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氏道:“石家的信使只说主人不能来了,别的倒没多说。”

南乡侯夫人与沈氏听出了异状,后者问:“石家只是来人送了个口信?就没封书信么?”

陈氏摇摇头:“只是来了个听差送口信。”

南乡侯夫人不吭声,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妇人小声嘀咕了句:“方才已经有两家人说有事不能来了,怎么现在连石家也…”见众人目光都射到自己身上,脸一红,便闭了嘴。

沈氏回头吩咐一个丫头:“叫前院打发个人去临国公府,就说我们侯爷和夫人问他们国公爷好,问国公爷伤势可要紧,若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口。”那丫头应声去了。

沈氏又对南乡侯夫人道:“临国公受了伤,姑太太不能来,小辈们怕是也要在跟前服侍的,倒也不好勉强他们过来吃酒。媳妇儿想,两家本是至亲,何必生了嫌隙?等侯爷从朝上回来,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后者的脸色略缓和了些:“这是正理,既如此,就这么办吧,你们妯娌俩且回前头料理去,一会儿还有别家宾客要来呢,别失礼。”沈氏应了,笑着拉了陈氏一道亲亲热热地出了门。

南乡侯夫人不高兴,有的是人上前奉承,倒没人再注意小可怜章明鸾了。元凤悄悄儿拉了她一把,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捧了茶来,又塞了她一个桔子,笑道:“别伤心,三叔一贯是个严父,他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

明鸾才不伤心呢,只是觉得厌烦,便冲她笑笑:“我知道的,多谢大姐姐。”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却是二姑娘玉翟,明鸾不理她,她咬咬唇,便对着旁边才五六岁大的一个小女孩骂道:“谁给你收拾的衣裳头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叫花子呢,瞧你这副缩头缩脑的模样,真真丢我们章家的脸!”

那小女孩都快要哭起来了,却又害怕,不敢反驳,越发显得缩头缩脑。

元凤拦着玉翟道:“你这又是何必?她本是个可怜人,你还要欺负她。”

玉翟冷笑道:“我教训我亲妹子,不敢劳烦大姑娘指教!”

元凤微微皱了眉,丢开手不理了。

明鸾猜想这小女孩大概就是庶出的四姑娘,应该是二房的孩子,可笑这个家里嫡嫡庶庶、各房各户的明争暗斗不休,却不知道外头已经是狂风暴雨。章玉翟刚才还在耍心计想要谋石家的亲事,可现在石家明显有划清界线的征兆,别说结亲了,先担心会不会结仇吧!

明鸾百无聊赖地呆坐,除了偶尔跟元凤搭两句话,也不参与别人的说笑,更不到南乡侯夫人跟前凑趣。元凤起初还担心她是不是还没歇过来,但因为别的弟妹们纷纷来找大姐姐说话,也就顾不上她了。不一会儿,先前小声嘀咕的那个年轻妇人凑了过来,笑道:“好热闹,都在说什么呢?”

元凤拉着弟妹们起身向她见礼:“四婶。”明鸾也跟着行礼了,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仔细打量了这位四婶一眼,见她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生得纤细袅娜,容貌俏丽,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却只涂了极薄的一层粉,唇上也没多少胭脂,显得气色不大好,但她一脸笑意盈盈的,全身都带着喜气,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晦暗。

元凤有些担心地问她:“四婶可是身上不好?这两日瞧您气色比平日差些。”

四奶奶红了脸,抿嘴笑道:“没事,大姑娘,你别多嘴,省得夫人担心。”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笑着说:“四婶怕是惦记着四叔呢,放心,四叔很快就下差回来了,到时候四婶的气色马上就会变好的!”

四奶奶啐了他一口:“龙哥儿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居然戏弄到四婶身上了,一会儿你四叔回来了,我叫他捶你!”

旁边另一个少年打趣道:“四婶您尽管叫去,大哥这两日身上痒痒,正想找人捶呢!”

“好你个章文骥,连哥哥都编排上了!”先前那少年举拳捶了他一下,兄弟俩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正笑闹间,忽然有个管家打扮的老人哭着闯进来道:“夫人,不好了!侯爷和四爷都叫大理寺扣下了!”

