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那几个嬷嬷穿耳洞的功夫还算不错。她们早得了好些人地提点,所以对淑宁一家还算客气。内务府的大婚礼服也很快做好送来了,淑宁有些遗憾地收起自己做的那套大红绣花旗袍,预备以后当吉服穿。

所有陪嫁的妆奁都一一齐备,氏带着淑宁、真珍,外加小刘氏与二,五个人亲自动手,将小件的东西一一装箱,大件的都由长福带人装好。结果后来发现首饰装了四十多盒,若算上其他东西,一定会超过一百二十八抬的,要是落了二房的脸面,倒不好了。于是氏大手一挥:“小件的挤一挤。”于是一个一盒地项圈变成两到四个一盒,坠角与零碎的珠宝放在一个匣子里,镯子耳坠按质地分放,挤成一堆,首饰总共装成了三十六盒。再让脂粉与梳洗家什伙儿挤一挤,又节省了一抬。家俱那边大小几案套着装,两柄如意都放在一起,字画卷起来装盒。最后加上陪嫁丫环仆役的行李,刚好整整一百二。

到了婚礼前一天,男爵府公中与三房各派几个家人,由真珍带着,前往贝子府送嫁妆,一路上引来众多旁观者。

为首第一抬装的是嫁妆本。大红绸子扎得很喜气。接着是十二块新瓦,象征着十二间房,是拒马河庄子地房屋数。十块土坯,包着彩纸,象征着十顷地。接着就是家俱。各种床、榻、案几、桌椅、箱柜、多宝格、凳、衣架、穿衣大镜等等,有黄花梨地,有黑酸枝的,还有楠木地,工艺精湛。造型优雅,虽没有描金漆,也没有太多的镶嵌与大块的雕刻,但却处处透着斯文精致。

接下来地如意、钟表、盆景,都透着富贵气,各式各样的瓷器、梳洗家什伙儿、胭脂水粉,都不是寻常物件。

铺盖衣裳、针线尺头、鞋袜荷包等等,流光溢彩,却不显俗气。

最引人注目的首饰。前后只有十八抬,但盒子装得极满,几乎没掉出来。各种各样的朝珠、手串、佩件、搬指、项圈、凤钗、簪子、镯环、耳坠耳钳、戒指、扁方、钿子与零碎珠宝,闪得人眼花缭乱。

当东西全部送到贝子府,在前院一一摆开,供人欣赏时,众人都赞叹不已。尤其是那抬拔步床。不是京城里常见的式样,丝毫不显笨重的同时,又有一种别样的雅致与富贵气。便有人估计那雕工与材料,在京里里没有三四千两都置办不下来。真珍听说后,忍住笑意。仍摆出一副端庄样。

简亲王府长媳瓜尔佳氏看到这些嫁妆,不禁心下一沉:小看那人了。

原本以为这个弟媳家世一般,家境寻常,传说在家族中也不太得宠,陪嫁应该不会丰厚到哪里去,以后大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嫁妆居然丰厚至此,只怕连王爷与继福晋那边都要刮目相看呢。想要让这府里的人不服她,只怕很难。

她想起自己那位两姨表妹,心里便泄了气。当初是她劝说滟滟表妹争取嫁给桐英的。没想到不成功,还累得表妹连指婚都不得。千辛万苦想办法让她嫁了另一位贝子,但随着桐英立下大功,而滟滟在夫家不得意。心里难免就把嫉恨放到幸运儿地身上。只是眼下看来。这位轻车都尉家的千金,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人。

东西摆了半日。便要收进屋里了。家俱则通通搬进正房,原本就是按尺寸打造的,不一会儿便摆放完毕。真珍帮着安妆。待诸事完毕,贝子府总管带了几个人,跟着送妆的队伍前往男爵府,代替桐英谢妆。

当晚,淑宁与父母家人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夜里氏还陪她睡在一张床上,教导夫妇之礼。淑宁一边听一边笑,虽然她对这些事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但还是细细记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她净身洗面,早早吃了晚饭,便开始妆身。贝子夫人的礼服极重,上头是用金丝绣的四爪蟒纹,穿上后,便有些走动不便。素馨帮她盘了个圆髻,然后用华贵地金约束住头发,再戴上礼冠。这头冠上顶着六颗东珠,最令人赞叹的,是礼帽上的两层金缕花,打得极薄极精致。不过,东西虽漂亮,穿戴在身上却不好受,待她上了披领、领约、朝珠……她不由得叹息:古代做新娘子也不容易啊,难怪要让人搀着走呢,重成这样,她能动就不错了。

