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赵玮回答张氏说:“大朝会之后,皇上留了几名重臣说话,又把我等参与审理堤坝案的人员召去相询。御前奏对之后,因皇上不曾说许我们出宫,我也不敢擅自离开,便在侧殿等候,听见皇上宣召了曲水伯,命他替皇长子往李家提亲。我们在外头的人,就知道皇长子妃已经定下了李家千金。后来又见尚太傅入殿,旁人都说,也是奉旨做媒人,只是不知做的是哪一家,难不成皇长子要同时娶正侧二妃么?可也用不着请尚太傅出马吧?出宫时我在路上遇见尚琼尚兄,他向我道贺,我才知道尚太傅奉旨,是要到咱们家来,替广平王世子求亲。”

曲水伯为皇长子向李家求亲,凭的是他皇长子亲外公的身份,也是代表着皇后一系对新出炉的皇长子妃的认可。但若单论在朝野间的地位,曲水伯可比不上尚太傅。皇帝命尚太傅为广平王世子高桢求亲,真是给了这个侄儿十足的体面,连带的建南侯府也脸上有光。

张氏听了心中更是欢喜,连声道:“等尚太傅上门时,你可一定要好生招待好了,万不可失了礼数。”

这是当然的,赵玮立刻答应下来。

赵琇小声问赵玮:“曲水伯事先知不知道皇长子妃花落谁家?他没什么意见吧?皇后那边可有消息?”

赵玮摇头:“我不知道皇后怎么想,但曲水伯对这门婚事似乎颇为意外,可也欢欢喜喜地接了旨。横竖皇长子妃之位不可能落在谢家女儿头上,也没谢家姻亲家的女儿什么事,是谁来做,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皇后境况不佳,曲水伯理应心知肚明,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惹太后、皇上不快。”

说得也是。赵琇不觉得曲水伯谢家会生什么事端,只是有些担忧皇后。她对与蒋家有亲的儿媳妇是否有好感,还真是不好说。但愿她听到消息后,不会闹点夭蛾子出来,给宫里添堵。

将这个想法往脑后一抛,赵琇看着哥哥赵玮,又笑了起来:“哥哥,我的婚事算是定了,你还没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呢。你是不是也该上点心?”

一提这件事,赵玮原本稳重严肃的面庞立刻一变,成了个满面通红的青涩少年,结结巴巴地说:“妹…妹妹在说什么呢?”

赵琇向张氏挤了挤眼,张氏见了好笑,便催着赵玮:“回屋去换了衣裳,就把你堂舅、堂舅母请过来。趁着他们也在咱们家做客,赶紧把你的婚事给定下了。不然被你妹妹抢了先。还不知外头的人怎么笑话呢。”

赵玮的脸更红了,双眼却迸射出惊喜的光芒。他看着祖母,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扭头跑了。赵琇见状,便忍不住笑倒在张氏怀里。

张氏拍拍她的头,也不由得笑了:“快回房去换衣裳,大半天了。你也不嫌重?”

赵琇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作家常打扮,又重新回到了张氏的院子。赵玮已经利落地换了常服,把米省之一家给请了过来。一屋子人正说说笑笑的。等赵琇进了屋,给众人见过礼,张氏便命人开饭,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简单的午饭。

饭后众人转移到花厅里。丫头们奉上香茶,张氏就给赵琇交代了一个任务:“领你米表姐到你屋里玩去吧。我们大人说些家常话。”

米颖芝目露疑惑。但她父母都没有阻止的意思,赵琇又满面笑容地热情相邀,她顺从地笑了笑,行了礼便跟着赵琇离开了。

赵琇知道张氏这是要支开她们说提亲的事。虽觉得不以为然,但也表现得很配合。她拉着米颖芝回到自己的院子,聊了些家常话。下了两盘棋,请米颖芝品尝了香茶。观赏了自己画的几幅画。瞧见张氏那边还没派人来催,赵琇便索性叫丫头开箱寻了双陆棋出来,跟米颖芝玩了一盘。

第二盘还未结束,张氏院里的婆子便过来传话了:“老夫人请大姑娘、表姑娘过去呢。”赵琇便知事情成了,忙将棋子一扔,拉了米颖芝一道过去。

米颖芝猝不及防,有些莫名:“妹妹今儿是怎么了?”

