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后一概否决了曲水伯夫人建议的所有人选:“不过是墙头草罢了。我在宫中养病的这些日子,除了开头还有些不知内情的人来瞧我,后头就完全是门前冷落了,通共也就是咱们自己家里人,还有建南侯府的祖孙来看过我而已。其他人我一见就要生气,才不想再看到她们的嘴脸呢!”况且她眼下还未复宠,即使召了人来,也不知人家是否乐意,召了也是白召。
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眉山伯府的二姑娘,倒还是个懂事的。我打算把她叫进来,问问外头的事。”皇后还以为是安阳伯府大公子在外面乱说话,才暴露了自己的计划。对丘媛虽有过怨言,但也散得差不多了,倒是挺想见她的。
曲水伯夫人一听,连忙道:“丘家二姑娘?娘娘怎么还记着她呢?这些日子也没见她进宫探望过娘娘一回。我在别家宴席上倒是见过这姑娘,觉得她品行似乎不大好。”
皇后奇了:“母亲为何会这样说?我瞧着丘媛挺知书达礼的,哪里品行不好了呢?”至于丘媛没进过宫探望,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从前也是她召见。丘媛才能进宫的。她被禁足坤宁宫。不命人召见,丘媛哪里有门路来瞧她呢?
曲水伯夫人就把上回在靖远侯府时发生的事告诉了皇后。她觉得丘媛无事生非,招惹了蒋家姑娘。却又利用谢三姑娘出头,差点害得谢蒋两家进一步交恶,还把建南侯府给搅进去了,根本就是祸根。这种姑娘怎么可以待在皇后身边呢?
她哪里知道。皇后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虽然清楚自己误会了蒋家,但那是指蒋家四姑娘无意入宫。事实上蒋家其他人未必就没有这种想法。比如蒋六姑娘,年纪也是正好,谁知道她是否有过妄念?丘媛跟蒋六姑娘过不去,十有*是在为皇后出气呢——这就是后者眼下的想法。而谢家三姑娘当众丢了脸。又暴露出鲁莽轻信的弱点,就更称皇后的意了。皇后心里对丘媛印象更佳,因不想听母亲啰嗦。也不说出口,只暗暗决定。改日定要召丘媛入宫来说话!
皇后送走了曲水伯夫人后,就等来了两位皇子。她今日一大早就命人送了些吃食去上书房给儿子加餐了。她虽然被禁足,皇帝却没有禁止她派人出去,所以这种事还是干得了的。而两位皇子得了她的东西,立刻就去向皇帝请旨,前来探望母后。皇帝很爽快地给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后趁机和两个儿子吃了顿饭。
皇长子抓紧时间劝了皇后许多话,就包括了请她给太后赔罪、与广平王父子和解等等。皇后早被自家弟弟劝了半天,又刚刚见过母亲,心里已经有意回转了,自然就爽快地答应了儿子的话。皇长子内心激动不已,只觉得这一切都多亏了大堂兄高桢的建议——母后从前真是想太多了,桢哥其实真的是一心为了我好——这就是皇长子离开坤宁宫时,脑子里转着的念头。
送走了儿子们,皇后在小佛堂里又发了一阵呆,偷偷哭了一场,便鼓起了勇气,命亲信宫人往乾清宫送了一封奏表,轻描淡写地表示她如今“病好了”,想去给太后请安,又怕病后体弱,会失礼于太后,所以请问皇帝的意思。奏表用折匣盛装,一路密封,直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沉默了一会儿,便把奏表放在了一边,什么话都没说。
消息传回坤宁宫,皇后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差点儿就要撂挑子不干。还是她的心腹宫人苦苦相劝:“娘娘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何妨再忍一回?只要熬过去了,今后有的是好日子。娘娘只当是为了两位皇子与公主着想吧!”