幸运的是,贝子成婚有定制,比一般婚礼少了些步骤,但礼仪繁重处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贝子府的人很快便来到男爵府外了。他他拉家不敢做些什么杀威风的事,府门早早打开,几个官员带着仪仗进府,花轿就停在中堂。几个内务府的嬷嬷进了内院,确认新娘子淑宁诸事完备,便示意吉时将至了。

氏流了眼泪,对女儿道:“以后……你就是别家地人了,要好好孝顺公婆,体贴丈夫,若是受了委屈,千万要告诉家里……”

淑宁心里酸酸的,回想起穿越以来,从父母兄弟那里得到的亲情,不禁热泪盈框,拉着母亲的手道:“额娘,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们……”便说不出话来了。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

真珍与小刘氏都擦着眼,张保与端宁在门外听见,都很是不舍,但毕竟是大喜之日,不好太表现出来,听到嬷嬷们催,便劝氏与淑宁。忽而贤宁也冲上去抱着姐姐哭,吓得小刘氏忙把他拉开了,好说歹说了半日。

那拉氏看着侄女儿穿着大礼服的模样,却不由得悲从中来。强自按捺下酸意,帮着劝氏道:“三弟妹不需如此,她就嫁在京里,又是自己开府,万事都可作主。以后要想回来,还不容易么?别误了吉时才好。”

氏收了泪,又帮女儿重新整理了妆容,方才道:“以后……要好好保重,额娘永远是你地额娘。”淑宁点点头,便让李氏、喜塔腊氏二人帮着盖上了盖头,由她们与内务府的嬷嬷们一起,扶着出了屋子。

氏送她出了槐院,其他亲属一直送到轿前,淑宁登上轿子,不久,便听到锣鼓声起。随着李氏妯娌登车,嬷嬷喊了一句“升舆”,淑宁便感觉到轿子被抬起来了。迎亲队伍启程回府。张保一直送到二门外,端宁扶轿送嫁。

因为贤宁太小,所以小宝负责了另一边的扶轿之责。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刚刚进了正红旗官学,身高已长到长兄端宁的肩膀下,眼下穿起正服,也很有大人的稳重样子。

从男爵府到贝子府,并不算远,仪仗慢慢走了半个时辰,天全黑下来时,便到了。喜轿从中门入府,来到前院堂前。桐英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二一六、大婚(下)

宁被人搀着下了轿,踩在红毡上一步步走进正堂,当个雕鞍,倒是不见火盆。zuilu等有人拿走她手中的瓶子后,她从盖头下往旁边看,隐约看到了双靴子,那大小分明就是桐英的,心下定了定。

在正堂中,桐英面向西方,淑宁面向东方,行了两次拜礼,然后便各自就坐。内务府派来主持婚礼的嬷嬷们倒了酒,口里说着吉利话,将酒奉上,两人喝下了。重复三遍后,又再起身行两次拜礼。

淑宁听到有人大声宣布宴席开始,便知道婚礼完成了。那一瞬间,有些百感交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活了几十年了,没想到终身大事居然是在古代完成的。这是自己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回想起穿越前生活过的世界,好像已有些模糊,不管那时候的家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现在也没必要再计较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拥有慈爱的父母、友爱的兄弟、挚爱的丈夫,衣食无缺,生活富足,虽然也有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但总归是个幸福的人。以后,她会继续努力,让自己与家人一起幸福地活下去的。

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发觉自己不知发呆了多久。桐英那边传来轻轻的闷笑声,淑宁扁扁嘴,顺着嬷嬷们的指引,从堂后往正院里走。一路上,她都能看到旁边桐英的靴子,想到从今以后,便要和这个人相伴终身了,心里一软,把先前那一点嗔怨都抛开了。