赵琇神秘地笑道:“一会儿姐姐就知道了。”

回到花厅里时,三位长辈都面带轻松的笑容,赵玮在旁恭敬地给米省之夫妻倒茶。米省之看向他的目光中虽带着几分严厉,但也透出了欣赏与亲近的神色,比从前舅甥相称时更甚。米夫人更是满面欣喜,看到进屋的米颖芝,就笑得更深了。

赵琇见状,心下一松,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有米颖芝还一无所知,不过瞧着屋中众人的情态,她不知为何,隐隐有所察觉,脸微微发起红来。

这时,有婆子来报:“柱国将军府上的太夫人打发人送了贺礼来。”

曹太夫人与赵家相熟,年礼早就送过来了,又怎会在大年初一又送一份礼?既是贺礼,不用说定是贺赵琇被指婚给广平王世子了。她的儿媳曹方氏也是今日慈宁宫座上客,肯定早就得了消息。凭曹家与赵家的交情,第一个送贺礼来也是合情合理。曹家既打发了人来,张氏自然就得召见一番。

米夫人便笑着对张氏道:“府上过年事忙,我们一家就不打搅了。回到小院里,行事也更便宜。”

张氏没有劝阻,她还得去请媒人上门提亲呢,米家暂住的小院就充作亲家宅院,行事也更方便些。否则米家人还在建南侯府内,赵家如何上门提亲?

张氏热情地说:“那我就不送了,玮哥儿送你舅舅舅母和表妹回去。时间有些紧,该办的也当一一办起来了。老身必得请一位体面的大媒才是,还请静候佳音。”

米省之与米夫人都满意地微笑点头。米颖芝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赵玮紧张地送米家人离开,赵琇陪着张氏见曹太夫人打发来的婆子。今日来的仍旧是曹大力家的,果然是来贺赵琇订亲的,但也同样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因皇长子订亲的事有些阻碍,广平王世子的事可能也顺势拖下来了。不过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只是需要多等两日罢了,曹太夫人让他们别担心。

张氏愕然:“出什么事了?”

曹大力家的压低了声音说:“宫里出来的新消息,说是曲水伯正预备去提亲,皇后娘娘知道了,便闹了起来。”L

☆、第五百四十二章争执

皇长子妃人选已定的消息倒不是曲水伯透露给皇后的,但这种合宫欢庆的大喜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皇帝这边下旨命曲水伯去提亲,在殿外候传的官员与值定的侍卫们就知道了,在殿内外侍候的宫人自然也不会例外。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事,反而是难得的大喜,说不定上头会发赏钱下来的。况且李家千金对宫里的人来说并不陌生,性子极好,为人也明白,将来做了东宫太子妃,对底下人想来也会仁慈体恤。对于皇长子身边侍候的人而言,有这样的主母真是再幸运不过了。于是人人欢欢喜喜地私下交头接耳,其他宫人见了凑过来听一耳朵,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也跟着欢喜。这件事就这么在宫里迅速传了开来。

皇后入主中宫,手下也有那么几个人。其中心思灵活或心术不正的,基本被皇帝给撵了,剩下的都是老实巴交又没什么心计的人,不会在皇后耳边进什么谗言。也因为如此,宫中对这些宫人的管束并不严密。皇后被软禁,出不得坤宁宫,但她手下的人却可以时不时出个门,每日往皇子、公主们的住处探望一下,回来向皇后禀报几个孩子的生活状况。她们很快就从皇长子身边侍候的宫人处听说了消息,立刻就向皇后透露了风声。

其实她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皇后要娶儿媳妇了,是件大喜事,皇后知道了说不定会高兴些,心情也好一点,病都能好得快些呢。