屋中顿时一静,足足过了十秒多钟,章二爷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皇宫大火,御林军在宫里搜到四爷,说他擅闯乾清宫意图不轨,当场拿住了,大理寺说侯爷纵子行凶,必有所谋,便把侯爷也捉去了!”

南乡侯夫人顿时晕了过去,四奶奶更是摇摇欲坠,屋子里的人都乱成一团。明鸾心知是东宫事发,转头向外看去,只见沈氏正脸色苍白地倚着博古罩,神色怔忡。

(抱歉抱歉,昨天有事没能更新,实在对不起…)

第六章 黑手

更新时间2012-3-6 18:34:47 字数:4429

皇宫中一片混乱,京城里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宁静,皇城与宫门之间不时有军骑往来飞奔,连街上的行人也感受到了几分异状,纷纷避回家中,自保为上。城里很快就冷清下来,只偶尔有几拨身穿大户人家奴仆服饰的男子出没,来往于各大高门之间,传递消息。

其中有一批人,身上穿的是灰蓝色的布袍,与别家奴仆看起来并无分别,连服色也很容易跟另外三、四户人家混淆,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脸上带着别家奴仆所没有的自信,连腰杆也比别人挺直几分,举手投足,说话行事,都不是一般奴仆能比得上的

他们的人手也比别家多许多,先是分散到各处打探消息,不久就全都聚集到一处,商议几句,便有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青年离开了他们,骑上一匹不起眼的马,沿太平街向北飞奔,不一会儿便赶到了覆舟山脚下。

覆舟山脚下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宅,座落在山水之间,四周花树繁茂,本是一处景致极好的所在。然而此时此刻的大宅门口却挂着一对青白素灯笼,显然是一户丧家。

那青年来到大宅门前,立时飞奔下马跑上了台阶,不等他敲门,便有人打开大门迎出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马缰,也不多说什么。那青年同样没跟来人说话,径自进了大宅,熟悉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来到花园的一处亭子前,跪倒在地。

亭中只有一名中年妇人,穿着颜色素淡的衫裙,乌黑的秀发盘成圆髻,除了一朵白纱小花,再无半点装饰。但就算是如此简单的打扮,也无法减去她半分美丽。即使已经上了年纪,不复青春,她的容貌仍能叫人惊艳不已。

她正倚在亭边的美人靠上喂鱼,听见来人动静,便回过头来看了青年一眼:“如何?越王已经得手了?”

那青年用略带激动的语气答道:“是!据打听到的可靠消息,越王的人已经在石头山成功截杀太子,并用圣旨控制住三大营的人马,如今冯家二将守在宫中,已经清理了通道,只等越王进京,就立刻入宫勤王!”

中年妇人冷冷一笑:“平日里见他,只觉得他是个温文知礼的老实孩子,没想到做起大事来,也颇为决断。他是个机灵的,知道只要手握兵力,便连皇兄也不敢轻易处置他,怪不得他会放着宫里不管,先往城外跑呢!”又问:“我方才瞧见皇宫方向隐有火光,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皇上可还在宫里呢!”

那青年忙道:“师母放心,圣上无事,是东宫大火。越王除掉了太子,却没拦住所有侍从,想必是有人逃脱回宫报了信,太子妃知道大势已去,为防事后获罪受人折辱,便放火烧宫,带着太孙殉了太子。”

中年妇人立即站起身:“都死了么?可确认过了?!”

青年有些迟疑:“这是我们在宫中的人手传出来的消息,但因宫中大乱,目前还未能确认,只知道有东宫逃出来的宫人说看见太子妃与太孙都在火场里,而广安王及其生母则在西偏殿,也都烧成了炭。”

中年妇人沉默片刻,方才坐回了原位,淡淡地说:“两个孩子可惜了,这都是拜他们那个心狠手辣的父亲所赐,想来即便他们能活下命来,也会吃更多的苦头,倒不如早早去了,兴许还能投个好胎。”

青年脸上仍旧有些迟疑之色,中年妇人见状一皱眉:“怎么了?有话就说!”

