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女子就是已故的秦贵妃,六年前失踪的西秦第一公主,西琉瑛。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也是西秦灭亡时唯一存活下来的直系子嗣,西琉玥为质远赴南楚,西琉瑛两年之后从西秦皇宫失踪,潜入圣京。正巧一月之后便是秦心芸嫁入皇宫的日子,西琉瑛混入秦府,在秦心芸身边潜伏一个月,模仿她的动作习性,之后杀了她,带上假皮面具,冒充秦心芸入宫。
这位公主在西秦没有灭亡时就名声大噪,韩国、魏国、燕国王爷出使西秦,见西琉瑛一面,惊为天下,欲娶为妃。
那一年,公主才十岁,还是孩子。
她摆下荷花宴,扬言谁能夺得湖心荷花,她便下嫁于谁,最后被西琉玥调皮摘了湖心莲,此事不了了之,也巧妙地拒绝了几国王爷,又不伤及几国邦交。
这几位王爷和公主相处三天之后回国,给这位公主的评价十分一致。
佳人如花,阎罗手段。
她和西琉玥感情极好,西琉玥有严重恋姐情结,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尚未出现的未来姐夫。
有恋姐的弟弟,自然有疼弟的姐姐。
她当初从西秦千里迢迢到南楚,为的就是不想她的弟弟在圣京受人欺负。
而后发现秦贵妃能做的事情远比保护西琉玥要多得多,这几年就一直以秦贵妃的生活在后宫。
凭西琉玥的绝世样貌,又是质子。他来南楚的时候只有8岁,长到十二三岁时,更是妖孽迷人。南楚的王孙贵胄们谁家不喜爱养几个娈童亵玩,玩残玩死的不计其数。当年有多少王孙公子觊觎他的美貌,想要一逞私欲,全靠秦贵妃和已故的金太尉暗中护航,不然以西琉玥的性子,早就起了杀念,掀起腥风血雨。
这几年南楚之所以败得如此之快,民怨沸腾,秦贵妃这位南楚百姓口中的妖妃居功至伟。
“我没来得及救九叔!”说起这件事,是西琉玥最大的恨。
“九叔潜伏南楚十几年,早就有死的准备,你也不必自责,南楚的权力之争太剧烈,当年我劝九叔假意投靠楚琰,他偏不听,最后被楚琰杀了夺权,我能预料到事态的进展都阻止不了,注定的。”西琉瑛无奈一笑。
西琉玥眸光闪过一丝狠辣,南楚又欠了西秦一条人命,都是他至亲之人。
“别被私怨蒙了眼睛,楚琰不简单,不许贸然行事,不然你也不会被他逼到此般地步,秦华也不会落马如此之快。”西琉瑛道,“那天在秋闱,我都急死了,幸好连玉聪明用笛声提醒你,不然那天他不仅能拉秦华下马,也能杀了你们。”
西琉玥点头,“我知道,但是,终有一天,这些痛苦我一定十倍奉还!”
西琉玥唇角勾起铁血之笑,狰狞的恨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益发冷酷狠辣。
“时候不早了,我得早点上路,长话短说,玥玥,不要太相信燕冰和齐之渊,留三分防心,尽早起事,我在家里等你。”
西琉玥颔首,“绝对不会让姐姐失望,我回来时,姐姐要到沁阳湖来接我。”
“好!”西琉瑛笑了笑,“如果有可能,我真想留在南楚和你一起走,不过…我得保证我弟弟回家时扫清一切障碍,西秦内部问题交给我,等你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妥妥当当。”
“好!”西琉玥妖孽一笑,他自小最崇拜的人就是这位无所不能的姐姐,事情交给她,绝对是百分百放心。
虽然西琉玥已经长大,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不过在她面前,依然收敛一身锐气,变成二十四孝弟弟。
“玥玥啊,小玉儿这丫头,我很喜欢,眼光不错。”西琉瑛眨眼一笑,西琉玥意外的红了脖子,一向妖孽嚣张的少年竟有点腼腆的含蓄,这一幕要让连玉燕冰两人看见了,保准鸡皮疙瘩落一地,太惊悚了。
“是…真心的吗?”西琉瑛顿了顿,态度有所保留,毕竟她是西琉玥的姐姐,对他的性子摸不到十分,也有九分九,况且西琉玥从不欺骗她,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十年,他已不是当初那个无法无天,蛮横中又带着少许纯真的弟弟了,十年异国,十年伪装。西琉玥变得冷酷,狠辣,无情,早就是修罗人物,怎么可能还有感情,凡是能利用的,绝不会错过,不惜任何代价。
连玉的价值,足比千军万马。
“我一定是疯了!”西琉玥妖孽一笑,张扬又坚定,间接默认她的话。
西琉瑛轻笑,“那就没什么担心了!”
