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
程安雅说,“暖暖,我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非墨做得不对,害你们没了孩子,我也知道有些伤害不是道歉就可以弥补,你要打要骂他都接受,可温暖,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温暖低头,面无表情,并不表态,这几天程安雅都会和她说话,可她几乎都没怎么理会,别说程安雅,就是温妈妈,温暖也不曾开口说过话。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温暖安静得令人害怕,总让程安雅觉得,她已经做了什么决定,而这个决定对非墨而言,绝对是无法承受的,她是一位母亲,非墨是她从小就操心的孩子,她也有私心。或许年纪大了,性格中最尖锐的那部分都被磨平了,有些事情也无法做到完全客观。
若是她再年轻三十岁,这种事情发生在她和叶三少身上,叶三少敢推她下楼,没了孩子,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她都无法做到原谅。
即便原谅了。
她也无法做到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可如今,想法却完全不同了。
如果温暖打算离开非墨,她真不知道儿子该怎么面对这个打击,七年前的事情,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来第二次,真的不想。
所以,哪怕是求温暖,她也想为儿子留住这个老婆,虽然知道效果不大。
温暖不说话,程安雅轻握着她的手,“你再怪罪非墨的同时,你也想一想他的心情,我们都信你没有做过对不起非墨的事情,可非墨以前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为此伤痛七年,你也知道那一幕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情绪会失控也情有可原,并非他想伤害你,他也是无心的。他本来就不喜欢你继续演戏,继续在娱乐圈发展,你们之间的矛盾一直都在这点上,越滚越大,非墨的心病也越来越这重,再撞见这一幕,是谁都会失控。哪怕是我们这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长辈,谁都无法接受突然看见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我也知道他一定对你说过很难听的话,可气头上的话,你能不能别往心里去?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温暖低头笑了笑,有自嘲,也有讽刺,却没说话,程安雅的心都凉了。
温暖挣脱程安雅的手,别过头去,看窗外的蓝天白云,表情平静。
“不管原谅,或者不原谅,总归见一面吧,你心中有怨气可以尽情地和他发泄。”程安雅说道。
温暖摇摇头。
叶非墨等了一个小时,程安雅才下楼来,温妈妈慌忙迎上去,问:“怎么样?”
“还是不肯说话。”
温妈妈叹气,“亲家母,真的不好意思,温暖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又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所以有些…你别见怪啊。”
“怎么会呢,我理解,这一次是非墨做得不对。”程安雅也没打算瞒着温妈妈,“温暖和方柳城在酒店的事情你们也该听说了…”
“暖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问过柳城,绝对不会。”温妈妈色变,以为程安雅怪罪温暖,慌忙为自己女儿辩解,面露不悦之色。
程安雅笑道,“亲家母,你别紧张,我知道她不会。可非墨以前的女朋友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也被非墨当场撞见过,所以对他打击不小,两人就有些争执,非墨一时错手,力气过大,温暖不慎跌下楼梯,孩子才没了,真抱歉,是我管教不当,所以才造成这个悲剧,希望亲家母大人大量,不要怪他。”
温静惊讶地看了叶非墨一眼,温妈妈泛红了眼眸,“我就说,暖暖的性子一向柔软,对家人朋友哪怕人家说上一句好话都会心软,怎么会…原来真是…”
温妈妈是怪叶非墨的,可毕竟是意外,谁都不想如此,看他现在的狼狈模样,她也不忍心指责他。
“暖暖…如果真是这样,暖暖恐怕不会…”不会原谅他了,一条人命的事情,哪这么简单说原谅。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亲家母能多劝劝暖暖,非墨不是一个暴力的男人,他对暖暖怎么样,你们比我清楚,这一次真的谁都不想变成这样。他从小就是闷葫芦,一不开心都会闷着,从来都口是心非,也不懂怎么求别人原谅,暖暖不说话,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怕他口拙,不能哄温暖,你比较了解暖暖,如果你觉得非墨还是一个好女婿,值得托付终身,你就多劝劝暖暖。”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劝她的。”温妈妈说,非墨是不是一个好女婿,好丈夫,她看在眼里,心中都是有数的,再说,婚姻和恋爱是两回事,都是劝和不劝离的。
程安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近似于以道歉的口气一直和温妈妈谈话,无论如何,非墨有错在先,又是闷葫芦,她再不帮他说点话,岳父岳母都要怪罪他了。
“非墨,我们回去吧。”程安雅轻声道,“等温暖心情好点,我们再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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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非墨抬眸,看了程安雅一眼,起身,程安雅以为叶非墨会随着她一起走,谁知道叶非墨起身上楼,十几天了,他和温暖一句话都没说过。
温暖不肯见他,他也不敢见她。
他怕见到她厌憎的眼神,他总算知道,那天他说那些气话的时候,温暖多么的伤心。
程安雅一笑,叶非墨总算想通了。
温妈妈始终很担心,程安雅却说道,“没事,始终是要见面的,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有些话,早些说开了好。”
温暖正看着旁边的百合花,听到开门声,她以为是温妈妈,偏头见是叶非墨,她眸光一呆,迅速别过头去,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消瘦的叶非墨,仿佛被什么东西打垮了,连步伐都变得小心翼翼,忐忑不安,温暖不想见到他,正如那日叶非墨口不择言,再也不想见到你。
叶非墨在她床边坐下来,呆呆地看着温暖,他总算敢见她了,心中的罪恶感也更浓了,如果不是那冲动的一推,他和她也不会变成今天的这幅样子。
“对不起!”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可一句对不起,实在太苍白了。
温暖不说话,失神地看向窗外,仿佛放空了自己所有的灵魂。
叶非墨期盼温暖能说一句话,他此刻宁愿看见她一个厌憎的眼神,也不愿意她如此冷淡,仿佛他们没有关系似的。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冲动,不该推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温暖,我真的很对不起。”叶非墨沙哑说道,费尽了心思想得到她一个回眸。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刚一抓到,温暖就撤回来,拉过被子盖着自己,叶非墨一僵,缓慢地缩回自己的手,她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了,是吗?