淑宁只知道一路走的都是红毡,依稀能看到旁边的石板路,但周围地方到底有多大,她却估算不出来。

先前看过图纸,只有个大概印象,听真珍说,前院很大。但正院要小些。她不由得有些心急,想知道未来的家是什么样子,又觉得那块红盖头真是碍事。直到进了屋,她认出旁边放置的都是眼熟的家俱,心里才安定下来,知道这就是新房了。

红毡一路铺到拔步床前,她看到那床的平台,便轻轻挣开旁人的手,自己踩上去。转过身,与桐英一块坐下了。

这张床因多了两边的雕花围栏,床口比寻常地窄些,两人并排而坐,隔得并不远。淑宁可以从盖头下看到桐英的膝盖离她自己的只有不到半尺,而且对面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凝视着自己的方向。她忽然觉得有些羞意,耳朵渐渐热起来。

然后便有许多东西撒在两人的周围,衣边手边,都是花生、栗子、桂圆与红枣等物。淑宁只觉得额头上也挨了几下。怪疼的,也不知是谁这般鲁莽,专往人这个地方砸。

不一会儿,一柄金色的秤杆伸到她盖头下方,接着眼前一亮,盖头挑开了。她咪了一下眼,抬头望去。只看到桐英微笑着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后,便用温柔的目光盯着她看。

淑宁却是又喜又羞,但想看桐英的意欲压制住了羞涩,垂下眼才不到两秒。便又抬眼去看他。只觉得他比起上次见到时,气色好多了,虽然还是偏消瘦了些,却比以前要胖许多,心下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把他再养胖一点,健康一点,然后……两个人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zuilu但是……他地眼睛未免太厉害了,居然那么久都不眨一下……淑宁只觉得耳朵越来越热。脸上也辣辣的,心想他怎么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了?又不是没见过。可她却忘了双方的确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上一次见面,还只是远远看了几眼。即便如此。要她先移开目光。又有些不舍。

有人发出轻轻的笑声,方才惊醒了对视中的两人。齐齐闹了个大红脸。李氏、喜塔腊氏与一位嬷嬷拿着三个碗走过来,笑道:“该吃子孙饽饽了。”便拿了筷子喂他们。淑宁曾听说这东西很难吃,今日才真正藏到是什么滋味。不过,当她发现桐英吃饽饽时仍旧时不时的朝她看,又觉得那东西其实没那么难吃。

吃过子孙饽饽,又吃了长寿面,接着便要开脸。桐英虽然很想留下,却被人硬拉着出去了。因为外头的喜宴正吃得欢,新郎官怎么能缺席?

向几位长辈敬过酒,又与几个素有交情的宗室与官家子弟喝了几杯,然后便开始挨桌儿敬酒了。到了女方亲眷席前,桐英拿着酒杯,郑重敬端宁,端宁沉默了一会儿,拿起酒杯道:“要好好待她。”桐英点点头:“放心。”两人干了一杯。

小宝对桐英也算是熟悉的,却硬是拿了个酒杯对他道:“桐英哥,不,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姐姐,不然,我会揍你地。”众人哄笑,端宁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道:“姨娘明明说了不许你喝酒的,还不快放下?!”小宝却不吭声,只是盯着桐英瞧。桐英微微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若我真的欺负你姐姐,你只管来揍我。”然后一喝而尽。

小宝脸上露出喜意,也喝了自己那杯,却被呛得猛咳不止。端宁笑着帮他拍背:“早说过了,小孩子喝什么酒?”小宝却道:是小孩子了,我是男子汉!”

众人齐声叫好,便有那看他顺眼的人也来敬他,端宁拦不住,只好劝小宝少喝些。但周围人里也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恼了小宝,道:“神气什么?瞧你那小身板,跟豆芽菜似的,也敢揍我二哥?!”

小宝抬眼看看那少年,见他衣着华贵,又称桐英为“二哥”,知他也是简亲王府的子弟,想起母亲、先生与兄姐地教导,便装作没听见似的,只是与别人说话。那少年正要发作,却听到临桌闹着要新郎官过去敬酒,自己也被人拉了一把,跟过去了,只好回头瞪了小宝一眼。小宝浑不在意,只是笑笑,便坐下吃菜,察觉到哥哥正睨着自己,便陪笑着给他斟酒,算是陪罪。

