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清楚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所谓的婚约完全是子虚乌有了,建南侯与米省之之女好好的婚事,被亲族如此扰乱,实在是恼人得很。
那几位宾客心中疑虑尽释,知道接下来就是人家处理家务事的时候了,他们这些外人留下来却多有不便,连忙提出告辞。米省之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这回却没有再作挽留。
李光地落到最后,面带亲和慈爱之色,对赵玮道:“我知你心中怨恨,只是此事若是闹大了,于你两家名声也有碍,还是尽量以和为贵吧。”眼睛却瞥了米度之一眼,心中暗道此人绝不可得势,记得传闻说他身上有官司,是仗了建南侯府之势方才脱的身。赵玮这学生品性正直,为人温厚,对上亲长却是束手束脚。他忝为师长,就为学生解了这一难吧!
李光地扬长而去,院中便只剩下了赵米两家人。
赵玮淡淡地对未来岳父道:“恶人虽是赵玮舅父,却也是米家子弟。该如何处置,还请岳父示下。”
米省之微笑着点点头,转向米度之,脸色却忽地一沉,冷声吩咐:“左右,给我关上大门!”
米度之不由得浑身一颤,背上顿时冒出冷汗来。L
☆、第五百四十九章处置
眼见得小院大门关闭,院中只剩下米赵三家人,而且除去米度之自己的家人外,其余人等个个目光不善,米度之打了个冷战,知道今日是断不能善了。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图谋赵玮这门婚事了。大姐早逝,自己这些年对待外甥兄妹俩的态度有些差了,又得罪了人丢官去职,几乎众叛亲离,本该想个法子将外甥与外甥女哄转,让建南侯府继续庇护他一家老小才是。米省之要把女儿嫁给赵玮,又有什么要紧?这门婚事做成,米赵两家再为姻亲,他就顺势缠上去,两边都是他亲眷,届时他求个什么不成?哪怕是无法起复,也有了两个打秋风的去处。
如今一念之错,两边都结下了仇,这事儿要如何了结?
米度之眼珠子转得飞快,终究是把心一横,扑倒在地,大声哭起自己的困难之处来。什么为官艰难,才出仕就没了靠山,被上峰与同僚逼得无法升迁;什么被派到贫地为官,无法脱身,身为一县父母,竟连家人温饱都无法保证;什么好不容易升到从五品,又因为处事公正严明而被当地豪强所忌,设计陷害,落得个丢官问罪的下场;又什么举家上京投亲,却无处可投,亲友皆避,家财散尽,不日就要流落街头…说得自家好不可怜,本也是正直人士,却被奸人所害。
他还说自己之所以妄言婚事,不过是一时嫉恨罢了。堂兄是宽厚之人,想来不会与他计较,又说张氏素来是仁厚长者,还请她怜惜他家中老母弱妻幼子。饶过他一回,最后又求到赵玮赵琇面前:“外甥,外甥女,舅舅知道你们心中怨我。只是当年之事,我远在千里之外,得讯时已经逾年,又身负职守。无法走开。否则怎么也不会不去看你们的。并不是舅舅不顾手足之情,实在是不得已啊!”
米度之这一番唱念俱佳,七情上脸。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说不定还真的就信了他的话,同情起他来。米省之脸上就一度有过犹豫,只是后来听到他说自己是因为被人陷害才丢的官。便知道他在撒谎,顿时面色一肃。半句话都不相信他了。
赵玮赵琇更是没那么容易上当,至于张氏,她本是个最容易心软的人,只是当年合家遭祸。尝到了人情冷暖,有些事情她没那么容易忘记。在她心里,越是亲近的人家背叛。她就越记得深;平素就交情平平的人家不再理会他们祖孙,她倒只是淡淡的。米省之不但是米氏同父异母的亲弟。丧父后还时不时要求长姐接济,一个月要上建南侯府打三四次秋风,又得赵焯西席指点文章,方才顺利考中,授官时,又是凭建南侯之势得了蜀地的肥缺。可以说,米度之的前程都是依靠他们小二房而来,却在老郡公去世、小长房袭爵后,翻脸不认人,简直可恨之极!