西琉玥扬手,暗香陈扬迅速过来,西琉玥不放心地嘱咐他们一路上要注意的安全,姐弟两又浅谈片刻,她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姐姐,珍重!”西琉玥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自语,“我会带着连玉,尽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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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玉去监狱里看秦华。
初秋的夜,很冷。
特别是天牢深处,阴风一阵阵地吹。
湿气太重,这风仿佛是从地底钻出来似的,冷到人的骨子里。
秦华穿着一件白色的囚服,单独被关在天牢最深处,楚琰还是怕有人劫狱,死灰复燃。
那铁镣极粗。
他垂着头,头发凌乱,身上倒不见什么伤痕,只是沉静地坐在角落里,连老鼠从他身边窜过都毫无知觉。
这一处是天牢最湿冷处,饶是连玉这样的好骨子,也背脊冰冷。
敏感地注视到有人注视,秦华抬起头来,见是连玉,冷笑,“哼,你来看我笑话?”
连玉眸光有恨,强烈,却不失控,“如果是三年前你下马入狱,我不止会来看你笑话,还会送你一程,亲自报仇雪恨!现在…哼,你别自作多情了,要不是有事找你,本姑娘见你一面都嫌多余!”
“哈哈哈…”秦华哈哈大笑,这一处是单独牢房,只关着他一人,这样的笑声空荡荡地飘着回音,听得人脊骨生凉,连玉不为所动。
秦华就算落马了,也是秦华,气势和资历摆在那里,不是任何人都能大呼小叫的,连玉只是平静地看着。
如看着陌生人在发疯。
“不愧是我秦华的女儿,一个女儿赌上一切拉我下马,一个女儿看准机会威逼利诱,哈哈,好,好,好!”连连说了三个好,无不讽刺。
连玉面无表情,“秦华,你的人脉转给我怎么样?”
秦华脸色一沉,“楚琰楚荆大肆捕杀丞相党羽,死的死,被抓的抓,你还想有什么人脉。”
连玉唇角勾起一抹铁血之笑,“何必硬撑呢,你当我在秦府这几年是混饭吃的么?明的死光了,暗里的呢?”
秦华看着连玉,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倏地大笑,像是一种把心都掏出来的笑,有点悲哀,又有点欣慰,“我小看了你,连玉,这些事初雪都不知道,你竟然查得到,哼,那又怎么样,你怎么笃定我会给你?”
秦华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甚是复杂,明面的势力,暗里的势力,一直相容又平行,楚琰能斩杀他台面上的势力,却对他地下的势力无法入手。
秦华下马之后,连玉查了几天,四王府密探倾巢而出,就是想找出秦华在朝中还隐藏着哪些人。
“你安排的人,现在都用不到,你下马,死亡是注定了,你还想咸鱼翻生么?不可能,既然如此,何必把秘密带到地狱去?”连玉说得很无情,一贯清冷的音色流淌着嘲讽的孤傲,“现在那些人明哲保身,绝对不会来救你。你为南楚统一鞠躬尽瘁,居功至伟,却落得如此下场,你不会怨恨吗?”
秦华细长的眼睛眯起,这些谈判手段,威逼利诱,心理战,都是他惯用的伎俩,在对六国的贵胄,对他的敌手,每次都让人从心底打颤,如今他的女儿却以这样姿态站在他面前。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一直忙于朝中大小事务,近些年,楚琰楚荆削弱他的力量,为了巩固势力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没注意到,他两个女儿已经长大到独挡一面的强悍。
毕竟她们一个十六,一个十四,年龄尚轻,他一直忽视了。
特别是连玉,比初雪少一分谋划,却多一分锐利,她本是南楚第一神童,绝顶聪明,又是青海音杀世家的传人,一身武功。静静地站在那里,倨傲冰冷,霸气凌厉。
“连玉,你和白莲一点都不像!”秦华倏地笑了,白莲善良温婉,而连玉霸气狠厉,心机深沉,这性子随了他十成十。
他一直对她的感觉很复杂,现在仔细看, 这个孩子是所有子女中,性格最像他的一个!
