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摆摆手:“哪里有什么吩咐?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就把先前那几个官差的议论说了一遍,道:“我祖父、伯父和父亲都担心会不会是换了流放地呢,你能帮忙打听一下吗?如果十分为难就算了。”
洗砚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小的这就去找那些官差说话。”
他朝章家父子三人行了一礼,便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到了驿站前院,站着打量了一阵,认准一个最容易说话的官差,走过去打了招呼,笑着引他说些家常话,又问:“大哥脸色不大好,可是近日秋凉,穿衣没注意着了凉?可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那官差虽不耐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便也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哪里是什么受凉啊,方才叫新来的上官骂了一顿,心里正不痛快呢!”
“哦?”洗砚眼珠子一转,“原来是有新来的大人,怎么先前没听说?他为什么教训大哥呢?小弟瞧大哥当差勤勉,资历也最深,便是新来的上官,也该给大哥脸面才是。”
那官差听得顺耳,态度也好了些:“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浑人,初来乍到,原是要接手押送朝廷钦犯的差事,本不与我们相干,偏要多管闲事。因他品级比我略高半等,我不好驳他的话,倒叫他训了半天去!”接着又颇有深意地看了洗砚一眼:“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错,这里是渡口边上的小驿站,一年也没几个官儿来,更没什么正经牢房——犯人一向是往衙门去的,既要在这里落脚,自然要给他们收拾间屋子出来,先前来的一批人已经占了柴房,再往柴房关,人都站不下了,只能往偏厢安排,偏这新来的上官脾气坏,非说我们对钦犯太过优容,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洗砚心中硌噔一声,脸上却还维持笑容:“大哥当这差事,也有不少难处,若小弟能为大哥分忧就好了。”手下悄悄儿地塞了两锭银子过去。
那官差一掂量便知道重量,顿时笑了:“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既然是兄弟的好意,那大哥就生受了吧!”却是推也没推,就干脆利落地收了下来。
洗砚又说了几句好话,接着便开始旁敲侧击:“不知船只几时能备妥?我们不好跟大哥一同上路,还要提前备好船只,跟着过江去呢。等到了下一处衙门,大哥交了差事,小弟再请大哥吃酒。”
那官差原本正欢喜着,本要顺口答他,话到嘴边却忽然咽了回去,想起京城来的差役的嘱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说不准,你们比不得另外那批人,有个病人耽搁,快的话今日就能走了,再慢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到时自然会跟你打招呼的,不必着急。”
洗砚微微皱了眉头,继续笑问:“说起来我方才在那边院子无意中听到有人议论,说有犯人是要从水路押走的,不知是哪位官爷的差事,倒比大哥轻省些。”
那官差勉强笑笑:“你听错了吧?哪里有这样好的差事?我还特地叫家里备了十好几双鞋呢,就预备着路上换穿。”又顿了顿,忍不住对洗砚多提点了一句:“你也给你主人的亲戚多备几双鞋吧,不然路上怕是要连脚板都磨破了!”
洗砚心中讷闷,嘴上道过谢,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到明鸾这边来,将问来的事告诉了她:“可是表姑娘听错了?如果官差是要走水路押送犯人,自然用不着备那么多鞋子。”
明鸾皱眉,看向章寂,章寂沉思片刻,才道:“且看看再说吧,也许只是我们多心。”章放问:“父亲,洗砚小哥说的那个新来的官差,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虽说多半不是押送我们的人,但若他有心挑剔,我们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章敞连连点头应和,又对洗砚道:“你再去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疏通一下。”
洗砚领命去了。明鸾瞥了便宜老爹一眼,对章寂道:“祖父,那人虽不好,但既然不是押送我们的人,那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离了他就好了。”
章寂冲她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小孩子不必操心,祖父自有主张。”
主张?他会有什么主张?明鸾不解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院子里传来沈氏与洗砚说话的声音,沈氏似乎在埋怨后者迟迟未出门去请大夫,洗砚有些不耐烦了:“章大奶奶,小的身上还有亲家老爷吩咐的差事,自然是先紧着要紧的事做。沈家小少爷的病并不危急,略等一会儿也无不可,再说,大夫不是已经开过方子了么?”
