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思索再三,朱翰之决定与信使兵分两路进京,自己带上四个身手出众的亲信属下,装扮成行商,拖着一车“货物”掩人耳目地赶路。在路上,他还真发现有可疑的人在沿路城镇外围徘徊,好象在搜索着什么人,幸好他事先有所安排,每次都巧妙地躲了过去。他这一路走得快,三天后就到了京城。

进京城后,他见城中并无国丧的迹象,担心有异,就先去了名下的一处商铺,向那里的掌柜伙计打听消息。燕王遇刺身亡的消息此时仍未公开,但登基大典忽然取消了,对外只说是燕王得了急病,要将大典推迟。

市井中多有猜测,有人怀疑是昭宣帝与燕王在最后关头闹翻了,也有人怀疑是某些势力不想看到燕王上位,所以对他下了毒,连宗室皇亲与勋贵官员也多有不知道内情的,四处串动传递消息,因此流言蜚语满天飞,人心已经开始浮动。

朱翰之得知昭宣帝目前还在皇宫中,并未留宿在行宫,倒有几分相信燕王是真的出了事,担心昭宣帝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召自己进京,大概是急着要寻个可靠的臂膀,因此忙忙在商铺里就换了身干净衣裳,家也不回就进了宫。

一进宫。他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他平日没少进宫,守卫宫门的禁军官兵对他是再熟悉习惯不过了,可今日无论是行礼还是说话,都透着前所未有的尊敬和小心,一听说他是来见皇帝的,卫兵立即飞报上司,禁军统领屁颠屁颠就赶了过来。要亲自护送他去乾清宫。

直到见了昭宣帝后,兄弟俩坐下一说话,朱翰之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脸就一直僵着。

昭宣帝红着眼圈对他道:“因你还未进京,朕怕会出事儿,也不敢命人为王叔发丧,如今你总算回来了,底下的事就好办了。朕知道。你素来对皇位没有想法,但是王叔所言甚有道理。朕是不行了,无德无才。做了几年皇帝,只会给人添乱,如今又早早颁布了退位诏书,若是此时反悔,重坐皇位,岂不是失信于天下?可宗室之中,若论血统、品性、才能,还有可靠,再没人比你强了。好兄弟,你就听为兄一句劝。只当是为了咱大明江山,为了咱老朱家,把皇位接过去吧!”

朱翰之看着兄长,简直无语了,半日才道:“皇上说这些做什么?您只管继续做您的皇帝,先前退位。是因为王叔贤能,您愿意让贤,可如今王叔都没了,您还要让给谁去?!谁敢说您失信于天下呢?”

昭宣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朱翰之心下一凛,就觉得有什么内情,忽然听到有人在宫室里间转了出来,跪下道:“怀安侯有所不知,王爷虽未发丧,臣等也一直封锁消息,可当日刺杀之事是瞒不了人的,已有不少宗室与重臣听说了消息。当中有人蠢蠢欲动,言道皇上已退位,若再回归,便是失信于臣民,但燕王既死,自然是要从宗室中挑选老成贤能之人接位,才能保住江山社稷。若不是众宗室王爷们心中也各有想法,未能定下人选,只怕京中已经大乱了!”

朱翰之认出他是燕王府首席幕僚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燕王府众幕,他与吕先生更熟悉些,只是后者受袁先生一派排挤,未能随燕王进京,眼下还在北平王府里主持事务呢。眼前这位袁先生,平日可没少给燕王出主意,尤其是在对待昭宣帝的事情上,就数这姓袁的最积极。为什么昭宣帝退位后不能再重回皇位?这里头当然少不了这姓袁的推波助澜!只不过,当日是为了断绝昭宣退位后会威胁到新君的皇位,如今却变成了燕王府一系的致命缺陷了。

对方短短几句话,已令朱翰之看清楚了他们眼下最大的隐忧:因燕王一派此前的操作,昭宣帝在民间声名或许尚可,但论威信实在不足以压制朝臣与一众野心勃勃的宗室藩王,而少了燕王支撑,昭宣帝仅凭自身的能力,也难以坐稳皇位;燕王的部属在失去了自己的主君之后,连退一步拥护昭宣帝都会遇上重重困难,远的不说,只要他们曾经对昭宣帝做过的一切被暴露出来,他们就休想能安生了,而且,他们与昭宣帝本就不亲近,心里自然是不大信任的。

昭宣无法复位,燕王府一系又没了主君,一旦宗室朝臣另行决出新君,也许短时间内,他们两方还可以苟延残喘,但时间一长,必遭覆灭。那些宗室藩王可不是燕王,既不需要顾及悼仁太子的恩情,也信不过别人的下属,甚至连名声,可能也不大在乎。昭宣帝与燕王世子对他们而已,根本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事关己身安危,朱翰之也不敢大意了,他问袁先生:“燕王婶何在?弟弟妹妹们何在?”可别被有心人把持利用了!