“你想说废话等我走了对着墙壁说,我只想问,你手里的势力,给,还是不给?”连玉声音顿冷。
“你在问谁要我手上的势力,楚琰,还是西琉玥?”
“有差别吗?”
秦华沉默了一下,连玉冷笑,“你不会和我说什么忠心这种可笑的理由吧?不久之后你就死了,这天下是南楚的还是西秦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么说是西琉玥!”秦华微笑,精明眸子掠过深思。
秦初雪为了楚琰奋不顾身,秦连玉为了西琉玥赌上一切,将来有一日,他的两个女儿命运肯定背道而驰。
“你真是无情!”这几年初雪是真心疼惜她的。
“这句话由你说出,真是可笑!”连玉眉梢一挑,“我不需要任何人教我怎么做?你省省心吧,这势力你给我最好,不给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只是费时间而已。”
“秦华,南楚气数将尽,你不会看不出来,六国烽烟四起,南楚帝还在大兴土木,酒池肉林。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为了救百姓于水深火热的雄心壮志,这么做只是相帮西琉玥而已。而你,我看你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你也不见得对南楚有多忠心,恐怕你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杀了南楚帝,砍了他那几个皇子,那借我的手怎么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连玉,你别看南楚现在四面楚歌,但是六国的正规军都被赶尽杀绝,不然就是编排入南楚军队,已经十年了,一切都变了。现在在战场上的都是一切散兵,没有经过训练,没有实战经验,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能做什么?南楚是泱泱大国,当初建国的时候把邻国的几道天然防线联合在一起,形成最坚固的城防,短时间内想要推翻南楚简直是痴人说梦!”秦华沉声道,直直地看着连玉,他不指望连玉会听进去他的话,却没想到连玉没有反驳一句。
她沉着脸,静静地听着,秦华颇为意外,他还以为他说什么,连玉都会嗤之以鼻呢/
“那要怎么做?”出乎意料的,连玉问他,口气很诚恳,虽然没有求人的弱气,但也没那种目空一切的倨傲。
“哈哈哈…你真让我吃惊,你竟然问我?”秦华笑了,“刚刚不是还打心理战吗?不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吗?”
连玉道,“虽然我恨你,也不屑于听你什么建议,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若真心想帮我,给我的建议会比我们自己摸索几年来得好。你能在南楚呼风唤雨撒,又能在沙场撒豆成兵,我难道要为了什么私人的恩怨去拒绝你的指点吗?”
“看来秦世子对你真的很重要,竟然让你不惜对我低头!”
连玉脸色一沉,不喜欢心事被人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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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牢出来的连玉神情有点恍惚。
夜风如刀,刮得她的脸颊生疼,连玉一人坐在石桥上,往下看一泓深水。
水面微澜,她的倒影模糊不清,显得有几分萧索。
秦华把南楚边境所有的城防要塞弱点就告诉她,哪里该进宫,哪里地势适合什么阵法,一清二楚,甚至教她怎么迅速地把分布六国的散兵集合起来,又把他这么多年暗中经营的人脉全部转给她。
从城防到经济,秦华的势力非常坚固,他过去若有登基为帝的心思,恐怕南楚早就改朝换代了。
这次下狱,最怕的是有人暗中下毒手,否则以他的势力,一旦能出来,肯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看着手上的令牌,很小的一块,像是一块玉佩,一直系在脖子上,并不引人注目,却是调动他所有人马的关键所在。
这么庞大的势力不是给秦初雪,而是给她,难道他真的想借她的手报复南楚吗?
“你是白莲的女儿,也是最像我的女儿,这是我能为你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我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既然你要帮西琉玥,那就代替我亲自见证南楚的灭亡吧!你说的对,我死了,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了,这天下,日后是你们的战场。”
连玉把令牌挂在脖子上,她现在等同于第二个秦华。
拥有绝对覆灭南楚的力量,等同千军万马,她不会和他一样傻到不会用,她对南楚从来没有期待。
所以不会手下留情!
“小玉儿…”清冷的声音随着秋风飘来,连玉迅速敛去一脸深思。
“楚琰?你怎么会在这?”
楚琰站在夜色中,巨大的披风猎猎作响,整个人看起来和黑色融为一体,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位清冷的少年身上的气势已慢慢改变。
肃杀,冷冽,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注定会成功,也注定了不可捉摸。
“你刚刚去天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