小宝对于今晚的菜色很有兴趣,听说只摆三十席酒。便杀了二十一口牲畜,满桌的肉菜,做法都与自家的不同,他要全部吃清楚了,回家形容给贤哥儿听,让小弟弟过过瘾,虽然结果可能是馋死他。zuilu新房中,淑宁已经忍疼开完了脸,修出鬓角。又重新带上了沉甸甸地礼帽,只觉得耳垂部位隐隐作痛,大概是耳钳太重,耳朵受不了了。

然而她还不能放松,因为她现在正在面对一众夫家女眷,济济一堂。她只看到一屋子的鲜色旗袍与珠翠,却觉得眼花缭乱。

有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妇人,瞧着众人闹哄哄的,便主动站出来充当引介。她人看着似乎很和气。淑宁后来才知她是简亲王府的侧福晋,姓郭,有一个儿子行三,今天刚好满十四岁,却是特地随行进京来求封爵地。

淑宁在她的介绍下,才认得那位圆脸细眼嘴角有颗美人痣皮笑肉不笑的少妇就是传闻中桐英长兄雅尔江阿的正室瓜尔佳氏,而跟在她身边说话温柔细气地年轻女子则是雅尔江阿的妾伊尔根觉罗氏。至于另外两个妾。由于郭福晋说得太快,淑宁没怎么听清,只记得一个姓吴,一个姓崔。

她们都属于雅尔江阿那边,所以与其他的女眷就离得有些远。门边站的那一群。都是其他宗室地妻子,吃吃笑着看热闹,只偶尔插几回嘴。

剩下地也都是简亲王府的人,除了那位郭福晋,还有一位姓李地庶福晋,儿子年纪不小了,跟王爷与继福晋上京来看看世面的。倒是有个八九岁大的小格格,也是郭福晋所生,闺名叫毓秀。活泼泼的很讨人喜欢。虽然封号只是县主,但听说在府里极受宠。眼下正在换牙,说话时虽时不时漏点风,却毫不在意。

这位小县主对拔步床最有兴趣。扒着那雕花围板瞧个不停。后来索性走上外进,一屁股坐在床头柜上。这个床头柜。本是与床面平行的,若不是有两个抽屉在,淑宁本也以为是张椅子,便也没拦她。

只见那小县主毓秀左右瞧着,睁着大眼问淑宁:“二嫂,这个是什么床?我怎么没见过?”淑宁先是为自己的新称呼愣了愣,便笑着回答说:“这个是拔步床,又叫八步床,一般是南边用的,北方地确是少见些。我当年随父亲在广州任上时,就睡过几年,回京后总想着,这次叫人去广东置办家俱,便索性叫人打了一张。”

这时瓜尔佳氏说话了:“哟,原来是在南边打的?我还以为这些家俱真是在京里花大价钱打的呢。听说广东那边深山野林的,有很多好木材?”

淑宁笑笑:“这都是南洋那边来的,广州乃是通商口岸,每年都有许多洋人去那里做生意。木材价钱比京里的确是便宜些。

何况如今要说打家俱,就数苏州和广东好。我们家也是凑巧,在广州买木材时正好遇到苏州工匠,便让他们就地打了来。”

瓜尔佳氏不甘心,还要再说,却听到那几个宗室女眷说着:“原来是苏州式样,怪道我瞧着就觉得跟一般的家俱不同呢,赶明儿我也叫人打些苏州家俱去。”“我倒觉得广州式样地好,我在别家瞧过,看着就富贵。”“唉呀,你听我说……”闹哄哄的吵成一团。

瓜尔佳氏没法再说什么,突然发现在人扯自己的衣角,一回头,却是秀:“大嫂子,我肚子饿,我要吃饽饽。”她不耐烦地道:“那是给新人吃的,都没了。”秀不依,仍旧吵着要吃东西。

瓜尔佳氏瞧着郭福晋只是笑着看,并不出声,李福晋也没有表示,心下暗恨,正要发作,却听到淑宁开口道:“若是别的东西,妹妹吃不吃?”毓秀忙挨过去:“吃!是什么?”