“那庸医开的方子如何信得?还请小哥再跑一趟,请江宁城里最好的大夫来吧。”
“那已经是江宁城里的名医了,若真是最好的大夫,小人也请不动啊!”
“怎么会请不动呢?医者父母心,大不了多给些银子。”
明鸾在屋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心想沈氏真会慷他人之慨,沈家现在是钦犯,三家人手里都没几两银子,还想用高价请人?还不是靠陈家的钱?!
章寂想必也明白这一点,老脸微红,扬声叫:“大媳妇儿,你进来!”
沈氏无奈丢下洗砚进了屋,明鸾隔着窗子给后者做了个手势,洗砚会意,拔腿就走了。
章寂教训沈氏:“那洗砚是你弟妹娘家兄弟的仆从,奉了主人之命,在流放路上照应我们章家,本是一番好意。你怎能将他视作自家奴仆般使唤?还有,若是想高价请大夫给你内侄瞧病,就自己出钱,别厚着脸皮叫人家掏银子!”
沈氏满脸通红,低头认错:“媳妇儿一时心急,做错了,请父亲责罚。”她眼圈一红,掉下泪来:“安哥儿自小就是极聪明的孩子,《论语》都学会一半了,如今却病得这样,媳妇儿看了,心里实在难过。”
章寂神色放缓了些:“我知道你心急,别说他的父母,便是我们这些亲戚,看了也觉得不忍,但是心里再急,也不能忘了礼数分寸。”
沈氏哽咽着恭顺应了,又向公爹请示:“媳妇儿兄弟在狱中受了苦楚,身子大不如前,弟妹又病着,侄女儿还小,无人照应侄儿病情,媳妇儿想多帮一帮他们,还请父亲允许。”
章寂倒不反对:“如今三家都在这里,力所能及之处,帮一把也没什么。我们这两天就得继续赶路了,你若是有心,给他们留些行李银两也行,只是别太过了,以后也要记得陈家的恩情。”
沈氏吃了一惊,脸色白了一白,才弱弱地应下:“是…”然后便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明鸾看着她离开,撇了撇嘴。看她这个模样,原来该不会打算留下来照顾她侄儿直到其痊愈吧?明鸾转头去看了文骥一眼,后者也在生病,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小小年纪的,看着好不可怜,身边却只有亲母宫氏与亲妹玉翟围着转,沈氏哪里问过一句?虽然不是血亲,但这亲疏远近也别做得太明显啊!
明鸾不屑地回过头,却正好对上章寂颇有深意的目光,心下一惊,立刻低下头去,心跳加速。
章寂没说什么,只是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儿子、媳妇与孙子孙女们的情形,几个生病的也慰问一番,才叫上明鸾:“陪祖父来说说话。”
明鸾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心一横,仰首大步朝他走去。她又不心虚,怕他怎的?
章寂带了她到屋角,往板床上坐了,示意她也坐下,开门见山地问:“方才我瞧你看你大伯娘的眼神儿不对,你是不是对她有怨气?”
他问得如此直白,明鸾也就不扭捏了:“是,我觉得大伯娘不是个好人,她有私心,而且私心很重!”
“哦?”章寂挑了挑眉,沉默了下,“怎么说?”
明鸾想了想,直接将她当日听到沈氏与刘嬷嬷的话说了出来,又提到小宫氏探监时说过的话,道:“我跟祖母也说过的,大伯娘为了救太孙,把我们一家都卷进去了,还死不承认。我们家会有今日,都是她害的,连祖母在宫里出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章寂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沉默良久,才道:“原来你祖母进宫前就已经知道。”
明鸾见他并不是太吃惊,倒是有些吃惊:“祖父,您早就知情?”