袁先生顿了顿,头垂得更低了:“王妃伤心过度,与世子、郡主暂住在坤宁宫中休养,除却娘家至亲与宗室长辈,谁都不愿意见。”

朱翰之听出异样:“都有谁见了她?说了些什么?”

袁先生又顿了顿:“不过是些安慰的话。也有几位宗室里的老王妃劝她安心,说王爷只差登基大典未举行罢了,其实早已是真龙天子,既然不幸去了,自当由世子继位,世子年幼,可以任命宗室中的长辈为摄政王。辅佐幼主,待幼主成年后,再还政于君。”

又是一个心怀叵测的!

朱翰之冷笑。燕王摄政两年,就成了皇帝。想必宗室里那些老王爷里头也有人心动了,打算走燕王的老路,等过几年掌握了大权,再寻个法子让燕王世子暴毙了,便可“循旧例”登基为帝。只是这么明显的圈套,燕王妃难道没看出来?还是说,她不甘心离皇后的宝座只一步之差。就想做几年太后过过瘾?

他看向袁先生:“如此大事,王婶就没跟你们商量商量?”

袁先生仍旧低着头:“王妃卧病,不得传召,外男不敢擅入。”

好吧,朱翰之也明白他们的苦处了。明知是条死路,一个不慎,所有人都要陪葬,可是燕王妃被那虚幻的前景迷惑住了。却又不肯跟亡夫的部属商议,想必是知道他们不会赞同吧?燕王府的人可能也郁闷得很,他们会愿意帮着昭宣帝劝自己接过皇位。大概也是被逼急了。

但是,皇位什么的,朱翰之是真的没有兴趣。他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绝不对皇位有妄想之念,十一岁之前学习的也都是些琴棋书画、风huā雪月,当中满了十岁后,才渐渐开始接触经营产业的事,但这些都与为君之道毫不相关。当年在北平,燕王意欲起事,在不知道嫡兄尚存活于世时。他就没答应过要给燕王做招牌,此时嫡兄尚在,他又怎会起这个念头?

他转向昭宣帝:“皇上,您身体康健,又是名正言顺的君主,王叔既然去了。您归位是理所当然的。百姓们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要将事情真相诏告天下,便是有些议论,也会很快过去。朝臣中多有忠心之辈,而王叔的旧属也会支持您的,宗室里即便有几个跳粱小丑,又能成什么气候?至于您的子嗣,大不了臣弟牺牲一下,日后过继个儿子给您,或许您养好了身子,几年后就有儿女了也未可知。何必非得要臣弟继位呢?臣弟如今名份上只是远支宗室,又无德无才,如何能服众?”

昭宣帝还未说话,袁先生就先急了:“怀安侯,名份什么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宗室皇亲、朝中臣工,知道您真正身份的大有人在,宗人府的宗正老王爷也说了,他已经亲自将您的玉牒修改过来,您如今可是悼仁太子亲子,皇上亲弟,谁能说您只是远支宗室?!至于您的才德,朝中人所共知,您就不必再谦虚了!况且,这也是我们王爷的遗愿。”

“这倒奇了。”朱翰之冷淡地道“王叔素来是个聪明人,为何临终前不请皇上归位,反倒要我这个远房的侄儿接过大任?这话说不通,该不会是你们私自杜撰的吧?”

袁先生都要急死了,这回倒是昭宣帝替他解了围:“好弟弟,他这话是真的,燕王叔临终时确实说过,若朕不愿留在皇位上,就劝你继位。你本比朕强些,既有本事,又有决断,这几年里,若不是有你帮衬着,时时协助朕处理国事,朕早就不成了。朕知道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位置,从前不过是碍于名份,你又真心为朕着想,因此处处委屈自己。可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你就当是为了为兄,接下这个大任吧!”

朱翰之不解道:“皇上在担心什么呢?为何坚持不肯归位?若是担心朝中有人反对,您只管放心。燕王叔的旧属必定会支持您的,朝臣们也不例外,若真的有人敢闹事,就把几位已告老的老臣请回来坐镇大局,宗室里的人,请宗正出面教训就是了。”

昭宣帝苦笑,低头命袁先生:“你先出去。”袁先生一愣,应声退出,待关了门,却咬咬牙,转身走了。他要去寻几个帮手来,好劝服朱翰之。

门内,昭宣帝对朱翰之道:“好兄弟,我不怕跟你说句心里话,这皇帝,我…我是真的做不了!这几年里,燕王叔做得越好,就越显得我无能。如今就算我重新归位,没了燕王叔帮衬,我也只会做得更糟!若我只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主,糟便糟了,祸害的也不过是自家私财,可我身为一国之君,一祸害就会祸害全天下的人!何必因我一人之故,连累天下苍生呢?!”