淑宁拉开床头柜上边地抽屉,从棉花堆中掏出一个荷包来,打开一看,却是花生芝麻糖与糖莲藕两样。毓秀接过来尝了尝,直说好吃,又去翻那抽屉,看有没有更多。郭福晋去拦,淑宁只是笑着说:“不要紧,还有呢,本就只是塞空的东西。”|..来,又想看下面那个抽屉,一拉开,显出几个瓷瓶,郭福晋忙推回去:“没规矩!这是你二嫂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翻?也在旁边附和:“可不是?新房里总有不好让孩子看到的东西。

怎么能乱翻?”她这么一说,倒让在场的人狐疑起来,怀疑起那瓷瓶里装的是什么。有人捂着嘴轻笑。

淑宁咪咪眼,微笑着弯腰拉开那抽屉,拿出一个瓶子来,道:“没关系,只是几瓶花露水。因大礼服太重了,家母与嫂子担心我会气闷,所以放了些在这里。让我醒神用的。”|:宁道:“这是苿莉花味的。”秀打开瓶子倒了一点出来,果然清香扑鼻。

在场地人里有不少吃过大礼服的苦,没用过花露水的则一个也无,所以都感同深受,纷纷称道,还有人也凑过来闻,问是哪家作坊的出品。淑宁笑着回答了。瓜尔佳氏瞧着她成了众人关注地中心,又是一阵气闷。秀睁大了眼看看她,道:“大嫂子,你不舒服么?要不要擦擦这个?”

瓜尔佳氏一阵恼怒:“不用!”郭福晋飞快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今儿外头地客人也多,只福晋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咱们出去帮忙吧。”伊尔根觉罗氏微笑着应道:“是啊,继福晋一人太辛苦了。姐姐,咱们出去帮着招呼客人吧。”瓜尔佳氏黑着脸,与众人一起出去了,只留下李福晋、毓秀与几个嬷嬷在。前者几乎不怎么说话,淑宁便只好与毓秀聊天。觉得与小孩子在一起,倒比先前轻松些。

所幸这座贝子府,地处偏远,离简亲王府与其他客人的住所都有相当地距离。有不少客人看着时间不早了,便早早告辞,只相约往后再多喝几杯。简亲王府一众女眷,也都跟着离开。桐英送了客人,把几个想要闹洞房的损友死命赶走了,才回到新房中来。

淑宁听着他在外头赶人。心下暗暗好笑,只是有些奇怪,怎么一直不见桐英进来?

素馨似乎看到什么,出去了一会儿。进来笑道:“贝子爷在喝醒酒汤呢。说让姑娘……让夫人先换了大衣裳吧。”

淑宁脸一红,便在嬷嬷与丫头们地帮助下。脱下大礼服与礼帽,换上一身大红夹棉旗袍,头上梳了个圆髻,只插了朵大红绒花。脸上的脂粉也都洗掉了,擦上些润肤膏。

她看着嬷嬷们收拾了床上的喜果,铺上块大白绸子,忽然醒悟到这东西的用途,刷的一下红了脸,忙转开头去。

桐英进来了,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比先前的大礼服要轻便许多。他轻咳一声,众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淑宁咬咬唇,忽然觉得很紧张。

桐英却盯着她看了又看,她忍了一会儿,恼了:“你瞧什么呢?!”桐英笑嘻嘻地道:“我瞧你这个样子比方才还要好看。”他吸吸鼻子:“什么香味?怪好闻的。”然后便一直闻了过来。

淑宁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是花露水的味道,方才毓秀妹妹拿出来用了些。”桐英在床边坐下,道:“这个味道衬你,好闻。”

两人静了下来,淑宁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不一会儿,桐英抓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她脸又红了,耳根子发烫,但并没有甩开。正羞涩间,却听得一声“咕咕噜”,愣了愣,呆呆地看向桐英。

桐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肚子饿了……光顾着喝酒,没吃多少东西……”淑宁扑哧笑出声来,拉开床头柜抽屉,又掏出一包糖:“幸好毓秀妹妹没再多摸一回,不然就一点不剩了。”

桐英笑笑,正要接过,却忽然顿住,道:“我要你喂我。”淑宁愣了愣,红着脸将一块糖藕塞进桐英嘴里,被他飞快咬住,她忙收手回来,但仍察觉到方才那一瞬间擦过手指尖地柔润感,脸上更热了。

桐英吃了一半,又喂淑宁吃下另一半,然后清清嗓子,忽然喊了句:“夫人。”淑宁一愣,笑着“哎”了一声,只觉得嘴里甜意更甚。桐英笑了笑,又小声喊了句:“老婆。”淑宁笑了出来,瞄他一眼,又“哎”了一声。