章寂叹了口气:“原本不知,但冯家四爷来探监诱供,曾经提过一点内情,两下里一对照,也不难猜出来。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明鸾心里一松:“是吧是吧?光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五舅舅接我们去他家住,本来想让我们见祖父、伯父和父亲一面,就立刻回乡去,以免夜长梦多的,她搬出一大堆理由来推三推四的,其实就是想要我们跟她一起留在京里等沈李两家案子的消息。其实向着娘家人也没什么过错,换了是我,也放不下自己的亲人,可是她为了娘家人就把我们的命不当一回事,真是太过分了!”
章寂沉吟道:“依你说,她做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处置呢?”
明鸾眨了眨眼,心想当然是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了,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答案是不会让祖父接受的,便笑道:“这个就请祖父做主吧,其实孙女儿是晚辈,不好指责长辈太多,只是事关重大,孙女儿只盼着家里人都能明白大伯娘的真心,不要盲目信任她的话,否则真是吃了大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章寂面上讶色一闪而过,笑道:“三丫头,以前我只道你是个任性爱胡闹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起来?瞧着竟不象是个孩子了,倒比你大姐姐还要伶俐些。”
明鸾自从章家出事以来就一直忧心自己的命运,完全没耐心去扮小孩,自然容易引起别人的疑虑,但她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理由:“孙女儿以前仗着家人宠爱,确实胡闹了些,但经过这么大的变故,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未必经历过的事,再糊涂也要变得懂事了。祖父放心,孙女儿知道以前做得不对,日后再不会胡闹,让您忧心了。”
“好,好。”章寂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嘱咐说:“你告诉我的这些话,不要再跟别人说。”
明鸾乖巧地点头:“明白,现在皇上换人做了,新皇上是看我们家不顺眼的,叫他知道我们家的人跟太孙失踪有关,我们一定没好果子吃。”
章寂笑着又摸了摸她的头,又嘱咐了几句话,便打发她离开了。
明鸾回到陈氏身边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着天,同时留意章寂的行动,只见他先后召了宫氏、陈氏两个媳妇与玉翟、文骥过去说话,因离得远,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待说完了,便把人打发回来,又叫文骥去找沈氏。
沈氏正在院子里熬药。洗砚迟迟未能把大夫请回来,她看着侄儿的模样,决定先熬一碗药让他吃着看看效果,正好熬完了,小心倒在一个粗瓷碗里,慢慢捧着走向柴房,猛一听见公爹叫唤,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骥小声咳嗽着走过去对她道:“大伯娘,祖父叫您呢,您还是先过去吧。”
沈氏想了想,递出药碗:“安哥儿那边还等着吃药呢,好骥哥儿,你替大伯娘走一遭吧?”
文骥接过药应了,沈氏方才走进屋中,来到章寂面前恭敬问:“父亲有何吩咐?”
章寂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知道太孙在哪儿?”
第三十章 训诫
更新时间2012-3-30 21:32:53 字数:5098
沈氏一惊,低下头去:“父亲怎的这样问?媳妇怎会知道太孙的下落?”
章寂眯了眯眼:“你还狡辩?!真当我是好糊弄的?不说冯家老四来探监时说的那些话,便是我们家的人手都去了哪里,你以为我就真的一无所知?你不知道太孙的下落,那章忠又是怎么回事?!”
沈氏脸色刷白,知道无法隐瞒下去了,立时跪倒在地。
章寂冷哼一声:“章忠被官府拿住,没两天围府的官兵一去,他老婆就来见你,她大摇大摆地进府,你以为没人看见?还是以为她不会跟旁人提起自家男人出了什么事?!”
