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王妃能早点醒过来。”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只吐出这么一句来。
世间其实是没有神明的,否则那样玲珑剔透的女子为何要背负着那么多的仇恨,如此辛苦地活着。
“醒过来?”肖乐沉重地叹气,“王爷是最期盼王妃醒过来的吧。”
“喂!肖乐,你说晋王在悬崖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这两个字,她不敢吐出。思绪回到那天,那个邪魅狠毒的王爷,那股恶意的暧昧,她就心惊肉跳。
肖乐倏地从地上坐起来,沉着脸,严肃瞪着她,“奔月,最好忘了这件事,那天在悬崖上听到这件事的士兵都封口了。事关王妃的名誉,少提为妙。”
俏脸亦是一沉,奔月扯扯唇角,冷笑,“不提就没事了吗?要是真的,该怎么办,王妃是那样刚烈的人,如果是真的,一定是…。我就不信王爷能有那样的雅量。”
“奔月!”一声大喝,肖乐脸色更加严肃和紧绷,“王爷和王妃的事,我们不要讨论,该关心的是,王妃什么时候醒过来。”
见他大声,奔月杏眼亦是一瞪,不服气地等着他,眼眸有怒火,有挑衅。
大眼瞪小眼,指的就是他们现在这种情况。
“算了算了,好男不和女斗。”肖乐挥挥手,“这种媳妇,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我拿剑逼着你要了吗?”
“算了,我认命!”肖乐见她俏颜生辉,碍于奔月身手比他好,他很聪明地选择闭嘴。把好男不和女斗的伟大宗旨奉行到底。
死寂的楚王府中,也只有此刻北苑有点人气和独特的温馨。
东庭,同一片灿烂的星光下,楚景沐亦是寂寞地喝着酒,和北苑相比,东庭是刺骨的冷清和苍凉。
正文 镜花水月 第七十六章
镜花水月第七十六章
瑶光药铺。
后院,一间清雅的小居里,院子里有两个大架子,洒满了药材。阳光下,一股淡淡药香飘满整个小居。
屋里,一个温文的男子在椅子上坐着,带着温文的笑,优雅地看着医书,一页一页,在春风中和煦如水。
一道焦急的脚步远远地传进了他的耳朵,接着是一声粗鲁的推门声,映入了奔月怒气冲冲的俏脸。看见他正在悠闲地看书,本就生气的脸又沉了沉。
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男子苦着脸出现在身后,看看奔月,又看看他,道:“对不起,主人,我拦不住奔月姑娘!”
“没你的事,下去吧!”男子淡淡地说着。
“离月,到底王妃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啊?”奔月过来,一手就抽掉他手上的书本,随手扔在一旁,狠狠地问。
离月好脾气地看着她,好笑地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脸,摇摇头,温和地道:“奔月,是不是上火了,我给你开服药,降降火!”
“少来了,你不是说,王妃的身体只要好好调养就会好了吗?为什么还没醒过来?”绿芙昏睡了这么多天,看着宫里的御医来了一个又走了一个,个个都被楚景沐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可不管怎么样,绿芙就是没有醒过来。
“夫人想醒过来就会醒过来。七夫人那,我已经传话让她们放心了,奔月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不然的话,天天上这来,病人看见你的脸色都不敢来看病了。”男子温文地看着,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
“什么叫想醒就醒?都好多天了?”奔月瞪他。
白衣圣手离月,芙蓉阁药铺的掌管者,同时也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轻笑着,并没有多大的表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楚王反应如何?”
“天天陪着,也不出府了,好像什么事也不做了,就陪着王妃。要不悠若小姐坚持,估计他一天到晚都会陪着王妃吧!”奔月有点泄气了,想起楚景沐痛苦的脸,恨也不是,原谅也不是,跺跺脚,抱着手臂,“喂!问王爷做什么?”
“没什么!”