桐英咧嘴笑得欢,看看淑宁,又看看别处,摸了摸头,一把抱过来。淑宁吓了一跳,回想起那一次拥抱,便静静地伏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桐英的手臂越发抱得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桐英忽然道:“果然,推迟两年成亲是对的。”

淑宁不解,仰起头看到他一脸正经,便问为什么。

结果桐英道:“不但变成美人了,而且抱起来很有料,跟当初相比,就跟豆芽菜和大白菜似的。”

淑宁愣了愣,脸刷一下完全红了,深吸几口气,左右看看,便随手一个枕头打了过去。

二一七、请安

淑宁在素馨的帮助下梳着头,耳朵听到两个内务府的嬷嬷在床边小声议论的声音,简直快要把头埋到地上去了。看到她们将那块白绸捧出去,她脸上的温度噌噌噌往上升,都热得可以煮鸡蛋了,偏偏素馨和冬青两个还在红着脸偷笑!

天啊地啊,以前听说哥哥嫂子成亲后,母亲和温夫人都会去检查,她还只当趣闻,现在轮到她自己,才明白这是多么的事情。真珍嫂子,我对不起你!!!

都是那个桐英的错!如果不是他……她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脸刷的一下又涨红了。

素馨看到自家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忍笑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淑宁嗔她一眼,摇头道:“没事没事。”然后主动拿起梳妆台上的镶珠双喜钿子,在冬青的帮助下戴到头上,又拿起把小圆镜小心地补着粉,掩盖住淡淡的黑眼圈。

桐英掀起帘子进来问:“好了么?早饭已经备好了。”他已经换好衣裳,整个人精神焕发,笑意盈盈。

淑宁瞄了梳妆匣镜子里的他一眼,没说话。桐英笑着走过来,对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她们偷笑着出去了。淑宁恨得牙痒痒:怎么那么快就被他收服了呢?你们可都是和我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的人啊。

桐英挨近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你恼我了?对不起了,以后我会节制些。”淑宁一轮捶过去:“还说还说,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你这可恶的家伙!”桐英笑得很欠揍地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拳头,右手拿起一支干净的眉笔,沾了点胭脂,替淑宁画起唇来。

淑宁先是一怔,又怕会弄花原本的妆容。只好顿住不动,等他画完了,看看镜子,居然很好看。她怀疑地瞄了桐英一眼:这小子莫非经验丰富?

桐英看明白她眼神的意思,忙道:“你也知道我最擅长什么,画画,而且还是人物画。这美人啊仙姑啊,画唇的时候多了,当然知道该怎么画。我可是很正经很正经地人。”

“你要是正经就没人不正经了!”淑宁想,“先听着吧,若是敢撒谎。背地里勾三搭四、粘花惹草的,哼哼哼……等着瞧。”她瞥了这个新婚丈夫一眼。

看到她那一眼,桐英忽然感到一股寒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帮着妻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待她梳妆完毕,便扶她站起身来。

淑宁顿了顿,努力忘掉身上不自在的感觉。在桐英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才慢慢走到外间。

桌上已经摆开许多糕点了。桐英拿过一碗温热的乳汁状的东西,道:“我听说你从前在家爱喝羊奶,这个是牛乳,也很好,你尝尝?”

牛奶当然好了,现在没有那些专门产奶的奶牛品种,只能靠普通母牛。牛奶也不容易得呢。淑宁喝了一口,觉得与记忆中地牛奶味道有些不同,不过很香醇。她瞧瞧桐英,倒了半碗在他碗中,道:“你也要喝。先前连着辛苦两年,跟我好吃好喝可不能比。”

桐英也没推。笑了笑便仰头喝光了,又给她夹点心:“这个是鸳鸯玫瑰糕,是宫里赐下来的,你尝尝。”

淑宁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满嘴的玫瑰馅香甜味道,诧异地说:“这时候哪里来的玫瑰花?不是早过了季节么?”桐英道:“还可以用大棚养地,我们其中一个温泉庄子里,就有几个玻璃大棚,专门用来种花草,更别说宫里了。昌平那边可有好几个皇庄是建在温泉口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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