朱翰之忙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即便没了燕王叔,还有我们呢,朝臣们也会协助您的。”心中暗骂,这都是谁给他老哥灌输的古怪念头?!老哥从前可没这样的想法!

昭宣帝只是苦笑着摇头:“或许吧,只是那样的日子太痛苦了。我枉为朱家子孙,居然如此无能!夜里做梦,也见到列祖列宗在怪我。再在这位子上坐下去,倘或闯出什么祸来,日后死了,我有什么脸面去见皇爷爷和父亲?倒不如早早脱下这身龙袍,将皇位让给更有才能的人,安心过几年自在日子。从前我还要担心会有人容不得我一辈子自在,可若是你坐了皇位,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你我是亲兄弟,一同患难过来的,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好兄弟,你一直真心为我着想,就再帮我一次吧!”

朱翰之动动嘴,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心里有一团火越烧越旺,咬咬牙,低下头:“哥哥既然知道我一直为你着想,为何你就不能为我着想一次?!你觉得这皇宫是牢笼,皇帝难做,难道我做了,就不觉得难受了么?!”

昭宣帝只觉得羞愧难当,哽咽着向弟弟跪下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朱翰之扶住他,心里堵得厉害,但也明白,他恐怕是真的不想再待在皇位上了。说他任性也好,说他不负责任也好,他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算有再多的人劝他,也不会改变的。

朱翰之觉得很委屈:“我…我马上就要大婚了,连婚后住哪儿都安排好了,我还答应了三表妹,要带她到处去游山玩水的!可如今…你却要我一辈子留在这宫里头!”

昭宣帝哭着道:“是我连累了你们…你放心,只要熬过这几年就好了。若你实在不愿意留在这位子上,那等到燕王叔家的小兄弟长大成人,将皇位交给他就是。到时候你和三表妹爱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

“这怎么可以?!”朱翰之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要么从一开始就不接受皇位,既然接受了,又怎能为他人做嫁衣?!燕王死前,他还担心日后要被打压、被斩草除根呢!没道理燕王死了,他已经不必再担忧这个了,日后又再成为人家的眼中钉,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

朱翰之渐渐冷静了下来,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第四卷 宅门春】第一百零六章 妥协

乾清宫中,从文武重臣、燕王府旧部、宗室藩王、几家地位超然的公侯勋贵,到早已告老赋闲的几位老臣,全都排排就座,无论心里抱着什么念头,此刻都认真听着朱翰之的条件。

“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燕王叔生前所处置的政务,无论军务民事,全都照旧实行,不得中断!分派的官职,也依然由原本定下的人选赴任。”朱翰之看着众人,语气斩钉截铁,“这些事,原是满朝文武公认定下的,没理由因燕王叔去了,便朝令夕改,否则岂不是乱了套?若你们要我做这个皇帝,那就得依我的主意!”

昭宣帝朱文至第一个点了头。这是应该的,他压根儿就不认为那些政策措施需要改变。

燕王府的人自然不会反对,大部分人还对此颇为欣喜呢,只有袁先生觉得有些不对。

他记得,燕王因要准备登基为帝了,就将自己手中的军队与部属全都归入了中央,打散了分到各处都司去,原本是想着借此掌握各地军队的动向,可如今燕王去世了,若这项举措依旧施行,那燕王府可就连手中的兵权都没有了!

还有,燕地原本掌握的矿山开采权、盐铁专卖权、税金都种种财源,也都被燕王收归朝中,这些东西还能回来不?藩地的官员也都被派到重要的城市做地方官去了。如今的北平,除去部分留守的人,几乎就是空架子!无钱无人,燕王世子日后想要东山再起,只怕也不能了!

还有,即使燕王府旧部能照旧得到原本安排的官位,三年任期过后又如何?三年后,以朱翰之的本事,早已坐稳了皇位,他们还有什么底气对他提要求呢?只怕这辈子都要受他控制了!