若是平日,张氏心情好时,见米度之哭得如此可怜,还可能会怜他几分。今日米度之先是胡诌了一个婚约,妄想破坏赵玮亲事,强逼赵玮娶其亲女为妻,张氏早已恨极,原先心中那几分仁慈早就抛到了脑后。不等赵玮赵琇表态,她就冷声道:“米舅爷还真是厚脸皮,明明是自个儿做了错事,倒有脸说是别人害得你。依老身说,你丢了官,倒是那一方百姓的福气呢!若不是你上峰顾虑我们建南侯府之势,轻饶了你,你本该是个抄家流放的下场,若是判得重些,秋后处斩也是应该的。我们家救了你性命,你不心怀感激就是了,竟还妄想坏了我孙儿姻缘。以往看在你姐姐份上,我们祖孙对你多有容忍,从今往后却是不能了。你聪明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不要提什么亲戚,我的孙儿孙女没你这样的舅舅!今后不许你再上门,否则休怪我们家不顾亲家的脸面!”
米度之一愣,眼珠子又是一转,心道这老婆子怎的忽然聪明起来了?从前明明很好哄的。他只能继续求赵玮,认定了自己只要把外甥哄好了,张氏这老婆子自然好对付。
可赵玮根本不愿意听他多说什么,径自对米省之道:“米家内务,小婿却不好掺一脚,岳父大人自决便是。若需要人手,小婿府中尽有,岳父大人只管吩咐。”
米省之看得分明,赵玮确实是不想再跟这外祖母与舅舅来往了,本来就是隔了一层的血缘,米氏又不是米老太太所生,当日与继母关系也不好,若不是张氏垂怜,早就被她母子二人不知害成什么样子了。既如此,他也无心再为米度之说什么好话,这等奸邪小人,纵容了他,便是害了无辜之人。赵玮既然有意相助,他便借了人手,将米度之一家押送回老家广德州,令族人看管,也免得其再生事端。
米省之于是就真的向赵玮要人了,要了二十个青壮家人,声明需得个个孔武有力,最好是通晓南方道路,正好把人押送过去。这对赵玮来说容易得很,外六房既有船行,就连送人用的船都齐全了,六房的管事伙计们还可以帮着看守…
米度之在旁越听脸色就越难看,没想到外甥这回真的下了狠心,心里更后悔了。他又不是没有吃过外甥的排头,怎的就那么傻,又把人给招惹了呢?
他知道求赵玮是无用的了,只能再去求赵琇。米老太太也见势不妙,含泪帮着一道求情,瞄准的目标也是赵琇。她素来精乖,见米省之与赵玮没有轻饶的意思,张氏又一脸怒气,有机会被她说动的就只剩下赵琇一个了。小姑娘家脸皮薄,性子也天真,想来不难说服。
她没想到,赵琇心里对他们母子半点感情都没有,只怕比赵玮更能放得下,只微笑着说:“回乡也挺好的,外祖母愁什么呢?舅舅不是说在京中住不下去了。都快要流落街头了,如今我们家免费送你全家一程,让你们回乡安居,不正是好事吗?母亲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吧?”
她顿了顿,还要火上浇油:“对了,你们走的时候。可别忘了把外祖父的骨灰一并带回去呀。他老人家去世这么多年了。族人多半还不知道他的死讯呢,总要让他落叶归根才是。”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才想起来。米老太太与米度之当年瞒下米老爷子死讯,带了他的骨灰上京投奔米氏,这么多年都没提过送灵返乡的事,以致于米省之等米氏族人不知道他已过世。更不知道米氏嫁到了哪里。提起这事儿,米老太太便也有了罪名。等回到族中,自有族老处置。
米老太太深知这一点,听赵琇说完,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心中懊恼:本以为这个便宜外孙女好哄,没想到她倒比她祖母哥哥还要更狠心几分。她祖母哥哥只冲着米度之这个罪魁祸首去而已,旁人不过是顺带。她却是连自己这个外祖母都不肯放过。
米老太太立刻就哭出声来:“当年我们孤儿寡母的,度日艰难。实在是不得已。我心里也知道对不住你们外祖父,只是他平生最大夙愿,便是你们舅舅能科举高中,出仕为官,为此,我才不得已带着儿子媳妇旅居京城,并非贪图富贵呀!”