“离月,王妃再不醒,你这个白衣圣手的名号该让贤了,她的身体一向都是你调理的,有什么毛病谁能比你更清楚?还有,王妃回了王府之后,你也不去为她把把脉,要是因为怕王爷怀疑,晚上去也行啊?”这点她最不解了。
“病人不让医治,你能有什么办法?”离月笑着道,有点忧心。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医书,有些病,看不见伤口,不是药物能医治的,能不能醒,就要看这位王爷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
崖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府西厢,夏日暖暖送温,悠若坐在床前,沉静秀丽的容颜净是担忧,床上的绿芙脸色苍白如纸,像块易碎的玻璃,看得她心疼。
自小她就疼极了这个妹妹…
快半个月了,奔月冰月在一旁站着,也是担心极了,无病无痛,竟然沉睡了半个月之久,谁能不担心。
檀香之味蔓延整个内室,却缓解不了她们的忧心忡忡。
“奔月冰月,芙儿以前曾经这样吗?”她抬眸,沉静地问。
“除了听夫人们说起之前在雪地里冻过几天,身子骨留下病根,没有听说过她沉睡过。”冰月答着,不敢有所隐瞒。她料想不到,之前这位无忧小姐竟然是绿芙的亲姐姐,难怪总觉得她们神韵相像极了。
“悠若小姐,一会儿,夫人们就来了,你可以问问她们,王妃的事情,她们很少提起的,我们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奔月也恭敬答着。
悠若点点头,伸手碰触绿芙细致的肌肤,叹了口气,“芙儿,快醒来吧。姐姐的芙儿,从小就不是逃避问题的人。”
冰月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悠若唇角边苦涩的痕迹。
她们不愧是亲生姐妹!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别人的心思在她们的眼眸中,根本就无处可藏…
悠若起身,轻步出了房门,西厢凉亭之内,一抹俊朗挺拔的身影,映着阳光,别样沉稳。
“哥哥!”
刘枫回过神来,一扫眼底的担忧,笑开,“悠儿。”
凉风送暖,悠若步入凉亭,坐到石凳上,瞥见桌上的棋局,笑得有点宠溺,“芙儿的习惯还是没变。”
黑白棋子在桌上势均力敌地对峙着,刘枫也坐下来,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拂过棋子,叹了声,“好多灰尘!”
轻轻的一句话,他们的心像蛛网样,缠缠绕绕,各种各样的滋味涌上心头,都垂眉看着桌上灰尘堆积的棋局。似乎能看到绿芙坐在石凳上,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带着盈盈笑意,悠闲自在地布置棋局。
“怎么办才好?”悠若轻声叹道,“悬崖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芙儿为什么会如此沉睡,是什么让她伤心了?”
她的叹息化在夏风中,枝头的摇曳都显得有点沉重了。烈日下,暖风送,可他们感不到温暖。好不容易才相聚,却又有了意外。
刘枫不说话,突如其来的沉默在凉亭里显得怪异,却是他们无比复杂的心情。
“以后不要提这件事,也不要问芙儿发生了什么。芙儿和楚景沐如何,看芙儿如何处理?”刘枫白玉般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忧愁和后悔。每一次想到绿芙选择和晋王同归于尽的表情时,他就疼得要命,即使知道她笃定能上来,依然是疼。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种事怎么能提?”悠若拧眉,纤细嫩白的食指划过蒙上了淡淡灰尘的棋子,心里似乎堵了一个地方,不吐不快。
“哥哥,你可知道晋王在悬崖上说的话…”
“悠儿!”要是为了芙儿好,这些话不要再说了,她那麽聪明,会有办法应付的。“
“我只是心疼…”向来淡雅的她忍不住落泪,“她那么小就受了如此打击,又心心念念着报仇,心里承受的肯定比我们要多得多。一步一步地筹划,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心疼啊!累了没人可以靠,想哭也没人可以擦泪,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承受这些痛苦,现在还…我怕她…”
“心疼又能怎么办?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可弥补,我现在比较担心楚景沐的想法。”俊逸的脸上沉稳,“若是他介意,伤害芙儿,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不会让芙儿留在他身边。”
坚决的语气,不知道她的身份他可以袖手旁观,她的幸福被摧毁,她也是帮凶,如果楚景沐不能给她幸福,他就是不做这个将军也要带她离开这个浑浊的朝廷。
“都是你们,要不是为了你们的大业,把她一个人扔在宫里,现在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刘枫语塞,懊悔极了…
“芙儿,希望她能尽快醒过来。”悠若擦了眼泪,眼光投向冷冷清清的瑶池,又是一股涩意,一池的浮萍随水波飘移,别样冷清和凄苦,“哥哥,有的事情不是聪慧就可以解决,有些事情也不是靠心就能控制的,不然芙儿也不会宁愿沉睡也不愿意起来面对。”
“她只是累了,想休息罢了。”他努力地说服自己,只要这样想,可以赶走心底的不安。
悠若无奈地笑着,闭上了眼眸,不忍再看那一池的死寂…心却一阵又一阵地纠结地疼着…
“一会儿苏府的人来了,得好好谢谢她们。”
悠若点点头,似想到什么,“晋王的尸体找到没有?”
