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连忙道谢了。
高桢偷偷看了赵琇一眼,微笑道:“赵妹妹,这一趟南下,虽说我父王与玮哥俱有差事在身,但等差事办完了,也该过年了。我们看来要在南边过新年呢。我只有小时候在嘉定小住时,才游玩过几处名胜,但多年不去,也不知道如今的江南风景如何,风俗是否有变。赵妹妹久居沪地,想必比我了解当地风土吧?能不能给我父王与我做个向导,让我们领略一番江南风光呢?”
赵琇瞥了他一眼:“世子言重了。前年你不是才去过嘉定吗?我一向只住在奉贤,偶尔去南汇逛一逛,嘉定也就是去过两三回罢了,对那里还不如你熟悉呢。真要游玩起来,恐怕还要你做向导。”
高桢立刻接下话头:“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游玩一番吧?也看看这江南的冬景,与京城相比如何。”
赵琇哑然,才知道自己是中了他的语言圈套,只能嗔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
高桢察觉到张氏正盯着自己,忙转头去冲她笑了笑:“老夫人,我还从没见识过江南的新年呢,不知与京中风俗有何不同?上次去时,行色匆匆,腊月都没过好,我就随船北上了。这一回定要好好散散心。我父王也说,嘉定乃是祖籍,让我在家乡多住些时日,别忘了根本呢。”
张氏放柔了神色:“王爷说得对。南边的风俗与京城可大不一样,世子爷可要好好领略一番。”
高桢又偷偷看了赵琇一眼:“还有…眼下已是深秋,等我们到了南边,当地想必已经入冬。差事简单,办完了还在腊月里,自然是要在南边过年的。但过完年,江南雪融花开,运河可行船了,北边却未必。因此,我们官船北上时,恐怕行程要放慢些。我父王说了,到时候说不定能慢慢一路走来,把运河沿岸各地名胜都逛上一遍呢。老夫人和赵妹妹不妨再与我们同行?官船总比自家备的船只要稳当得多。”
赵琇听得双眼发亮,这是…公费旅游的节奏?虽然省下来的只有住宿费和交通费,日常支出还是要自己负责,但听起来也很吸引人。开春后慢慢北上,既不必赶时间。又不用担心安全,食宿都有人安排,待遇又高,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琇眼巴巴地看向张氏,就等着她说一声“好”了。看得张氏心里臊得慌,只能用一句:“待玮哥儿回来。我就与他商量。”把事情应付过去。
高桢笑眯眯地说:“玮哥一定会答应的。”能不答应吗?赵玮是副使。广平王才是正使,若广平王发了话,赵玮又怎么可能会丢下他自个儿先走人?
赵琇一想明白这点。就没好气地瞪了高桢一下。不过想到可以好好游玩一番,她心底又雀跃起来。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来人禀报:“宫中有使者前来。”却是皇后派来的,特地召赵琇进宫去。但只有赵琇,没有张氏。
赵琇听得就觉得奇怪。皇后无端叫她进宫去做什么?还没让把张氏带上。这根本不合常理。
张氏还有些担忧,悄声问前来传话的嬷嬷:“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我怕她规矩不好,惹得皇后娘娘生气。不知是否能陪她走一趟?”
那嬷嬷却笑着对张氏说:“郡公夫人不必担忧,我们娘娘最和气不过了,又喜欢您家大姑娘。又怎会生她的气呢?今日我们娘娘是请了几位闺秀进宫陪她喝茶说话,并没召见各家诰命。您若去了。就怕您无人相伴,未免寂寞。”
这意思就是说,今日皇后叫进宫的都是小姑娘,老太太就别来凑热闹了。张氏听了,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依旧纳闷,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召赵琇去?赵琇统共也就是见过皇后一次而已,也没有做什么讨她欢心的事。皇后忽然相召,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皇后有什么目的,赵琇现在都必须马上换衣裳梳头,随来人进宫了,耽误不得。张氏便请那嬷嬷先在花厅奉茶,叫赵琇先回房去换大衣裳。
等那嬷嬷随丫头离开后,高桢从厅后的屏风转了出来,面上神情肃穆:“皇后近来虽然不象之前那么阴阳怪气了,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会打什么主意,不如我送赵妹妹去吧?”