皇后忍住了泪,咬着牙关又写了一封奏表,在里面说了些请罪的话,承认自己犯下了几个错误,求皇帝原谅,然后再次命人送了出去。皇帝依然没有表示。谣言开始在宫中流传。
皇后哭着写了第三封奏表,进一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向太后、广平王府与蒋家赔了罪。字里行间都带着泪痕,送信的宫人还哭着跟皇帝说皇后确实病了,人都快瘦成一把骨头了,吃不好睡不好,还不肯吃药,日夜哭着想念皇帝,云云。这回皇帝总算有动作了,他在傍晚时降临坤宁宫,看到皇后时先是愣了一愣,继而沉默下来,陪着皇后吃了一顿饭,没说什么话就离开了。第二日一早,他就命人来接皇后,齐齐前往慈宁宫见太后。
面对皇后的大礼叩拜,太后只淡淡地说了句:“病愈了就好,今后小心保养身子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别的话一概不提,仿佛皇后真的只是病了几个月一般。
无论皇后对此有何感想,这一关似乎都过去了。只是回到坤宁宫后,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皇帝依然不到她这里过夜,也不提纳妃的事。太后依然不待见她,她去慈宁宫,坐不到一刻钟,太后就要暗示她走人。也许在外界看来,所谓皇后失势的传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可她心里清楚,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太后与皇帝,也许根本就还没有原谅她。
她心里也很委屈,觉得婆婆与丈夫太过严苛,果然是不在乎她了,便索性破罐破摔。既然她已经解禁,那她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下旨叫眉山伯府的二姑娘晋见,同时还不忘履行对建南郡公夫人的承诺,把张氏与赵琇这对祖孙给召进了坤宁宫。
☆、第四百二十八章相邀
懿旨下来的时候,赵琇正在家里跟张氏为南下做准备。
赵玮被委了副使之职,张氏与赵琇都觉得喜出望外。本来就决定了要回南边祭祖的,如今还能顺路领个正经差事,那风光可不是顶着一个新举人的名头回乡能比得上的。赵玮有了实职,就意味着他不再是一个仅有虚衔的勋贵了,也不是将来有可能会前程大好的潜力股,而是真真正正地出了仕。只要他这一趟差使办得好了,就是现成的功劳,回到京城,皇帝也有了封赏的理由。
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差使没办好,那问题也不大。他只不过是个副使罢了,上头还顶着正钦差广平王,还有一位明摆着是真正做事的工部侍郎。就算要找人背黑锅,也轮不到他一个刚出仕的少年人。
当然,赵玮和张氏都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赵玮踌躇满志地打算要把皇帝交待的任务办好,哪怕他只不过是个跟班,也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况且皇帝也说过了,让他跟着去,是让他历练的。上海又是家乡,他也有意要为家乡父老尽一份心力。
张氏更是对他说:“这是皇上对你的信任,你万不可辜负皇恩!”还拉着赵玮去了老郡公灵前上香,告诉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他的孙子要出息了!
等祖孙三人激动完,冷静下来了,赵琇就提醒了祖母与兄长一句:“王爷是正使,那哥哥这一路南下,还是要跟着王爷走的吧?那我们是不是该去见一见王爷?问问他是个什么章程?”