可是皇后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为了给嫡长子挑一个合适的正妃,挑了好几年。总觉得每个闺秀都有不足之处,配不上她优秀的大儿子。如今她病了,又被软禁在坤宁宫,没办法继续为嫡长子选秀,但这件事她还是放在心上的。每日自怨自艾之余,也会抽出那么一个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回忆曾经见过的名门闺秀。挑肥拣瘦一番。看哪一个更适合给嫡长子做正妃,哪一个又可以做侧妃。

出身高贵、家人又掌有实权的嫡出闺秀,若是性情端庄大方。教养出众,可以做正妃;家世略次一等的,最好是书香人家出身、温柔美貌多才的女孩儿做侧妃,正适合给皇长子红袖添香;家世再次一等。又或是庶出的美貌官家女儿,可以做个侍妾。但一定要身体健康、好生养,日后才能为皇长子诞下健康的孩子。无论是妻还是妾,都必得出身不凡,品貌双全。还得有温柔和顺的性情,绝不能妒忌吃醋,引得后院不安…

能满足皇后娘娘这些要求的闺秀可不多。就算样样符合了。她也能挑出几样不足之处来。不是长相不够美,就是个性太要强。又或是父兄中有哪一个行事不顺她的心,堂姐妹族姐妹甚至是堂姑姑族姑姑里头,有哪一个出嫁后表现得太过善妒了,闹出河东狮的名声…

应该说,皇后娘娘有时候还是相当双标的。有些事,她自己做得,却容不得儿媳妇去做。有些要求,她觉得皇帝应该做到,却认为儿子不必遵守。

所以,当宫人告诉她,太后与皇帝为皇长子定下了李善文为正妃时,她当时就炸了。等急召父亲曲水伯过来询问,得知这个消息的确是事实之后,她马上就闹了起来。

李善文家世不显(与皇后看得上眼的众多名门闺秀相比),容貌不是极美,才学不是最出众的,才干也不曾压倒众人。她没有执掌实权的父祖叔伯,也没有人尽皆知的才名,甚至从来没有在皇后面前献过殷勤,她凭什么做皇长子妃?

这一定是太后蒋氏的私心作祟!谁叫李善文有个蒋氏女的祖母?太后为皇长子选择这样一位正妃,也不知是不是想借机打压皇长子,让他得不到有力的岳家。而未来的皇长子妃与蒋家亲近,将来在皇长子枕边吹风吹得多了,说不定还会劝得皇长子与皇后生分。

皇后一想到这些,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她在坤宁宫中发飙,又责怪父亲曲水伯不但没有劝阻皇帝下旨,反而还助纣为虐,帮着皇帝阻碍皇长子的锦绣前程,是对她这个女儿以及皇长子这个外孙的背叛!

曲水伯原本还能守着君臣之礼,对着身为皇后的亲生女儿保持恭敬的态度,听到她这么一说,也没法冷静了:“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皇上既然下了旨,自有深意,皇长子也点了头。臣要如何劝阻?又有什么理由去劝阻?!”

皇后摔了杯子:“大郎分明是被逼着答应的,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父亲是他的亲外祖父,都不肯替他做主,他就算是有一肚子委屈,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曲水伯简直没法跟女儿说话了,索性冷下脸道:“皇长子选妃已经选了好几年,娘娘一直不曾定下人来,早得罪了一圈人,朝野之间也是闹个不停。如今太后与皇上替娘娘做了主,定下的皇长子妃也是品貌双全,德言容功样样无可挑剔,就算家世略差一些,也正好避免外戚之祸,娘娘有什么好反对的?若是反对,为何不早早向皇上进言?娘娘若有心仪的人选,就该早些告诉皇上才是。如今圣旨都下了,您才来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

皇后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她倒想早些定下人选,可问题是那些人选个个都有不足之处,她不想委屈了嫡长子,才会一拖再拖。况且嫡长子年纪还轻,也用不着急着定下婚事,哪里想到太后与皇帝这么快就下了旨呢?她是猝不及防,心里也怨气冲天。这样的大事,太后与皇帝怎能不问过她的意思就做决定?居然连儿子都没给她递个话!