只是,袁先生想起眼下的局势。还有自己与章家的姻亲关系。还是闭上了嘴。他眼尖地留意到同僚中有一名武将,素来受燕王重用,是个细心的人,抬起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忙递了个眼色过去,那武将犹豫了一下。也就不吭声了。

在场其他人对这一项倒是无可无不可的,还有不少人觉得省事了呢,只是宗室与几位老臣倒有些不同看法,几个藩王彼此交换着眼色。各怀鬼胎,但因为昭宣帝已经点了头,他们就不想自己做那出头椽子,都指望别人先开口呢,一时间,倒象是没人有意见似的;老臣们则要直白得多,他们是惯了在昭宣帝面前表达意见的。便嚷嚷起来:“这如何使得?若事事都照故燕王的意思办,还要选什么新君?如此轻省,倒不如让皇上归位得了!”

昭宣帝却早已拿定了主意:“几位老大人们,朕意已决,皇弟便是新君,你们休要拿这等大事开玩笑。况且皇弟的话也有道理,朝令夕改,乃是大忌!燕王叔所施政策也都是好的,对江山社稷、对百姓均有好处。好好的改它做什么?”

老臣们闻言一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些说不出口。他们的追随者中倒是有精乖的,忙开口助言:“皇上不知,燕王殿下若在位,那些政策有他主持,自然是好的,可殿下已经去了。新君与燕王性情不同。习惯也不同,万一施政过程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又该如何处置呢?倒不如先好好商议了,看是否需要修改,再作定论,岂不更好?”

昭宣帝有些迟疑,朱翰之则淡淡地说:“这话有趣,难不成当日的政务都是王叔一人拿的主意?你们这满朝文武就没出过力?便是颁布下去施行,也是由各地官员负责的。我竟不知王叔去了,官员们原本能做好的,就忽然做不好了。这是为什么?我固然不如王叔贤明,也不至于无能到官员们一听是我做皇帝,就都不肯用心实事了吧?!”

那官员脖子一缩,讪讪地不敢多言。

朱翰之扫视老臣们一眼:“我知道你们在反对什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叔原先安排的人、事、物,若是都改了,能空出多少肥缺来?你们便是自己不心动,家中也有子侄,门下还有学生,若是能占了去,那该多美呀?至于百姓如何,社稷如何,朝廷是不是会出乱子,又都算得了什么呢?最要紧的是皇帝能听你们这些贤臣的话,照你们的意思做事!”他忽地把脸一板,“我今儿就先把话说明白了!若要我做皇帝,就休想我听你们摆布!若是坐了龙椅,只能成为人家的傀儡,那我何必舍了自己的富贵悠闲?!这头一个条件,你们就不乐意,我还是趁早走了吧!”说罢起身甩袖作抬脚状。

昭宣帝慌忙将他拉住:“好兄弟,你别恼,老大人们一时糊涂了,没想明白。他们素日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又怎会为了权势名利就不顾百姓死活?”

燕王府一众人也都纷纷跪求他留下,有几个武将性情耿直些的,直接就冲文臣那边骂了:“素日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嘴脸,其实不过是为了私利不顾大局的小人,如今连皇上的意思都敢违了,你们就是祸害,是佞臣!”

几个老臣有羞愧的,有恼怒的,有脸色发青快要晕过去的,也有心凉的。他们自忖处处为昭宣帝着想,可他自己都拿定主意不听他们的话了,还说他们老糊涂,他们还能怎么办呢?只得忍气应了。他们一应,其他文臣便是心里有不同想法,也不敢吭声。

宗室王爷们仍旧在大眼瞪小眼,可谁都不出声,昭宣帝见状,便高兴地道:“这头一个条件,大家都答应了!好兄弟,还有别的条件么?”王爷们顿时有了吐血的冲动,他们哪里答应了?可别人都不吭声,他们又不敢开口了。

朱翰之笑笑,道:“第二个条件,倒也简单,我早已定了亲事,是皇兄赐的婚,王叔还答应为我做媒人呢,虽说如今他去了,我又要登基,但万没有富贵了便背信弃义的道理。因此。我的皇后人选。一定要是南乡侯府三姑娘章明鸾,这件事儿,谁也不许多言!”

昭宣帝忙道:“这是自然的。还有谁比三表妹更合适呢?若有人敢说个不字,朕头一个就不依!”

这一项宗室们是没看法的,反而还觉得南乡侯府的几个儿子虽有兵权,但算不得显赫。娶了这个皇后,新君也得不了什么助力,倒是件好事。燕王府一众人等都是听袁先生的,他就指望着这门姻亲日后提携自己呢。怎会拆了自己的台?倒是琢磨着要在后宫妃嫔里安插上一两个自己人才稳当。最后仍旧是文臣们一方有意见:“若怀安侯只是宗室子弟,娶章三姑娘倒也罢了,只是…章三姑娘生母陈氏去年改嫁,只怕于其女名声上有些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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