赵琇犹豫了:“世子送我去,若皇后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管她怎么想?”高桢不以为然地道,“难不成她还能冲着你我发脾气不成?”
赵琇想想也对,便放心转身回院子去了。倒是张氏想得多些,对高桢道:“世子好意,老身心中感激,就怕外人不知情,胡乱说闲话,坏了琇丫头的名声。”
高桢笑道:“老夫人放心,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等赵琇换了大衣裳,重新梳了头出来,高桢已经在前院跟那位嬷嬷唠嗑上了。那位嬷嬷不知实情,还以为他是刚到侯府来寻赵玮的呢。只可惜遇上赵玮不在家,他白走了一趟,临行前听说赵琇要入宫,他就自告奉勇送她一程,顺道进宫去给太后请安。那位嬷嬷立刻就相信了。
高桢就这样一路护送赵琇坐马车进了皇宫的大门,还一路送到了坤宁宫大门前,接了她下车,温和地嘱咐那位嬷嬷:“还请多多照看赵大姑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足以让对方领会到了他对建南侯府千金的看重。那位嬷嬷深知高桢如今与皇长子正交好,不敢怠慢,引赵琇入殿的时候,都比平日多了几分恭谨。
赵琇进殿给皇后见礼,起身时才发现,原来今日还真有不少闺秀在座,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连素日与她不和的王大姑娘也在场。而在皇后的身边,还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曲水伯夫人。
她眨了眨眼,心中疑惑。皇后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告状
皇后的茶话会实在无聊得很。
赵琇坐在坤宁宫偏殿的暖阁中,百无聊赖地看着其他人的表情,心里这么想着。
皇后今日请来喝茶说话的姑娘,都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的闺秀,基本上全是六部尚书、实权勋贵或是大学士、大将军们的嫡女或嫡孙女,出身最低的一位也是侍郎的嫡女。当中有赵琇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但见过面的,或者是没见过面但听说过的。彼此一介绍,便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赵琇细细一琢磨,发现她们背后的家族不是颖王之乱结束后崛起的新贵,就是原本就追随皇帝与广平王一方的死忠,至少也是在颖王之乱时,坚持太子正统,不肯服从颖王与朱丽嫔的大臣。换句话说,就是当今皇帝的信臣。六部尚书中,礼部新任尚书就不符合这三个条件,他原是个大学士,颖王生乱时他在家丁忧,家里还与已故延陵王的正妃有亲,因此他家虽有两个美貌的女儿,素日在闺秀圈子里也是极得人缘的,更曾多次出入宫闱,却不在今日的邀请名单上。
曲水伯府谢家的姑娘,还有眉山伯府那位日前才进过宫见过皇后的二姑娘丘媛,也不在场。
这些姑娘出身不一,但其父祖皆是今上得用之人,自然不能跟一般世家名门之女相比。她们年纪从十三岁到十六岁不等——赵琇是其中最为年少的一个——容貌普通清秀以上,全都是读过书,认得字的,当然文化水平就有高有低了,性情也是各不相同。
不过当着皇后的面。小姑娘们即使在家里娇纵惯了,也没几个会在今天这种场合当众表现自己的个性,所以个个看上去都娴静乖巧,十分有礼貌,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轻声细气地说着话。说的当然不能是京城高门大户的八卦流言,也不能是脂粉首饰布料这种庸俗的话题。她们谈的是自己在家读了什么名家诗集。爱用什么材质的棋子棋盘,近来学了哪首古琴曲,喜欢哪位书法大家的字。又或是哪位名家的古画,字的风格是什么,画又有何稀奇处,如果能顺便哂几首流传不算太广的好诗。那就更显得教养不凡了。当然,若是家中有名驹宝剑。皇后娘娘也是很有兴趣听一听来历的。
书香名门的闺秀们在表现自己的才学之余,也注意到不能露出半点对勋贵武将的轻视,因为皇后是勋贵人家出身。她们顶多就是在皇后跟勋贵千金们聊起骑马游猎之事时,微笑不语做好奇倾听状。
将门千金在显摆自家家世不凡之余。也不能说书香世家的不好,因为皇后看起来更喜欢斯文知礼的女孩儿。当然在人家书香闺秀们说起诗词歌赋时,她们也会皮笑肉不笑地低头喝茶。