青年忙道:“师母,弟子…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一回铲除太子,扶越王上位,我们虽然出了大力,还送了不少机密情报给越王,让他行事更加事半功倍,但弟子观越王一众行事,却似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连石头山之事,也是他们在主导,弟子曾经探问是否有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对方却只是胡乱应付了事。弟子担心…”

中年妇人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们与他毕竟不是一路人,如此大事,稍有差错便要牵连全局,他们行事谨慎些也是应该的。钊儿,你要知道,我们一开始就不是冲权势去的,即便日后越王登基为帝,于我等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我一个寡妇,再添荣耀也不过是给封号上多添一两个字,或是多赐些食邑,以我们如今的身家,还用贪图这些么?只要能为驸马报仇,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她看了青年一眼:“你们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只是万不可忘了初衷。”

青年脸涨得通红,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弟子绝无此意!师母误会了。当初先生问弟子是否有意出仕,弟子拒绝了,情愿为先生打理产业,又怎会在先生去后贪图权势?弟子只是担心,这一回我们师兄弟几乎把所有人手都用上了,连隐藏多年的暗子也不曾有所保留,若是越王事后…只怕会对师母有所妨碍。”

中年妇人的脸色放缓了许多:“原来如此。罢了,你也是好意,我也就不怪你了。放心吧,越王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虽有些手段,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又不图他什么,他怎会这般对我?如今大局已定,就等越王进宫了,皇兄素来是个明白人,自会知道该如何决断。等他召我去商议时,我再替越王说几句好话,也就完了。你去吩咐底下人,收拢人手,静待消息,千万不要再插手管越王的事,免得引起误会。”

青年又有些迟疑,但还是低头应了,又见妇人轻轻摆手,再次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下去。

中年妇人没有理会青年的犹豫,她重新转头看向水面,眼圈渐渐红了:“驸马,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你对大明忠心耿耿,国库有一大半是你挣来的,连皇兄对你也是信任有加,命你为太傅教导皇子,期盼太子能学得你几分本事,原是好意。可恨那朱雄英面上恭顺礼敬,背地里却包藏祸心。只因你私下对皇兄说他只知书上的道理却不懂生计民生,便暗中收买侍女下毒害你!他小时候生病,是你推荐名医救治;他长大了学文习武,也是你为他找的先生;就连他的嫡长子受封太孙,也是因你力主倡议才得以成事的。他居然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实在是猪狗不如!”

她低头哽咽了好一会儿,方才咬牙流泪道:“幸好你还有个好学生,越王知道太子如此倒行逆施,情愿顶着骂名,助我诛除仇人!如今太子全家尽丧,你在天之灵…总算可以瞑目了!”

仿佛是回应她的话似的,天边的重重乌云之中,忽然闪过一线白光,轰隆一声,下雨了。

京城内,南乡侯府在最初的混乱过后,很快就在世子夫人沈氏的命令镇静下来,开始井然有序地派人打听消息、收拾筵席、请大夫为夫人诊治。南乡侯长子不在家,次子章二爷便迅速赶往大理寺疏通,章三爷一向在这些俗务上不大在行,只得留在家中坐镇。沈氏带着三个妯娌在婆婆床边侍疾,不一会儿,小儿媳妇章四奶奶晕了过去,一场混乱过后,她就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鸾跟着兄弟姐妹们在一处,被送到了西次间。他们年纪尚小,还不到能为长辈们分担的年纪,留在病人跟前还有添乱的嫌疑,但他们又担心祖父祖母的安危,不肯各自回房,沈氏就让长子文龙与长女元凤带着弟妹们过来安置,还交待他们要让弟妹们都安安静静的,千万不能打搅了祖母。

然而方才管家进来报信时,这几个孩子都是在场的,就算年纪再小,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家祖父与叔叔出事了,心中哪有不疑惑的?想着文龙与元凤年纪最长,又向来得长辈宠爱,一定会知道些什么,便围着他们问个不停。文龙头痛不已,元凤则一直担心地向东暖阁方向张望,一有人进屋,便要转头去看是谁,等到大夫来了,更是恨不得过去听个究竟。

明鸾心里乱糟糟的,见文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急了。她可是偷听到些许机密的,知道章家是被卷进夺嫡风波里去了,但那管家报信时说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现在官府发现了多少。

章家四叔被人在宫里捉住了——他是怎么进的宫?有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宫里的人说他意图闯乾清宫图谋不轨——他不是去救那什么吴王了吗?听沈氏的口风,似乎杀死太子的那伙人控制住了乾清宫,那四叔是不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被栽了赃?