张氏被提醒了,连忙让赵玮向王府递帖子。不等赵玮的帖子送出,广平王府就先来人了。广平王已经带着世子从宫里回到了王府。开始准备行李。因旨意下达后,冷落多时的广平王府门前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有不少人上门拜访,也不知是什么主意。广平王不想见他们,却又不能简单粗暴地将人赶走了事,所以高桢就奉父命去应酬他们,打个哈哈。把人送走。不收礼,也不答应任何请求,更拒绝透露任何禁中消息。
高桢这时候忙得象陀螺一般。压根儿就没法抽出空来,过府看赵琇一眼,连跟赵玮商量正事的借口都用不了。他心中憋着一肚子气,也只能忍了。却命人给赵琇递了话,说过两日就来看他们。还叫他们祖孙三人到时候跟着广平王一块儿坐主船。
广平王南下自然是要坐船的。皇帝命人给他准备的主船是八橹船,前明福船的缩小版,又大又稳,还有三层楼舱。除去最高一层需要做瞭望用以外。下面两层楼舱都有很多房间可以住人,甲板下方也有舱房。广平王因为双目不便,所以不打算住得太高。已经定下要住第一层了。他明说了自己情况特殊,其他人不需要有顾忌。怕人说压在他头上什么的,建议让张氏带着孙女住到第二层去。有了住在第一层的广平王父子做缓冲,第二、第三层之间再设下关卡严加把守,就不愁会有外人冲撞女眷了。至于赵玮,可以跟着另一位副使坐同一艘船,也可以带着建南侯府的仆从另坐一艘。当然,如果他希望能跟祖母妹妹同船,主船的第一层还有不少空房间可供选择的。
赵玮听了高桢的人传话,咬着牙冷笑了一下,然后便假笑道:“世子想得周到。那到时候我就跟祖母、妹妹一同打搅王爷与世子了。”
高桢派来的人是他的心腹小厮墨池,大约也清楚明白赵玮跟高桢间的嘴上官司。他在屋外台阶下微微一笑,行礼道:“小的一定将侯爷的话原样转告世子。”
墨池传完话就告辞了,临行前还说,等启程的日子定下了,就会过来报信。如果建南侯府需要采买什么物件,也尽管跟王府提。另外,建南侯府打算带几个人,多少箱行李,是否另行备船载人载物,也请尽快理出个章程来,报到王府去。因为是一起南下的钦差队伍,早些把人事报上去,上头也好做安排。
这就是正事了,赵玮收起了假笑,郑重答应下来。只是等墨池离开后,他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赵琇睨了他两眼,便撇了撇嘴:“哥哥要是觉得咱们沾了广平王的光,坐他的顺风船,太丢咱们家的面子,那大不了咱们另坐一条船去好了。”
六房那边已经有信了,眼下正是漕粮进京的高峰期,他们大部分的船都有了安排,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合适的空船。建南侯府要用船,又不能用小船、旧船或货船,所以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两条客船来,又向相熟的船行借了一条载行李的,估计够赵家祖孙用了。不过如今赵玮领了差使,南下不再是私事了,倒也不必再费力去自己找船,官府自有船会安排。虽然张氏与赵琇并不在钦使行列,可皇帝都答应了赵玮祭祖,谁还挑剔他把祖母和妹妹带在身边呢?现在他们可以说是不缺船了,不跟广平王同坐一船,也没什么要紧。
赵玮却还算明白,摇头道:“六房的船还是小了点儿,载行李倒罢了。官府安排给副使的船,也未必是什么好货。王爷的船驾就不一样了,又大又稳,祖母坐了也能舒服些,自然还是跟王爷同坐一船的好。”
既然他做了决定,赵琇便笑着应下:“那好吧,我这就安排人员名单去了,再叫人帮忙打包行李,也好早些算清楚人头,报到王府去。”
张氏对孙女说:“去问问底下的人,可有从老家跟着咱们出来的,挂念家里人了,想跟着回去看看的,都把名字记下吧。倘若府里安排得过来,能带上的就都带上吧,至不济每家也要带上一个。”
赵琇顿了一顿,还是答应了,自去料理事务不提。
屋里剩下张氏与赵玮祖孙两个,彼此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了苦笑。
张氏捂着胸口发愁:“这可怎么办呢?太后娘娘才见过琇姐儿,看着似乎挺喜欢的。可是事情一日未有旨意下来,我心里始终不能安稳呀!这一趟南下,还要跟世子住在一条船上,可别惹出什么闲话才好。”
赵玮道:“祖母放心,孙儿也在呢。到时候孙儿会把世子给看好了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孙儿想。世子大约是真的铁了心。王爷也似乎颇为赞成。就不知道宫里的意思如何。等这趟差事办完,咱们回京后,孙儿想问一问王爷的意思。若是可以,还是早日把妹妹的婚事定了吧。”
张氏缓缓点头。
谁知两日不到,皇后就下旨召了张氏与赵琇进宫去。
未进坤宁宫前,张氏与赵琇祖孙俩都猜不出皇后忽然相召。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会是那日进宫见太后时,顺路拐到坤宁宫前行了个礼。皇后差宫人来说了两句客套话,如今当真了?