“没有!”他拧起英挺的眉,“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能活命的几率极小。又是急流,恐怕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担忧,悠若眉间净是化不开的愁结。
任暖阳普照,也照不散她心底的阴霾…
“希望景沐哥哥能好好对芙儿!”许久之后,她才悠悠地叹道。
兄妹两静静地坐在凉亭中,都不再说话…
正文 镜花水月 第七十七章 往事
镜花水月第七十七章往事
悠若刚回西厢,就看见凉亭中楚云的身影,似是不安,似是等待什么的,脸色上有点不安,和惊慌。
悠若担忧的神色松了松,楚云,养育了她十年,对她而言就像是第二个爹爹,她尊敬感激。
“楚伯伯!”轻唤一声,她入了凉亭,笑着坐到他对面,讶异地看着他忧心忡忡的眼眸,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楚云轻咳几声,不安地坐着,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已有皱纹的脸上藏不住的担忧,“悠儿,芙儿还没醒吗?”
淡淡地摇摇头,略重的呼吸透出了些许无奈和心疼,转头看着院中的藤蔓缠绕,亦如她的心…
“悠儿…”楚云出口欲言,拧着眉,却问不出口。
“楚伯伯,你想说什么?”她不解极了,极少看见他如此惊慌的神色。
不安地移了移身子,楚云深吸了口气,眉头蹙得更紧了,“你说过芙儿家变那天在隔箱里看到外面所有的情况是吗?”
悠若点点头,“隔箱是正对着外头,芙儿从小就胆大心细,一定会注意外面的情况,不然也不会心念着报仇。”
楚王浑身一震,怪不得那天在南院她会说出那些话,怪不得楚景沐有好几次欲言又止,原来是这样。楚云血色尽退,被打进了万丈深渊,冰冷黑暗。从得知了绿芙是刘家的小女儿,他就心惊胆战,说服自己可能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当年的情况,没想到她竟然全部都看到了。
楚景沐也应该早就知道了,会如何看待他呢?
脸上交错着懊悔和惊慌,想到那天南园的绿芙,他方觉得冰冷万分。
“楚伯伯,你怎么啦?”悠若担忧地看着他,拧起秀气的眉。
楚云一惊,心微微一疼,悠若要是知道了,会恨他吗?他这十年都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疼入心骨,要是知道了当年他是杀刘庭的凶手,会恨他吗?
神情恍惚地坐着,连悠若连喊两声她都没有听见,一想到若三个孩子都恨他,霎那间,他仿佛老了很多,眉目净是疲惫。
“悠儿,有没有考虑着离开京城?楚伯伯带你继续游历天下。”拼命地压下自己心头的惶惶不安,他问着,眼眸隐含着微不可见的期盼。
悠若一笑,想到方才楚景沐说起的事,轻松地笑着,“楚伯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本来就想着等芙儿清醒,我们三个人好好聚一聚,我就继续游历天下。自小跟着您周游天下,人文景观都很吸引人。我已经开始想念那段飞翔的日子了。”
神色一暗,他静静地压着心跳,笑道:“如此甚好!”
悠若起身,“楚伯伯,一会儿苏府的人会来看芙儿,我先去准备一下,有些事,我想问问清楚。”
楚云点点头,悠若便回了房…
凉亭之中,只有他静静地坐着,不安随着扩大,也随着沉淀,许久之后,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轻轻的响起。
有些伤,埋在心里太久,突然见了阳光,总会痛…
中午刚过,王府门前来了四辆马车,苏富贵和夫人们都过府,奔月和冰月早早就迎在门前。
苏富贵脸色沉重,几位夫人更是,虽然早就听离月讲过绿芙的情况,还全是担忧一片,匆匆地向西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