沈氏红了眼圈,颤声道:“媳妇儿…媳妇儿也是不得已…太孙好歹是先孝康皇后嫡亲孙子,便是看在母亲份上,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
章寂心中一阵厌烦,冷声打断:“谁说你不该救了?你以为我们章家是那等为了富贵平安连亲戚骨肉都抛诸脑后的人么?!可你便是要救,也要讲究怎么个救法。你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能知道什么?差了几个家人,再拿话忽悠了老四进宫,便以为能万无一失地将人救出来了?过后家里先后出事,你却一味隐瞒,以至于我与你母亲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凡你向我们夫妻透露一点口风,事情又怎会到这个地步?!”
沈氏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日是母亲寿辰,消息刚传来时,媳妇儿也是吓了一跳,想着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叫母亲伤悲,又不知道情势会坏到那个地步,便瞒下了,只想着行事隐密些也好,也省得走漏了风声…”
“过寿再要紧,也比不得太子与太孙的安危,你素来懂事,怎的忽然变得不知轻重起来?至于怕走漏了风声——你是觉得我们夫妻是糊涂的,如此大事也会四处嚷嚷?!”
面对章寂的质问,沈氏一时无言以对。
章寂却是越想越生气:“事后我也打听过消息,太子出事,是在前一天夜里,石头山就在城西,消息传回东宫,太子妃再使人给你传信,也当是天亮宫门大开之后的事。那时候时间虽不早了,但若不是太拖拉,还赶得及在上朝前给我捎个信,那我在朝上就能有所准备,或是向几位阁老递话,或是下朝后寻几位忠于皇上的宗室老王爷打招呼,那皇后与越王行事便没那么便宜。至少,不会让皇后与越王在先帝病倒后把持了皇宫与朝政!”
沈氏咬着下唇,眼中泪花闪烁。
章寂继续回想:“哪怕是时间赶不上,老四若是早知道真相,进宫前也能多做些准备,不至于糊里糊涂便在宫里被人捉了个正着。我们家虽不曾在宫中安插人手,但昔年孝康皇后在时,也曾留下几个旧人,都在宫中养老呢。”
沈氏低头不语,心里却觉得公公的想法太过天真了。孝康皇后死得早,就算有几个旧人留下,不是被安排去守偏僻宫室,就是在先帝、太子或吴王跟前侍候着呢,能顶什么用?至于事先做准备的说法——当时情势如此危急,公公又早早出门上朝去了,哪里来得及做什么准备?若是公公婆婆心系东宫,心神不灵,说不定还会叫人看出来,那岂不更加糟糕?今日章家能合家得以保全,未尝不是因为他们真不知情的缘故。
章寂不知道儿媳心中的想法,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得提高了声量:“说话!我问你呢!”
他声音略大了些,屋里其他人都听到了,纷纷转头去看。他冷冷扫视一圈,大家长的威势压下来,立即让所有人都打消了探问的想法,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只是悄悄竖起一只耳朵,留心他们那边的动静。
明鸾不与别人相同,大大方方地盯着那边看,见沈氏一副虚心认罪的模样,心里就畅快几分。她凑到陈氏耳边小声道:“母亲您瞧吧,祖父知道了大伯娘做的事,也是要责怪她的,可见大伯娘是真的做错了,您就别再当她是好人了。”
陈氏正为沈氏忧心,闻言瞪了女儿一眼:“你又在祖父面前嚼舌了吧?”