不过皇后“病愈”,消息还是慢慢传开了。不管皇后这段时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眼下看太后与皇帝的态度。似乎已经雨过天青了。只是时间还太短,外界大部分人都只是持观望态度,并没有一拥而上。跑坤宁宫来抱大腿的意思。赵琇在家里本来是跟张氏商量好了,只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皇后召她们来,她们就来,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她们跟皇后也没仇没怨,宫里还有太后在呢,吃不了什么亏。
事实上,皇后召张氏与赵琇祖孙前来,也没有叫她们吃亏的意思。皇后只是穿着一身华丽的大礼服,面带无可挑剔的微笑,十分和气地跟张氏说了些套话,先祝贺赵玮得了差使以及赵焯得了追赐,又夸奖了赵琇几句,并赏了祖孙俩各一套金镶宝头面,以及锦缎若干,让她们有空常进宫来陪她说话,然后就端茶送客了。
这是皇后对比较体面的勋贵家女眷的待遇,也算是相当给面子了。虽然她脸上涂了很厚的脂粉,但赵琇能看得出来,皇后对她们祖孙说这番话时,笑得还是相当真心的。她心里纳闷,奇怪皇后怎么忽然对她们祖孙亲热起来,但想起皇后为人,还是不大情愿跟对方亲近。当然了,当着皇后的面,她们祖孙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至于出了宫后还会不会积极进来——她们马上就要回江南祭祖了,哪里有这个空呀?
出了坤宁门,赵琇忍不住擦了一把汗,看着沉甸甸的珠宝匣子,还有身后捧着锦缎的两名宫人,只觉得赏赐也不是那么好领的。她小声问张氏:“咱们要不要‘顺路’去看看太后?”
张氏暗暗摇头:“事先不曾给慈宁宫递过牌子,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今日是否得闲,还是先出去了再说吧。”皇后宫里的人她并不熟悉,也不敢使唤。拿着皇后赏赐的东西去见太后?太后若瞧见那两套金镶宝头面,心里还不知道会有何感想呢。皇后娘娘终究是太年轻了,做事不够谨慎。两天前太后才赏了赵琇一对金镶宝簪子,今日皇后娘娘就赏了她一套金镶宝头面。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皇后是在跟太后别苗头呢。张氏可不打算给太后添堵去。
祖孙俩径直出了宫,半路上,她们与正随着宫人往坤宁宫走的丘媛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愣了一愣。
张氏皱起了眉头,不想理会她,直接扭头走了,还给孙女使眼色,示意赵琇也别理人。赵琇自然不会理会丘媛,只是心里奇怪。丘媛在皇后暗算蒋雯的过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皇后心里应该很清楚。她现在刚刚获得了太后与皇帝的原谅,不夹紧尾巴做人就算了,居然还光明正大地把丘媛召进宫来,难不成真是养病养傻了?