至于两边不靠的。地位就可能有些尴尬了。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位王大姑娘。王尚书虽是耕读传家,但家境本来极寻常。若不是考中了功名后。娶了个土财主的女儿,他还能说自个儿是个穷书生,是清贫读书人,人家也能敬他家三分。可偏偏他既是书生,又是暴发户,却比不得人家世家底蕴。王家靠他显贵,方入了京城上层圈子。无奈他家身份地位上去了,妻子却依然还是那个土财主的女儿,儿女教养也跟不上。王大姑娘打扮得比勋贵千金们还要华丽,自端起个书香名门千金的架子,说的话虽然言必提礼数规矩,也爱引经据典,在这种场合却有些不合时宜,还时时透露出无知庸俗来。旁人心里好笑,又不好当着皇后的面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鄙夷。
赵琇只当是在看戏。她本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家世又比不得别人显赫,家里又无实权。人家看到她跟这群家世不凡的姑娘一起被皇后请来,心里还觉得奇怪呢。不过建南侯府也称得上是今上的死忠,从龙功臣,因此旁人倒也并没有想太多。
赵琇自个儿低调了,旁人却未必容她这么悠闲。倒不是王大姑娘又要寻她晦气,头一次在皇后面前露脸,人家王大姑娘自然是先顾着自己了。但曲水伯夫人不知为何,今日忽然对赵琇起了兴趣,时不时就问她几句话,要跟她聊家常,跟上回在靖远侯府时的客套与平淡大不相同。赵琇只能提起精神,人家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尽可能表现得老实些。
她可没兴趣讨好皇后。
在赵琇勉强端着笑脸应对皇后与曲水伯夫人的同时,高桢转道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正有空闲,见大孙子来看她了,欢喜不已,忙拉着他的手问了许多话,又担心天气转冷,广平王在家住得不暖和,或是犯了旧疾,非要拉着大孙子问个仔细才能放心。
高桢一一跟祖母说了,直到太后心满意足,方才状若无意地笑道:“父王在王府里过得好着呢,只是牵挂皇祖母一个人在宫里,是否寂寞?皇祖母就没召几个人来陪您聊天么?方才孙儿进宫,听说皇后娘娘那里今日来了许多娇客,可热闹了。”
“她?”太后有些不以为然,“她又生出什么事来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搅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外头的人还不知如何说她呢。晾了她几个月,她一脸乖巧地跟着皇上来赔罪了,说今后再也不敢。可事实上呢?别说你皇祖母武断,她那双眼睛看着就不象是真的知错了,以后且有得烦呢。”
高桢笑笑:“皇后娘娘若胆敢再次胡闹,难不成皇祖母不会拦么?她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太后笑着摇头,又有些好奇:“你进宫来瞧皇祖母就是了,怎的还上她那儿去?别去,仔细她又糊涂了,给你脸色瞧。即使她要挑剔你礼数,你也别管,万事有皇祖母在。”
高桢答应了,又笑道:“孙儿也不是专程上坤宁宫去的。只是今日去建南侯府访友。赵玮不在,孙儿就去陪他家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恰逢皇后派人去召赵家妹妹入宫。孙儿想着要进宫来给皇祖母请安,便顺路送了赵妹妹一程。到得坤宁宫,才听说皇后今日请了好些人家的闺秀前来喝茶,也不知是做什么呢。”
太后听出几分端倪来了,好笑地看着孙子:“你这是担心了?怕皇后瞧上了你中意的女孩儿,要聘给大郎做媳妇?”
高桢有些窘迫地红了脸。转开视线道:“皇祖母说到哪里去了?孙儿才不担心这个呢。您不知道皇后请来的姑娘都是多大年纪的。虽然赵妹妹也受召前来。但皇后的用意想必不是在为大郎择妻。再说,曲水伯夫人也在呢。她老人家是个明白人,怎会不知道大郎的婚事。已经不是皇后娘娘能做主的了?”
太后听了,不由得有些讶异,叫了宫人来问:“皇后今日召了诸家闺秀入宫说话,都有何人在座?去打听打听。”
不过一时三刻。宫人打听得消息回转,报给太后。太后一见那些姑娘们都是十三岁以上的年纪。就知道高桢说的是实情了,这确实不是在为皇长子找媳妇。倒是曲水伯夫人在场这一点,颇有深意。太后想起了先前蒋谢两家失败的那场议亲,便有了些想法:“莫非皇后与曲水伯夫人是想为谢襄飞择妻?”