明鸾撇撇嘴:“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母亲,就算你跟大伯娘再要好,也不能为了她违逆祖父的意思,这可是有违孝道的!”这种大义名分的话,她也会说。
陈氏却是被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地要伸手去拧明鸾,明鸾往旁边一缩,躲开了她的九阴白骨爪,嘻嘻一笑,便往门外跑去了,陈氏想要追,又碍着众人都在跟前,生怕惊动了家里人叫他们笑话,只能暗暗生闷气。
屋子的角落里,沈氏哽咽着将当日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说,坦承自己原本命令章忠等人将太孙和内侍胡四海护送到章忠岳家的庄子上躲藏了,不料后来章府被围,冯兆南撤兵后,章忠老婆上门来哭诉,她才知道章忠被搜庄的官兵抓了去,混乱中太孙与胡四海逃走了,从此不知去向,而后她才听说了嫁到李家的妹子将人打发走的事。但太孙与胡四海如今的下落,她确实不知情,原有心要向先帝禀明真相的,却又无可禀告,只得继续咬牙不认了。
章寂听完后便叹了口气:“你也太大胆了!既然接了太孙出宫,就该安置到更妥当的地方。章忠岳家的庄子不是不好,但那里紧挨着你陪嫁的庄子,越王与冯家要搜人,又怎会轻易放过?一个不慎就会引人疑心。如今不但叫越王与冯家知道你事涉其中,还失了太孙的下落,无法向先帝交待,既连累了全家,也辜负了先帝、孝康皇后与悼仁太子。若是你跟我们夫妻提一句,家里早就派人去接应了,又怎会让太孙主仆在危急下无奈逃走,投奔无门?!”
沈氏无言以对。她虽是南乡侯府世子夫人,可以支使几个侯府的人手,但能量始终是有限的,更别说她是瞒着公婆行事。她事后回忆起当日的情形,也曾想过,如果太孙身边有多几个人手护卫,即便是官兵来搜庄,也有人可用,无需章忠亲自上前拦人,而太孙与胡四海要逃走,也可以多带上几个人,事后要联络南乡侯府也好,求助李家也好,躲藏出逃也好,都不至于断了音讯。
她自嫁入章家,一直是众**赞的长媳,叫人夸得多了,也觉得自己是聪慧能干之人,今日才感到几分惭愧。她还是太年轻了,办事不够周到,面对公公的训诫,她也只能虚心受教,低头认错。
章寂盯着她,心头的怒火略小了些,想着远在辽东、一别数年的长子,还有两个向来乖巧孝顺的孙儿孙女,他也不想对沈氏责备太过,只是有些话他是要说清楚的:“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你想救人没错,只是不该瞒着长辈。太子是夫人亲外甥,太孙也是夫人亲外甥孙子,夫人对他们一向疼爱,更别说先帝对我们一家也多有优容,若是知道太子遇害,太孙危急,我们断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你虽是太子妃亲姐,未必就比我们更关心东宫一家子的安危,却如此自作主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们为了自保会任由太孙遇险么?还是觉得我们夫妻年老无能,你几个小叔不堪大用,不如你懂事,不如你忠心,更不如你聪明?!”
沈氏无地自容,不停地磕头:“媳妇儿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父亲这话太重了,叫媳妇如何受得起?!”
章寂长长地吁了口气:“你既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好想想自己都做错了什么!别真当世上就只有你一个好人,别人都是铁石心肠。所谓忠孝,可不是看你嘴上说得如何好听,而是看你如何做的。看在你两个孩子面上,此事就到此为止,往后不许你再自作主张,给我切记!”