赵琇盯了丘媛几眼。丘媛脸涨得通红,一直低头不语,还有意识地向旁避让两步。直到赵家祖孙走远了,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冲领路的宫人勉强笑笑:“这位姐姐,我们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
ps:泪奔~~~对不起我又迟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说客
丘媛向皇后行了拜见大礼,起身时悄悄偷看了皇后几眼,见她气色还好,心情似乎也不错,才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当初算计蒋雯失败一事,并没有让皇后迁怒于她。而皇后在告病数月后,似乎已经重获圣心,没有下台的危险。那证明她还能继续紧抱皇后大腿,不必畏惧谢家人的不善。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外头传闻沸沸扬扬的,只怕京中有些脸面的人家都已听说。她若不能说服皇后,助她嫁入广平王府,就没办法再嫁给京城任何一家高门大户。她只能赌,赌居于深宫又养了几个月病的皇后对外头的传言一无所知,仍旧把她当成是个可以信任的大家闺秀。
丘媛关心地问了皇后的病情:“臣女在宫外什么都打听不到,又不敢向家中长辈说出实情,只能坐困愁城,心急如焚。如今见到皇后娘娘玉体安康,臣女总算能放心了。”她边说边跟皇后对视了一眼。
皇后心里有数,听得十分欣慰:“好孩子,叫你担心了。本宫那时候…病发得急,也腾不出手来打发人去跟你说一声,你急坏了吧?别害怕,没事的。”说完又沉下脸:“都是那色中饿鬼误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丘媛眨眨眼,也跟着丢开糊弄外人的套话,小声说:“臣女听闻他如今已受到了惩罚…”
皇后冷哼一声:“活该!若不是他在外头胡说八道,本宫何至于受这几个月的苦头?”接着她又有些担心:“外头都有些什么传言?虽然皇儿们都说,太后与皇上只道本宫是病了,不许人泄露消息,可本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丘媛心道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还以为这种事能瞒住外头人呢。当然这话她是不可能说的,还断然否定:“娘娘放心,太后与皇上说了不许外传,宫里又怎会有人胆敢胡言乱语?即使有人私下议论,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离实情差得远着呢。现如今外头传的都是安阳伯府上的小道消息,与娘娘并不相干。”
“那就好。”皇后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太后与皇上如今还端着冷脸。她又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可惜,即使只是捕风捉影,也足够外头的人做文章了。”如今太后与皇帝都不站在她这边。她也只能独自面对朝臣们的攻讦。若她自己不振作,就真的只能等待被废了。
丘媛见她心情低落,连忙转开了话题:“臣女方才进坤宁宫时,正巧遇见建南郡公夫人带着她孙女出去。莫非皇后娘娘刚刚见过她们?”
皇后露出了微笑:“是呀,郡公夫人性情慈和。是位忠厚长者呢。她孙女也十分稳重,生得还清秀。乍一瞧上去,真不象是只比皇长子大几个月的孩子。太后娘娘很喜欢她们,常召进宫来说话呢。皇上也对建南侯十分看重。想着他与广平王父子相熟,便委派了他要紧职务,命他随广平王南下办差事呢。你可听说了?”
丘媛自然听说了。还知道建南侯打算带上祖母和妹子,顺路回老家祭祖呢。近日建南侯府与广平王府两家人员来往密切。京中何人不知?她以帕掩口,遮住不自然的笑容,故意用说笑的语气道:“娘娘似乎十分喜欢建南侯府的千金,莫非…是看中了她?她比皇长子也就是大了几个月罢了。”
皇后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丘媛这是在暗示皇长子妃的人选。她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这怎么可能呢?不要胡说。”赵琇确实只比皇长子大了几个月,可她长得比同龄人高,言行举止都老成稳重,不象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更象是已经十五六岁了。相比之下,皇长子简直就是个孩子。也许过得两年,他会长成小伙子,但眼下光看外表,赵琇与他绝对不相配。
再说,皇后虽然暂时对赵琇有着不错的印象,但说到给长子择妻,那自然要更挑剔些。家世、容貌、品行、才情、学问…样样都不能少。赵琇是很好,但皇后认为,皇长子值得更好的。
丘媛其实也知道赵琇与皇长子外表并不相配,只是她一听说建南侯府与广平王府的关系亲近,甚至两家人还要同路南下,便心怀忌惮。她有些忍不住了:“臣女也听说了,太后娘娘十分喜欢赵姑娘呢。”
皇后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如今太后与皇帝对她都是淡淡的,难不成他们真打算不经她同意,便为皇长子定下正妃人选?不,不可能!就算太后有意大包大揽,皇帝也不会给嫡长子娶个次一等的妻子。
她沉声对丘媛道:“不要再说了,根本就没影儿的事!”