谢襄飞本来是太后看中了想说给自家侄女蒋雯的人选。她对这个年轻人自然是很满意的。可惜皇后作死,闹得两家结怨,彼此见了都尴尬。所以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太后虽然因为皇后之故,对谢襄飞有几分迁怒。但也有些可怜他摊上个糊涂的姐姐,连婚姻大事都被耽误了。外头的人若知道皇后为弟择媳时,因为不满意弟媳妇人选,就使计坏人家姑娘名声,还有谁愿意嫁给谢襄飞呢?没想到太后才可怜了他几日,皇后就拉着母亲,召集京中高官显宦之家的千金,要为他挑媳妇了。
太后心里不大高兴,她的大孙子高桢也还未娶妻呢,都不成如此大张旗鼓地选秀;二孙子皇长子择妻,各家诰命也是顶着“给太后请安”的名义带女儿或孙女入宫来给她过目的。谢襄飞何德何能?也配得上这等架势?
接下来的时间,高桢就基本花在安抚老祖母上了。不过他的心情倒是不坏,只是嘴上劝着太后别生气,实际上句句话都在挑拨太后的怒火。等到午间皇帝过来陪太后用膳时,太后就向皇帝告状了。
皇帝听了便道:“昨日皇后跟朕说,想请几位熟悉的闺秀入宫喝茶。朕想着她横竖无事,不过是喝个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由得她去了。怎的就惹恼了母后呢?”他斜了高桢一眼,有些好笑:“难不成桢儿是舍不得让心上人去见皇后么?”
高桢似笑非笑:“侄儿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只是有些不明白,才问了皇祖母一句罢了。皇后只有谢襄飞一个弟弟,对他的婚事上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侄儿记得,谢襄飞的婚事,皇上已经包揽了去,皇后怎的还不放心?不过若从她中意的几位人选来看,也难怪她会不放心了。谢襄飞文武双全,青年才俊,在皇后与谢家人眼中,还真是非得要这等高官显宦之家的女儿,才能配得上呢。”
皇帝听了他这话,心里先硌登一声,等离了慈宁宫,便立刻命人去细查。这一查,就证明了他心中所疑。皇后召来的确实都是高官显宦家的女儿,而且无一不是他得用的大臣家的女孩儿,当中也就赵琇一个算是家里没什么实权的,偏又是太后与他早就看中的高桢之妻人选。皇帝如今多疑,不由得忧虑,觉得皇后这是打算利用弟弟联姻实权高官了。
本来谢襄飞娶个高官之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有些东西,皇帝自个儿主动给,那没问题。皇帝没给,你就自个儿争着要,那就有问题了。皇帝连亲兄长亲侄儿都要排除在中枢之外,又怎会容许皇后和曲水伯府拉拢自己要大用的人呢?
那一晚,皇帝去了坤宁宫。
☆、第四百三十二章阴差阳错
就在皇帝降临坤宁宫的同时,曲水伯府内,曲水伯夫人也正跟儿子谢襄飞进行着一场母子间的单独谈话。
曲水伯夫人今日在皇后处见了几位名门闺秀,心中已有了些想法,却打算先问问儿子的意思,便把事情缓缓地跟谢襄飞说了。
谢襄飞一听便不赞成地道:“姐姐这是做什么?我的婚事,皇上已经说了会做主,姐姐又何必多事?她才与皇上和好,若是再因我的事,与皇上有了什么误会,那岂不是我的过错?!”