沈氏流着泪连声应下,又磕了几个头,眼见章寂不耐烦了,方才起身退下。转过头看到屋里众人都在瞧着自己,想必方才的情形都落入他们眼中了,沈氏不由得涨红了脸。但一想到公公虽训斥了自己,却没有将事情公开的打算,显然是给自己留了脸面,又觉得庆幸。她躲开众人的目光,一低头便走了出去。
门外,明鸾正跟洗砚说话。先前洗砚请了一位大夫过来给沈君安看诊,也顺道给文骥瞧了瞧,据说没有大碍,只是身体弱些,又在狱中染了风寒。因文骥自小娇养,受不得苦,病就好得慢些。如今跟着洗砚来的陈家婆子已经按方子抓好了药,熬完了送到文骥手里,看着他喝了下去,但效果如何还要再等等看。
明鸾便对洗砚说:“家里还有好几个小弟小妹呢,其他大人的身体也都不算好,路上若是吃了太多苦头,也不知道要病几个,但我们未必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停下来休息,请大夫也未必象现在这么方便,烦请洗砚大哥多买些成药带着,以备万一。”
洗砚笑道:“表姑娘小小年纪,想得却极周到。我们爷和奶奶原就吩咐我带了好几种药丸,有治风寒的,有治水土不服的,也有治肠胃不顺的,还有预防万一备的金创药与干净的白布条。想着天气已经转凉了,消暑的药应该用不上,越往北去越冷,另有几瓶子驱风暖身的药酒。因怕东西带得多了不便宜,我们奶奶还特地多给了我银子,让我到了北边后再置办皮子做冬衣呢。表姑娘尽管放心。”
明鸾听到他准备得这么周全,心里对五舅舅陈宏夫妻二人更添了几分好感,便笑道:“五舅舅五舅母真好,什么都想到了,会不会太破费?”
“表姑娘就放心吧,不过是一点银子罢了。以咱们陈家的家底,这点不算什么。您若还有吩咐,或是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也只管吩咐我。表姑娘小小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既不是犯人,也无须顾忌太多。”洗砚压低了声音,“若是姑奶奶有什么想要的,却又怕旁人说闲话,也可以悄悄儿告诉我,我悄悄儿去置办了,不必惊动旁人。”
明鸾眨眨眼,笑了。洗砚有眼色,但她也不好意思太过劳烦他,想了想,便道:“你准备得这么周全,我也没啥想要的了,不过…常用的药丸虽有,但如果等到人生了病再吃药来治,就有些迟了,还不如先增强体质,避免生病比较好。有没有什么简单好用的药茶方子?比如秋天里喝了可以去燥、润肺、驱寒的,又比如劳累一天后喝了可以睡得好些,驱除疲劳的,又或是多喝了可以强身健体的,在药材齐全方便好找的地方先配好了,一包包的,到了地方只要能做饭就能熬了每人喝一碗。唔…如果有防瘴气的就更好了。”
洗砚原本还听得眉飞色舞的,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便有些不解:“又不是往南边的深山老林去,备防瘴气的药茶做什么?”
“以备万一也好。”明鸾想起那几个官差私下议论的话,“就算没用,也费不了几个钱。我记得那种方子需要的药材都是很便宜的。”
“这个容易,不拘哪里,寻个有些名气的大夫,开几个方子配了药来,一包包分好了,随时可以熬了喝,比配成药还要便宜些。”洗砚想了想,“其实先前请的那位大夫就不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一会儿我去找他问一声吧。”
明鸾笑了,谢道:“辛苦你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们一家人还不知该怎么办呢。你这么能干,难怪五舅舅会派了你来。”
洗砚眼中闪过一丝自得,但马上又掩住了喜色:“可不敢受表姑娘的夸奖…”顿了顿,收了笑意,恭敬地拱了拱手:“章大奶奶,有什么吩咐么?”
明鸾回头一看,见是沈氏走了过来,脸色略沉了沉,因怀疑她又来为难洗砚,要他另请大夫为沈君安看诊,便给洗砚使了个眼色:“方才说的,你要快一点去办,我们可能很快就要起程了。”
洗砚会意地眨眨眼,恭敬应道:“表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会尽快办好的,这原是正经大事!”
沈氏勉强笑笑:“三丫头托洗砚办什么事呢?可别贪玩耽搁了他的正事。”
明鸾冷笑一声:“我托他办的自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有大伯娘吩咐的才是正事呢!”说罢转身就走,不去理她。
沈氏刚刚才在公公面前失了脸面,此时也无心计较明鸾的礼数,便当作没看见,只对洗砚道:“方才托你去请大夫的事,不知几时才能请了来?虽然安哥儿如今有药吃,但不知效果如何,还当尽早请了好大夫来看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