她直接对自己的父亲下了命令:“父亲且寻个理由推了差事,回家闭门不出。我去跟皇上说,让皇上重选一位闺秀。几家国公府的千金,几位阁老的孙女,都是上好人选。哪个不比李家丫头强?”

曲水伯如今根本就不肯听皇后的意思:“娘娘只管去跟皇上说话,臣已领了旨意,却是不能不遵旨而行的。娘娘只顾着自己高兴,臣却还得顾着谢家这一大家子的前程。违抗圣旨这种罪名,臣还不想往自己头上栽!”说完调头就要走。

“给本宫拦下!”皇后气得向身边的人下了命令,曲水伯一听也火了。就算他如今是臣下,女儿贵为正宫皇后。但也还是他的女儿。竟然用这种语气对亲生父亲说话,她眼里还有没有孝道?!

父女正僵持着,皇帝闻讯。带着皇长子赶过来了。

皇帝一来到,第一时间就是先给岳父解围:“曲水伯先退下吧,只管照着朕的旨意行事就是。皇后这里有朕呢。”

曲水伯正气得脸色发白呢,闻言连忙退下了。然后立刻调头出宫。他决定马上去李家提亲,完成皇帝交付的使命。至于那个不孝的女儿。他早就不想管了。一家子的体面都几乎葬送在她手里,生生叫外人看了笑话。皇长子还在呢,他总不能为了个不孝女,就把亲儿子、亲外孙的前程都给耽误了。

曲水伯走得快。皇后拦不住,就向皇帝发难:“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将臣妾的父亲赶走?!”

皇帝冷着脸道:“你冷静些吧!当着皇儿的面,你对自己的父亲可有半点礼敬之处?你不觉得丢脸。朕还担心你把皇儿教坏了呢!”

皇后一窒,回想起来。方才对父亲似乎确实有些过分了。可她心里如今更关心的是儿子的婚事,连忙抓住皇长子的手臂:“大郎,你老实跟母后说,这门婚事你是不是不满意?对着母后,你完全不需要有半点顾虑,只管说心里话就是!”

皇长子为难地对她说:“母后,儿臣并未对婚事不满。李家姑娘…儿臣是见过的。皇祖母是见儿臣答应了,才下了旨意,并不曾逼迫儿臣什么。”

皇后根本不肯相信:“李家丫头有哪里好?朝中重臣的女儿,还有那些公侯之家的千金,你也没少见。她们难道不比李家丫头强么?”

皇长子却摇头说:“那些姑娘自然也有她们的好处,但若不是因为儿臣即将册封为皇储,只怕她们还未必看得上儿臣。况且她们家世太好,就怕心思也大。日后入主东宫,容易生事。倒不如选些官位不高的世家之女,知书达礼,知所进退。”

皇后只恨儿子太天真:“大郎,你懂得什么?家世好,她才能给你带来助力。你如今还不曾立储呢。”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即使立了储,也不代表就一定能坐上皇位了。广平王不正是最好的例子么?

皇长子微笑道:“儿臣用不着靠岳家的助力。”

皇后急了,还想再说他几句,皇帝在旁冷笑了:“真是笑话。朕的儿子,朕的嫡长子,想要立储,原来还要依靠媳妇娘家的助力?他若如此无能,还不如直接放弃储位算了。靠着吃软饭上位,日后就算继承了朕的大位,也没法在朝臣面前立起来。”

皇后咬了咬牙,紧握着儿子的手腕说:“若你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想娶高门大户之女为正妃,母后也由得你。只是李家丫头不论家世,单论品貌,也不是最出众的那个,你怎么就看中了她呢?”

