,临行前把那不紧要的仆人转卖,冬青才会沦落至此。淑宁从二嫫处听说大房还不曾挑人,心里便有了定计。
她最终选择了冬青。冬青固然是十分欢喜,但那个芙蓉,可能是没想到自己会落选,神色间有些不悦。淑宁看了她几眼,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挑完了人,牙婆便带着剩下的女孩子走了,被留下来的四个丫头都由二嫫带了下去,进行家规教育。
佟氏招了招手,把淑宁叫到屋里坐下,问道:“额娘瞧着方才有几个才貌俱佳的,你怎么不挑,反而挑了几个次一等的?”
淑宁便道:“大伯父大伯母一家还不曾挑呢,我做侄女儿的怎么能把好的都挑了去。额娘不是前天才教导过女儿么?”
佟氏抿嘴一笑:“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管告诉外人去,我要听实话。”
淑宁笑了:“其实是我觉得那个芙蓉自视甚高,怕她与素馨她们相处不来,到时候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么?至于其他几个。长得虽不错,但看她们那纤纤十指,比我还要秀气几分。实在不象是能做活地,所以才不选她们。”
“那为什么不挑那几个针线活好的?偏挑了这一个。”
“家里的丫头大多擅长女红。但侍候文墨地却一个也没有,我正想找个人做这些事呢。额娘,我挑得怎么样?”淑宁望着母亲,想知道今天的测试成果如何。
佟氏欣然笑了:“今天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记住,挑选仆役。不是光长得好看,或是你自己喜欢就够了,应该是能做活地,而且是你需要的。挑人时,也不能忽视原本侍候你的人。”
这算是经验之谈吧?淑宁默默记下了。想到刚才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她又有些奇怪:“方才的芙蓉和那几个长得好地,分明不象是能做活的人,为什么牙婆要带了来呢?”
佟氏淡淡地道:“本来就不是做粗活的人,那几个是有别的用处的。”淑宁睁大了眼:难不成是小妾候补?
佟氏问:“你知道为什么额娘要叫你来挑人。而不是让你哥哥自己选么?”淑宁想了想:“因为这是内务?”佟氏摇摇头,道:“青春慕少艾。我虽然信得过自己的儿子,却不愿冒险。那个芙蓉。不像其他几个只有一张脸比人强。她长得好,又懂规矩。瞧着也有几分见识。若是寻常的公子哥儿,难保不会被迷住。对于额娘来说。不论将来你哥哥娶的是谁,都是咱们自家人。哪个女子不希望丈夫对自己一心一意?我不愿做那多余的事,叫你将来地嫂子不痛快。要把一个家治理得妥妥当当,可不能光凭雷霆手段和那偏门的法子。”
淑宁听了,觉得万分钦佩,真不愧是老妈啊!
傍晚,一个执事奉管家之命,送了一个粗使丫头和几名年青仆役过来,给三房的主子使唤。那个粗使丫头,名字叫扣儿,年纪有十七八岁了,又有力气,会做活,淑宁和佟氏都很满意。
那执事透露了挑选新丫环地后续消息,那拉氏与婉宁和李氏、喜塔腊氏两位少奶奶各挑了一个人使唤,其中婉宁挑的就是那个芙蓉。其他人挑地丫头,大都长相平平,只有那拉氏挑了一个有些姿色地。
淑宁听说后,感到很意外,那位芙蓉姐姐,分明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牙婆送她过来,多半是冲着小妾通房地位置来的,怎么居然是跟了个小姐,而不是少爷呢?不过想到挑人的是堂嫂而不是堂兄,她又有些明白了。
只是婉宁挑中了这么一个人,真叫人不放心,若那个芙蓉惹出什么事来,这位大姐只怕又要难受了。淑宁担心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笑话自己:难道因为看过婉宁伤心难过的可怜样子,近几天来往得密了些,她就开始为这位大姐操心了么?她们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世界观和处事方法也不一样,婉宁吃了几次亏,定会吸取教训的,她在这里瞎操的哪门子的心啊?
想了想,她记起前两天婉宁托自己做一个挎包,已经做了一半了,连忙翻出来,继续做剩下的活。
一更天时,她终于做好了挎包,看着很晚了,父亲却似乎还没回来,便去问佟氏是怎么回事。佟氏只是说他去了房山办事,要在外头过一夜,不必等他。淑宁放了心,回房睡了。
第二天,她拿了那个挎包,想了想,又带了一个新做的素缎笔囊,往竹院去了。先到芳宁屋里坐了坐,把笔囊送给她,略说了几句话,才往婉宁的小院里去。
婉宁对淑宁的来访十分欢迎,看了挎包,更是欣喜:“你真厉害!我没想到你真能做出来!就是这个暗折和这个暗袋,我跟她们说了好几回,她们都弄不明白,想不到三妹妹反而做出来了。”
这个么,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这种在现代手提袋里常见的手法,她就算本来不会,也有个印象在,把大概的样子做出来是不难的。古代的丫环们没见过实物,才会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罢了淑宁微微笑道:“这不算什么,我见过别人做的,不过用的是皮革而不是绸缎。”婉宁道:“皮革?你是在关外时见过么?原来蒙古人也会这种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