丘媛连忙低下头去:“是,臣女失仪了。”边说边偷看皇后的脸色。
皇后心烦意乱,没有留意。她忽然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发现,如果皇帝真的决定了皇长子妃的人选,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征求她的意见,而她什么也没办法做。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在前朝与后宫的权柄大打折扣,在太后与皇上面前的份量也大不如前。虽然赵琇不象蒋雯有太后侄女的身份,但她也是功臣之后,本身又有救驾之功,其兄受皇帝宠信,其祖母又是太后宫中的座上客,不是目前的皇后能轻易摆布的对象。如果她遇到了象蒋雯那样的事,消息又泄露出来,太后和皇帝都绝不会原谅幕后之人的。皇后又想起广平王府跟建南侯府关系相当密切,如今广平王府已经成为了皇长子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她不可能惹恼对方,给皇长子添麻烦的。
丘媛见皇后面上神情变幻,便小声问:“娘娘有什么烦恼?不如说出来,看臣女是否能为您分忧?”
皇后看着她,想起先前那事儿,丘媛也是知情者并参与者之一。也没什么好瞒的,就简单地说了:“本宫虽然挺喜欢赵家姑娘,却不认为她与皇长子相配,只是不知道皇上的想法,故而心中不安。”
丘媛见皇后果然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心下暗喜,忙道:“这有何难?娘娘可以先为赵家姑娘说一门如意姻缘呀?”
皇后苦笑:“我能为她说什么姻缘?”想了想。还真叫她想到了:“对了。皇长子上头还有哥哥呢,广平王世子今年十六,已经是要娶媳妇的年纪了。赵家姑娘与他虽然差了几岁。但也不是差得太多,过两年嫁娶正好!”
丘媛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狰狞了:“娘娘。广平王世子的婚事,您能做主么?”
皇后噎住了。她怎么可能为广平王世子的婚事做主?若是在几个月前。她在这件事上还能说得上话,现在却不可能了,除非皇帝认同她所选择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帝未必不会认同赵琇这个人选。跟那些背后有实权长辈的高门千金相比。自然是家中人丁单薄的赵琇更适合做未来的广平王世子妃。而广平王父子本来就跟赵琇相熟,兴许也不会反对?
丘媛看着皇后的表情变化,只觉得心中越发不妙。忙道:“娘娘可想过没有?眼下太后与皇上对娘娘依然有所误解,只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除。娘娘若想改变现状。还需要一位有力的说客,时时在他们面前为娘娘说话才行。广平王殿下处,亦是如此。若无人从中调停,只怕这几位贵人会对娘娘误会越深呢。”
皇后忙道:“若果然有人能做说客,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这人在哪里呢?”
丘媛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臣女也说不好,不过臣女有个主意。广平王世子的婚事,无论娘娘是否能做主,未来世子妃的人选,最好还是选一位与您亲厚又可以信任的。若世子妃愿意在王爷、世子甚至是太后面前为娘娘说好话,娘娘还怕他们会继续误解您么?”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坐直了身:“你说得有理!”
丘媛抿嘴羞涩地笑了笑,心中却在得意。皇后如今已经没几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当得上“亲厚又可以信任”这七个字了。谢家虽然还有几位姑娘,但这两三个月里,曲水伯夫人常常带了谢家三姑娘、四姑娘出门做客,却没带上她们的母亲,让人怀疑其用意。眉山伯夫人听说了小道消息,据称皇后失宠,谢家担心会失势,有意再送女入宫为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后对这几位堂妹又怎么可能会没有芥蒂呢?其他表姐妹里头,年纪、家世都合适,相貌也过得去的并不多,与皇后的感情更说不上深厚——毕竟皇后是长姐,出嫁十几年了,跟家中的小妹妹们相处得少,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言?
这么一算下来,可不就只剩下她丘媛一个人选了么?
可惜皇后此刻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高桢的婚事,她恐怕是插不上手了,太后连蒋谢两家联姻都不能接受,又怎会答应将谢家任何一个女儿或是外孙女嫁给嫡长孙?但根据同样道理,谢家却可以娶一位能获得太后与皇帝欢心的女子为媳。谢襄飞正需要说亲,皇帝对他还是十分爱护的,想必也乐意为他指一门好亲事。也许…建南侯府的赵琇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年纪小了些,但男孩儿晚两年成亲也不算什么。此事需得先问过家里人的意思,皇后打算明日就召曲水伯夫人入宫来。
至于坐在她面前的眉山伯府千金丘媛?无论是广平王世子妃,还是她的弟媳妇,她都没考虑过这个人选。丘媛?做个帮手挺好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可是让其成为她的弟媳妇或侄媳妇?