曲水伯夫人忙道:“好孩子,你别担心,你姐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把握。况且她又不是要擅自做主定下你的婚配,不过是想让我先看看人,看中了哪一个,再跟皇上提罢了。皇上若是乐意,你就能娶得如花美眷,若是皇上不乐意,那也无妨。消息不会外泄,那些姑娘家里通不知道,于你名声是无碍的。”
谢襄飞却不象母亲姐姐那般天真:“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若姐姐有个充足的理由,把朝臣家中的诰命与闺秀不分品阶年纪一并请进宫喝茶,母亲再带几位婶娘姐妹混入其中,不叫人看出端倪来,大约还能解释过去。如今姐姐只单请了几位年纪与我相仿的闺秀,没把她们的长辈叫上,又只有母亲一人作陪,席间说话,问的又是各家闺秀自个儿的事。即使这些姑娘本人没察觉到,她们回去跟家里人一说,难道她们的长辈就猜不出姐姐与母亲的用意?若有心联姻,私下示意便是,成与不成。都要彼此愿意。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几家姑娘一起叫过去,好似在挑肥拣瘦一般,母亲就不怕那些姑娘的长辈心生不悦?况且我们曲水伯府虽是勋贵,又是后族,但在朝中并不显贵,这些高官显宦之家未必能看得上我。”
曲水伯夫人心里,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胡说。你有什么不好?我们曲水伯府有什么不好?他们凭什么看不上你?你姐姐虽然日前得罪了太后与皇上。但如今已经雨过天青了,再说,还有两位皇子在呢。”
谢襄飞苦笑着摇头:“母亲想得太好了。别的不提。姐姐召进宫的那几位闺秀,好几位家中尚有妹妹,年纪与皇长子相仿,家人也有意为她们谋求皇长子妃之位。儿子却是皇长子的亲舅舅。若是长姐嫁给了我,幼妹又如何能匹配皇长子呢?与我联姻。就意味着放弃了青云之路,哪家人会做这样的傻事?”
曲水伯夫人如梦初醒,她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那几家确实是皇帝信重之臣不假,本身也不热衷于送女入宫。毕竟皇帝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皇帝无意纳妃,他们体察上意。肯定不会惹皇帝不高兴的。但皇帝没说不许他们谋划皇长子妃的位置,所以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自然就要暗中使力了。皇长子妃之位的意义重大。意味着将来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甚至是下下任皇帝的生母。相比之下,皇后的弟弟又算得了什么?谢襄飞本人再出色再优秀,也不可能给他们的女儿带来同等的富贵尊荣。
曲水伯夫人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也不是家家都有女可应选皇长子妃,那些人家的女儿总是可以与你匹配的。”她列举了几个例子,其中就有赵琇。
谢襄飞对其他人并不在意,但一听到“建南侯府的大姑娘”这几个字,就顿了一下:“建南侯府?”
曲水伯夫人本来还要再往下列举的,听到儿子特地点出了赵琇来,忙点头道:“是,建南侯的嫡亲妹子,今年大约有十三岁了吧?生得很是秀气,性情也算稳重,才学教养都是不错的。不过…”她回想了一下赵琇在茶会上的表现,“可能稍稍冷淡了些。”曲水伯夫人隐约能察觉出来,赵琇对皇后和她并不热络。皇后曾说赵琇不错,曲水伯夫人自己却有些想法,觉得她年纪太小,不是她中意的媳妇人选,所以也没太在意。
但谢襄飞在一堆闺秀姓氏中,却独独留意到了赵琇一人。这让曲水伯夫人不由得改了口:“襄哥儿见过赵大姑娘么?若是你中意,那就聘了她也使得。我原想着她家势弱,未必是个好人选。可你姐姐却很看好她,说她在太后、皇上与广平王面前都说得上话,应该能帮得上咱们家的忙。若你也觉得满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年纪差得几岁也不打紧,只要亲事定下,过三年再迎娶,也不是太久。”
谢襄飞有些啼笑皆非:“母亲,儿子不过就是多问了一句,您怎的就认定儿子中意赵大姑娘了呢?”
曲水伯夫人问:“那你是不中意了?不要她做媳妇儿?”
谢襄飞张张嘴,又迟疑了。他想起那张灿烂的笑脸,下不了决心说个“不”字。况且他的婚事确实不好办,建南侯府人口简单,门风又正,赵琇的祖母与兄长都似乎是好相处的人,相比之下,着实是个理想的联姻对象。一时间,他的心也有些热起来。
曲水伯夫人见状笑了,笑得还很开心:“好了。既然你中意赵大姑娘,那母亲就进宫去跟你姐姐说。你放心,若是换了其他高官显宦家的千金,母亲未必能让你如愿。可建南侯府虽有圣眷,却并非位高权重的人家。想来他家对你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如此两全其美,婚事定不会有问题。”
谢襄飞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对曲水伯夫人道:“请母亲跟姐姐说,一切还得看他们家的意思。若是他们不乐意…也不必勉强。婚姻之事,自当是两厢情愿才好。”
曲水伯夫人高兴地答应了,她还有些好奇:“你曾经见过建南侯府的千金?”