还有,东宫既然起火,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太子死了,太子妃似乎是打算自杀,这些事宫里的人知道了吧?他们会不会从四叔的行动联想到章家头上来?

最要紧的一点是,太子死了,皇帝对杀他的那伙人是怎么想的?如果那伙人支持的皇子上了位,章家就十有八九要完了,但如果皇帝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说不定会因为恨上了他们而扶植别的皇子?不是还有个吴王吗?就算平庸些,兴许还有别的皇子?

哎呀呀,来个人给她说说吧!这么不清不楚的,她就算死了也不甘心!好歹要给她个明白!

明鸾急得团团转,玉翟心里本就烦,见状便没好气地道:“三妹妹,你急什么?祖父和四叔都不会有事的,咱们可不是一般人家!”

明鸾猛地转过头去,眼珠子一转:“我只知道,如果事情很容易就能解决,祖母也不会急得晕过去了。你既认为祖父与四叔都不会有事,那就说说你的道理,不然就别在这里说大话!”

“你…”玉翟气得直瞪眼,文龙等人听到了,眉头一皱,文骥忙道:“二妹妹,别胡乱说话。”

“我才没有胡乱说话呢!”玉翟不服气地道,“我们家能跟一般人家比么?咱们祖母是孝康皇后亲妹,娘家是开平王府,舅公们都封了国公,大舅公虽死了,二舅公还在呢,手里还有兵权,是咱们大明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孝康皇后,那就更不用说了,是圣上元配嫡妻,虽然早早薨了,却留下了两位皇子,大皇子如今是太子,储位稳固,几个月前连太孙都封了。你们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底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四叔本就是驻守宫廷的侍卫,他会出现在宫里有什么出奇?就算他闯了乾清宫,也顶多就是个擅离职守的罪名罢了。只要大理寺查问清楚,很快就会放回来的,祖父更不可能有事。”

文骥皱眉轻斥:“你知道什么?这些话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玉翟瞪了哥哥一眼:“父亲和母亲常说的,难道你就没听见?”

文骥一时语塞,面露尴尬。文龙便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又转向玉翟:“二妹妹,有些话不是我们该说的,万一叫外人知道了,不免非议我们家恃宠生骄,行事轻狂。”

玉翟哼了一声:“我何尝要说这些话了?不过是三妹妹问起,我才回答罢了。”

文龙望向明鸾,明鸾正脸色苍白呢,闻言一个激灵,连忙露出不解之色:“大哥哥,二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文龙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小呢,自然是听不懂的,别问了,乖乖坐好,有事我父亲和母亲会处理好的。”

元凤忽然道:“大夫出来了!”文龙连忙走出了西次间,迎向大夫:“请问我祖母如何了?”

那大夫是常来的,连忙向他行礼:“小少爷莫怕,夫人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如今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还需静养,万不可再受惊了。”

文龙松了口气,笑着说了句“您辛苦了”,便匆忙穿过东暖阁来到祖母的卧室前,扬声问:“母亲,祖母可好些了?”

沈氏很快掀了帘子进来:“已经醒过来了,想必没有大碍,只是牵挂着你祖父与四叔。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文龙有些犹豫:“家里…若是有用得上儿子的地方…”

他话音还未落,便有个穿戴比较体面的婆子一脸惶然地闯了进来,沈氏见状脸色一变,忙拉了那婆子出门去,文龙吃了一惊,连忙跟上。

那婆子到了门外,便哽咽着对沈氏道:“不好了,少夫人。外头都已经传开了,说太子见皇上病重,意图起兵夺位,被越王及时发现,在石头山兵败被杀。如今越王带兵入城,已经进宫勤王了。有人说,咱们家四爷是太子的同伙,想要行刺皇上,才会擅闯乾清宫…”

文龙不禁惊叫出声,沈氏紧紧抓住婆子的手:“那皇上呢?皇上可知道了?!”