皇长子平静地回答:“儿臣对李家姑娘并不熟悉,却听说过些她的事。她随蒋家六表姑入宫陪伴皇祖母,侍奉皇祖母十分用心,足可见她纯善仁孝。而她与蒋家六表姑要好,蒋家六表姑性情开朗,时常出宫回家去探亲访友,李家姑娘留在宫中,并无怨言。皇祖母让她抄经,她就抄经;皇祖母让她读书,她就读书。皇祖母曾问她,是否觉得无趣。她却回答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就能寻得其中乐趣。所以儿臣想,她一定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在深宫中生活,能耐得住寂寞,才是最要紧的。即使儿臣日后因为政务冷落了她,她想必也能自得其乐吧?”

皇后愣住了。L

☆、第五百四十三章灰心

皇后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经历,面露苦涩:“傻孩子,那样的姑娘有什么好?你冷落了她,她还能自得其乐,只能证明她对你并无情意。身为妻子,却对丈夫并无情意,又怎能算得上是个好妻子呢?母后绝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皇长子却不赞同她的看法:“母后,儿臣不日立储,将来注定了要将心思放在政务之上,不可能耽于情爱。儿臣的妻子,只需要尽到她应尽的责任就好,不需要对儿臣有多深的情意。儿臣既不能专情于她,又何必苛求她必须专情于儿臣呢?”

皇后看着儿子的眼神,就象是他说了什么荒谬的话:“那依你所言,你的妻子不爱你才是好的了?你是不是糊涂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长子低下头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人生在世,还有许多事可以做,把男女情爱看得太重,只会误事。若儿臣只是平民百姓,又或是寻常宗室子弟,整天想着风花雪月之事,倒也无妨,不过是误了自己的前程罢了。可儿臣若为一国储君,却将情爱看得太重,极有可能会误了大事的,那时候误的就是天下臣民了。儿臣的妻子能敬爱儿臣,那当然最好,但儿臣希望,她不要太看重这些,因儿臣不能陪她,便郁郁寡欢起来。那样儿臣在忙于政务之余,还要分心担忧她,岂不是更添烦恼?”

皇后不以为然地说:“你的妻子若是一心爱重于你,就算心里不好受,也不该让你烦心。要你担忧她。便是她的不是。你却不应该因为这点小小的忧虑,就选择一位不爱你的妻子。你不必说了,母后自会为你挑选一位识大体、顾大局的贤妻,那位李家姑娘就算了吧。若你实在喜欢,就让她做个侧妃也无妨。”

皇长子低声说:“儿臣不想要侧妃。母后不是说过…夫妻之间本不该有旁人插足么?父皇与母后多年恩爱,儿臣也十分羡慕。”

皇后露出苦笑:“你这傻孩子,这怎么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皇帝忽然插嘴。“儿子如此懂事。因你言传身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难道不该高兴才是么?”

皇后猛然转头看他,脸色都变了:“皇上这话是在暗示些什么?”

皇帝冷笑:“朕能暗示什么?皇后如今越发糊涂了。难道大郎聪慧懂事。又明白事理,你却非要他照着你说的去做,到底是真心为他着想,还是只为了自己的面子?”

皇后浑身一震。瞪着皇帝不说话,皇长子见了担忧。连忙哀求:“父皇,母后,请你们不要再吵了。”又去求皇后:“母后,儿臣对这门婚事真的没有不满之处。李家姑娘,儿臣也是看中的。母后属意的那些高门大户之女,儿臣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无一人能称儿臣的意。母后就别再生气了,只当成全了儿臣!”

皇后气得直跺脚:“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今儿闹这一场。还不是为了你么?!”结果事情没成,儿子倒来拆她的台了,叫她如何不生气?

一直躲在殿门后的皇次子忽然冲了过来,一把将皇长子推开:“皇兄不要再哄母后了,你方才说了半天,不就是嫌弃母后整天为了纳妃的事情跟父皇闹,不识大体么?母后处处为了你着想,你怎能站在父皇那边伤母后的心?你这是不孝!”