谢襄飞便答道:“上回进宫看望姐姐时,在坤宁宫门前遇见她随建南郡公夫人进宫给太后和姐姐请安,儿子就跟她打了个照面。”
曲水伯夫人不由得掩口笑说:“还真瞧不出来,原来我们家襄哥儿还是个情种,会对人一见钟情呢。”
谢襄飞满脸不自在地站起身:“儿子几时对人一见钟情来着?不是母亲与姐姐说她好么?儿子只是想着,好歹这一个是见过本人的,不至于完全不认识…”却边说边往门外躲去了,看得曲水伯夫人好笑不已。
曲水伯夫人满心以为这一桩婚事是十拿九稳的,没什么难度。虽然建南侯爵位比曲水伯要高,但建南侯人丁单薄,又刚入仕,在朝中并无亲友故交相扶。而曲水伯迟早要被封为承恩公的,谢襄飞身为谢家嫡长子,将来也是个承恩侯,还有皇后与皇子在背后为援,娶一个侯府千金,绰绰有余了。因此曲水伯夫人不紧不慢地,等到十六那日,循例进宫去看望皇后时,才把谢襄飞中意赵琇之事说了。
皇后却是一脸震惊的模样,痛悔之极:“我错了!当日不该说起此事,更不该提起赵家女,如今事情不成,倒害得弟弟为此受苦,都是我的错!”
曲水伯夫人大惊:“什么?!皇后娘娘此话怎讲?事情为何不成?”
皇后都要哭出来了。
那日她才召了几位闺秀进宫来说话,当晚皇帝就来了,直截了当地问她意欲何为。她真心冤枉!她想为弟弟择媳,不过是为了补偿先时因为一时误会,耽误了他婚事的缘故罢了,哪里是想笼络朝中重臣以为臂助?更没有半点涉政之意!
可是皇帝都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为了避嫌,她也只能打消了原来的主意。不过为了弟弟,她也问过皇帝的意思了。皇帝说了会为谢襄飞择一门当户对的淑女为妻,绝不会故意在婚事上折辱他,还说已经有了人选。那姑娘的父亲也是在朝的官员,手握实权,其母是世家出身,教养极好,姑娘本身是品貌双全的。只是眼下还未问过对方的意愿,因此暂时不能定下。等到先前蒋谢联姻失败的余波消散,再提起这事也不迟。
皇后这才放下了心,也暗暗有些后悔,若不是她没弄清楚太后的意愿与蒋雯的志向,坏了蒋谢两家的联姻,闹得满城风雨,弟弟的婚事又怎会没法早日定下?
皇帝那晚没在坤宁宫过夜,把话说完也就走了。临走前又告诉她一件事:赵琇的婚事,他已经有了安排,让她不要乱点鸳鸯,不过也让皇后不必担心,赵琇并非他心目中皇长子妃的人选,而是另配宗室。
皇后听了也就放心了,猜想那人大约是广平王世子高桢。若不是他,也不能让皇帝如此郑重地警告自己,别把定给他的女孩儿胡乱配了旁人。想来高桢与谢襄飞年纪相仿,能与谢襄飞匹配的女孩儿,也同样能嫁给高桢。建南侯府家世算不得多好,却与太后、王府亲厚,这门亲事也算是合适,也不会碍着皇后什么。她只是有些惋惜,失去了一个不错的弟媳人选,又在心底暗暗期待,以建南侯府对她这个皇后的恭谨,兴许赵琇将来会是个不错的侄媳。
可惜皇后才放下了心,曲水伯夫人就来告诉她,先前她看好的人选里,谢襄飞独独中意赵琇一个,很希望娶来做妻子。这真真要让她呕血了!
亲弟弟的婚事,头一次被她毁了,第二次则是被她挑得起了心思,却又只能求而不得。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弟弟?!
☆、第四百三十三章失落
皇后真的哭了一场。曲水伯夫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也陪她哭了一会儿。
哭完了,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