“皇上…皇上龙体欠安,听闻太子逆行,已经…被气得晕过去了,如今人事不醒,宫里听说是皇后娘娘在主持大局…”

沈氏身体一晃,文龙连忙将她扶住,声音掩不住惊惶:“母亲,如今该怎么办?当今皇后…可是越王的生母啊!”

沈氏转头看向儿子,脸色比纸还要白。

第七章 围府

更新时间2012-3-7 18:25:39 字数:4245

“母亲?母亲?!”文龙见沈氏迟迟没有反应,不由得多叫了两声。沈氏醒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

“母亲?”文龙担心地问,“咱们家该如何是好?太子…是不是真的…”

沈氏镇定下来,面无表情地道:“传言如此,必然有所依仗,无论是真是假,咱们家也该做些什么以备万一了。这件事你先别跟祖母说,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还要为你祖父与四叔担忧,就怕她知道后会承受不住。”

文龙连连点头:“母亲说得是,眼下祖母是不能再受刺激了。只是…太子若真出了事,宫里的太子妃与太孙…”

沈氏再次深吸一口气:“我会安排的,这些事你先别管。”

文龙没有多问,他一向信任母亲的决断。在这个家里,他的母亲向来是深受祖父、祖母信赖看重的,别说自家人,连沈氏的娘家以及姻亲李家,也都对他母亲的智计佩服不已。

但明鸾却不会这么想。她正躲在离正屋的门边侧耳偷听,听得越多,脸色就越难看了。其实早在刚才二姑娘玉翟说起章家的靠山与底气时,她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虽说祖母南乡侯夫人的娘家是王府,但既然她姐姐是皇后,那就一定是异姓王府出身了。无论是哪朝哪代,异姓王都是皇帝要提防忌惮的对象,而两位舅公都没有继承王位,只做到了国公,有一个还死了,另一个手里虽然有兵权,但手中的权势肯定也是有限的。兵权这种东西,除非是自家在地方上养的私兵,不然皇帝说收回,谁还敢不交?如果是自家养的私兵,就更不用说了,只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全家就连渣都别想剩下!他们一直以来没惹上什么麻烦,多半是因为有太子这个外甥在,只要他们不碍皇帝的眼,人家也就放他们过点安乐日子了。可如今太子都死了,皇后更是早就死了,有了新皇后,造反的那个又是新皇后生的皇子,人家如果真的成功夺了权,还不斩草除根吗?到时候祖母的娘家连自保都未必能做到,更别说帮章家了。

至于太子和另一位那啥啥康皇后生的皇子——一个已经死了,一个也未必能活几天,都是那个越王的眼中钉呢,恐怕比那两位大舅公还要靠不住!

别的亲戚?连南乡侯的亲妹子都全家避退三舍了,还有谁家愿意出这个头?

真真是要了命了!明鸾悲哀地想到,章家不但是太子生母这边的外戚,还是太子妃那边的外戚,沈氏还把四叔卷进了这一场夺嫡大战,如果这样章家都有活路,那一定是得了金手指了!

她虽然是穿越来的,但什么空间、异能、灵丹妙药都没得,也没有穿越大神透露点内部信息,因为穿到一个病人身上,直到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呢,她都怀疑自己背后是不是有金手指了。

明鸾这边犹自哀叹着自己的苦命,那边厢沈氏已经在交待儿子新任务了:“如今事情紧急,家里离不开人,母亲只能把一件重责大任交给你们兄妹去办了。一会儿你和你妹妹赶紧回房去,换上家常衣裳,尽量挑不显眼的,我让刘嬷嬷带上人,送你们去临国公府。”

文龙愣了愣:“母亲,这时候去临国公府做什么?”

“临国公昔日曾是朝中重臣,如今虽退位了,故友门生却遍及天下,只要他愿意替你祖父和四叔说几句好话,应该能管点用。他本是我们家的至亲,就算不念两家多年的交情,只看在姑太太和世子的份上,也会为我们出一把力的。”

文龙恍然大悟,连忙应下:“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沈氏却道:“你们兄妹去了,不必多说什么,只把家里的情形告诉临国公或是姑太太就好,若他们不肯答应,也不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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