皇帝皇后与皇长子都没料到皇次子会忽然冲进来,齐齐愣了一愣。皇帝最先反应过来,怒道:“二郎,住口!”

皇次子没有顺从,反而不甘示弱地与父亲对瞪:“父皇也不必拦着儿臣,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皇兄能得父皇松口立储,还不是母后的功劳?如今他可以立储了,就嫌弃起母后来了,这不是不孝又是什么?”他反抱住皇后的手臂,气呼呼地说:“母后别生气,您还有儿臣呢,儿臣会孝顺您的。”

皇后看着皇次子,眼圈也不由得红了。她抱着小儿子哽咽道:“母后知道你的孝心,只是你皇兄是你兄弟,你不该指责他的。母后相信你皇兄并没有那个意思。”

皇长子连忙辩解:“是呀,皇弟,你误会了。为兄只是不希望父皇与母后继续争吵罢了。”

皇次子冷笑:“你说得倒是好听,可别想骗过我。你若是真的心疼母后,就不该站在皇祖母与父皇那边欺负母后,而是听母后的吩咐行事才对。母后一心为了你好,你却为了储位,只想着讨皇祖母与父皇欢心,无视母后的心意。如今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

皇长子只觉得冤枉死了,手足无措地看着父母,也红了眼圈:“我没有!”

皇后虽然觉得长子的言行令她不大满意,但也不相信次子的指责。她此刻最心惊的,是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似乎恶化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无措地打着圆场:“都别吵了,兄弟之间有什么好吵的呢?有话好好说。”

皇帝此时心中已经灰心至极:“皇后如今倒会打圆场了,可若不是你总是在二郎面前言语不当,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他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我们夫妻生隙,儿子失和,从前的一家和乐就仿佛是笑话一般。看到这样的情形,皇后是不是满意了?”

皇后气愤地道:“皇上这是什么话?这难道是我的责任?!”

“难道不是你把孩子教成这个模样的么?”皇帝淡淡地唤来宫人,命他们将皇次子带走,不是带回乾清宫,而是另行安置在乾西五所处的皇子住处,由侍卫、宫人严加看管,禁足三个月,并抄写经义十遍。

这个“经义”,指的是四书五经全部典籍。要把它们全部抄写十遍,三个月绝不可能完成。皇帝还特地嘱咐了,一日未抄完,便一日不许皇次子出乾西五所,分明就是重罚超过三个月的意思了。皇后一听就为儿子叫屈:“皇上,二郎不过是对兄长无礼了些,又不是什么大过,你怎能如此重罚于他?!”

皇帝冷声道:“顶撞父亲,冒犯长兄,在皇后的眼里还算不是大过?那是不是要等到他谋朝篡位,弑父杀兄之时,皇后才觉得是大过呢?!”

皇后脸色白得象纸一样,颤声说:“你竟然如此猜疑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大声叫长子:“大郎,你快说些什么呀!”

皇长子正要张口,皇帝就阻止了他:“为君者当有所决断,不能为私情所误。若你只是一名宗室子弟,要做个好兄长,不在意弟弟的冒犯,朕也由得你。只是你如今是一国储君,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况且朕不过是罚你弟弟禁足抄书罢了,又能让他受什么委屈?正该叫他好好反省,自个儿都做错了什么。”皇长子顿了一顿,为难地闭上了嘴。

他虽然心疼弟弟,却不会看着弟弟走歪了路。即使母后与弟弟埋怨他,他也认了。皇后看到他的反应,心不由得凉了。皇次子的眼神却越发怨恨。

皇帝便对他说:“年后朕会命皇子傅前往教导你学问道理,你若是不用心功课,就在乾西五所多禁足些时候吧。朕说到做到,别以为你靠着大喊大叫,就能让朕改变主意!从前朕是太过宽纵你了,今日就叫你明白,你既在朕面前自称儿臣,就该懂得,你是儿子,也是臣子!什么是人臣之礼,你给朕好好学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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