不可能!
☆、第四百三十章再召见
赵琇还不知道皇后召见她过后,又生出了一段变故。她回到家里,便开始忙碌着收拾行装了。
古代比不得现代,只需要带些衣服和日用品就可以出远门了。他们祖孙三人出行,一去数月,路途数千里,需要带多少随从、带多少衣物还有日常生活用品,都需要仔细安排。虽然他们是坐官船,可一路上的所有花销却不是全靠官府支付的。赵琇也希望祖母和哥哥能过得舒适一点,所以床铺、被褥、垫子什么的都要带上,甚至连椅子矮桌都要带。
而照张氏的想法,出行标准又比赵琇想的还要再高一点,几乎是把半个家当带上了,衣食住行全都包含在内,光是预备路上喝的茶、用的茶碗,就有十来种;梳妆用的脂粉首饰起码带走了一半,秋冬春夏四季衣裳都带了两箱,各种成药和药材都没漏下,若不是广平王那里有一位太医随行,她还打算雇上个大夫呢。赵琇原本还想:有没有这个必要?可是赵玮去见了广平王一趟,回来提起,她才知道王府那边的标准还要更高一点,人家连路上要吃的米面油盐都是自带,就怕在外地买不到合用的。
当年刚穿过来时,赵琇也曾随家人坐船回南,不过当时全家人都有重孝在身,赵炯得势,也不可能让张氏与赵焯一家过得太好,因此一应待遇都只是平平。而后来坐海船北上那一次,因为出发得太过仓促,还要躲避逆党的搜捕,又是坐的西洋商船,压根儿就说不上什么舒适。只能说是可以保证基本生活要求而已。所以这回南行,是赵琇头一次经历古代富贵人家出行的规格,颇有大开眼界之感。但同时她也感到了十二分的麻烦。因为这趟出行的劳师动众,许多准备工作必须在十来天的时间里完成,让她有些忙不过来了。她还要另外派人迅速回奉贤报信,同时提前打发人去运河沿岸一路打点,做好后勤工作。
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却不够。出行日期是皇帝定的。不可能更改,赵琇只能暂时放下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专心去准备出行事宜。张氏见孙女忙碌。也帮着料理几件事。赵玮则把对外联络给包了,又命管家汪福来接过了采买大任。建南侯府上下忙成一片,倒也算是井井有条。
等高桢终于摆脱了那些上门来的客人时,已经过了好几日了。他一抽出空闲时间。就立刻跑到建南侯府来。赵玮“恰好”出了门,家里只有张氏与赵琇在。高桢一点阻碍都没遇上,就见到了她们。
高桢多日不见赵琇了,今日总算见着,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赵琇正命人上茶。转头看见他嘴边那丝笑容,嗔了一眼,扭过头去。高桢倒也不生气。反而低下头,嘴角笑得更深了。
张氏左看看。右看看,暗暗叹了一声,心里有些纠结。可她不能说什么,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的。她就干脆谈起了正事:“王府都预备得怎么样了?旨意下来得突然,我们家没想到能有这样的体面,都手忙脚乱了。王爷身份尊贵,出行要准备的东西想必更多吧?”
“是,现下王府长史正跟总管一道合力做安排呢,每日都忙到很晚。”高桢恭敬回答,“不过父王说了,只当是去温泉庄子上住些时日,照着去年的例收拾行李就好了,不必带太多东西,免得行李沉重误事。我们这一路往南,路上有多个大城镇,俱是繁华之地,若漏了什么东西,只要有银子,采买起来也方便。再说,我父王是奉皇命去做钦差的,谁会缺了他的东西呢?老夫人和赵妹妹若是路上缺什么了,也不必着急,只管跟我们开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