他真的令她很失望是吧?
一时在气头上,也懒得去想谁是谁非。
一时被刺激,失去理智,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甚至说她不如韩碧。
一时悲愤,错手推开她,却害得她小产,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每每想起,他就宁愿时间从头来过。
如果时间倒转,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推开她。
如果他多给她一点信任,他飙车后回来会好好地听她的解释,会先去调查这件事。而不是立刻就给她判了刑,如果他能多给她一点信任,再过七个月,他就可以看见他的小公主出生了。
他和她之间的信任,竟是如此薄弱,抵不过一张白纸,一句谎言。
如果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听到方柳城暧昧不明的那句话,或许,他对她的信任会更多点,叶非墨纵然再懊悔,再怨恨自己,悲剧已发生,无法弥补。
不知不觉中得到过,却又无声无息地失去了。
他的孩子…
他成了刽子手。
冷漠是情人间最大的伤害,仿佛在彼此之间拉上一道无法填补的鸿沟,他只能看着她冰冷的侧面,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这种心情,从未有过。
他碰上了最棘手的问题,不知如何处理。
“是不是恨死我了?”
温暖握着拳头,平静地咽下自己想说的话,叶非墨目光泛红,却没落泪,突然过去强硬地扳过温暖的肩膀,“你看着我,说句话好不好?”
温暖的目光没有看向叶非墨,即便面对他,她的目光也透过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眼里根本没有焦距,叶非墨很害怕那种感觉。
她离弃了他。
温暖不要他了。
叶非墨的手在颤抖,指尖不停地颤抖,声音都被哽咽在咽喉中,倏地伸手紧紧地把她抱住,欲哭无泪,那种失去她的恐惧,如漫漫长夜中看不到光明,迅速淹没了他。
他不想失去温暖。
他不能失去温暖。
哪怕她现在给他一刀,他也无怨无悔,只希望,她不要离开他,他真的知道错了。
“温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个对不起,唤不回温暖一句话。
他一脸颓然从楼梯下来,一步步走得很缓慢,孩子的死,温暖的冷漠,仿佛剥夺了他五十年的生命,步伐瞬间苍老。
程安雅见他随时要跌倒的样子,十分担心,忍不住过去扶住他。
她匆匆和温妈妈告别,带着叶非墨离开温家,叶非墨痛苦地捂着头,温暖判了他死刑,再不肯给他一个机会了,他从此失去快乐的机会。
七年前,他失去韩碧,悲伤愤怒,自暴自弃。
七年后,他即将失去温暖,痛不欲生,行尸走肉。
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唯有温暖才是他这一生要抓紧的幸福,她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她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结婚的时候,他说他会一辈子好好照顾她,疼爱她。
可最后,他都做了些什么?
伤她最深的人是他。
是他亲手把彼此推入痛苦的深渊。
叶非墨双手捂着脸,即便是程安雅,他也不愿意她看见他此刻的悲伤绝望,上天垂怜,可还会给他一个机会吗?他真的不能没有温暖。
“妈咪,我该怎么办?”叶非墨问。
程安雅大痛,从小到大,叶非墨都是有主见的孩子,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得非常好,就算几年前韩碧的事情,他表面上都能很快地恢复。
她的儿子从来不会用这样痛苦的语气问她,妈咪,我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
她也想知道,她的儿子该怎么办?
他爱温暖,已到了病态的地步,万不能没了温暖,若没了温暖,她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程安雅眼睛泛红,不忍看他绝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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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舒文和苏然、林迪云看了GK东方酒店那天晚上的录像带,看了整整不下一百遍,他们几个怎么都搞不懂,为什么温暖喝了咖啡后,分明不舒服趴下来,可没一会儿又起来了,然后去开房。
酒店的闭路电视没有人动过,这一点叶宁远证实过,所以那人一定是温暖,可他们几个怎么看都不明白,分明知道这件事和韩碧脱不了关系,可偏偏就是找不到证据。
实在太天衣无缝了。
林宁让蔡晓静问过温暖,那天她记得喝了咖啡,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说,温暖根本不知道自己去开房间,进房间的事情。
韩碧从头到尾就坐在咖啡厅里等方柳城,中途就在喝咖啡,没有离开过。
所以温暖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
林宁不信,整件事和韩碧没关系,可该死的就是没证据。
如今叶非墨全然不管安宁国家集团的事情,叶三少迫不得已重新回到安宁国际坐镇,他无心追究这件事的始末,一心一意都在温暖身上。
唐曼冬自责不已,“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那天就不该让温暖和方柳城他们一起走。如果我跟着一起去,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唐舒文抿唇,林迪云问,“你们说,顾睿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那么爱韩碧,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告诉我们。”苏然蹙眉,“方柳城和温暖中途离开过包厢,可能给他们吃了什么东西,只是你们不觉得温暖真的很奇怪吗?”
是的,他们都觉得温暖的表现有点奇怪,好像被人控制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们又不知道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