赵琇迅速接话:“既如此,如今舅舅也没官可做了,外祖母想必能安心送外祖父落叶归根了吧?”
米老太太一噎,剧烈地咳嗽起来。
米舅母连忙为她抚背,站在另一边的米玉莲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惊叫:“怎么了?你们是要赶我们走吗?可你们不是答应了,要给我和哥哥说一门好亲事?难道是哄我们的么?!”
乌来兴一哂,心道可不是哄你们的么?侯爷与大姑娘出门前分别暗地里嘱咐过的,为的就是拿住米度之家人的话柄。米度之厚脸皮要坏侯爷婚事,他的女儿居然也有脸要求侯爷帮她说亲?真不愧是米度之生的,家学渊缘呀。
赵琇便笑吟吟地望向米玉莲:“表妹的意思是,到现在还愿意接受我们家的安排了?那倒也无妨,为你兄妹二人说个门当户对的婚事,还难不倒我们家。只是你可得想好了,我们家安排了,你们可是不能反悔的。”
米玉莲瞪大了双眼:“门当户对是什么意思?你们明明说了是好亲事的!”
米舅母连忙阻止女儿:“莲姐儿,不要再说了!”她虽老实,却不是蠢人,到了这一步,两家已成了仇,就算建南侯府依然愿意替她儿女说亲,她也不能答应了——谁知道他们会找来什么样的亲事?到时候想反悔都做不到了,岂不是害了儿女一辈子?
可米玉莲哪里肯听:“他们明明答应了…”
“原本我们家确有此意。”赵琇打断了她的话,“只是我们一番好意,你父亲却贪心不足,想要图谋不该肖想的东西。既是你们家失了道义在先,我们家不肯履行之前的诺言,也没什么不对的。”
米玉莲咬了嘴唇,冲着米度之直跺脚:“父亲!都怪你!”
米度之差点气得吐血了。
赵玮冷笑一声,就吩咐乌来兴:“你带人将舅爷一家送回他们的住处,吩咐人好生侍候了。等船行定好了日程,便将他们送回广德州去。”乌来兴恭敬应下。
米省之也道:“我这就写一封书信,交由你府中人带去,交给长房兄长,请他做主,处置了这对母子。”
两边商定好了,乌来兴带了男女仆妇,又套好了两辆大车,半强迫地“请”了米度之一家上车,便扬长而去。米省之又请张氏祖孙进厅内奉茶。方才在院子里站了半日,人人都冷得快僵住了,可得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才是。
不料后堂忽然有个丫环,满面惊慌地跑了来,对米省之禀道:“不好了,老爷,夫人忽然晕过去了!”
米省之大惊失色。L
☆、第五百五十章喜脉
米省之匆匆赶往后堂。赵琇祖孙三人也十分关心,连忙跟了过去。
到得后堂,他们就看见米夫人面色苍白,坐在炕上,倚着一堆儿引枕,却是已然醒转了,只是瞧那脸色,就知道她还是十分不舒服。
米颖芝站在炕边担心地安抚着母亲,手里拿着个小瓷瓶,见父亲来了,连忙让出位置,站到一边,抬头瞧见赵玮扶着张氏,连着赵琇一起进了房间,她顿了一顿,低下头去。
米省之担心地看着妻子的脸色:“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米夫人惨白着脸微笑,声音有些虚弱:“妾身无事,只不过方才受了些惊吓,闻说事情无碍了,终于松了口气,却是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晕眩难受。如今略歇了一歇,已是好得多了。”
米省之这才略放了一半的心,忧心道:“夫人素来体弱,想是叫米度之的无赖行径气着了,先头因心中担忧,提着一口气,直到松懈了,才开始发作。虽夫人说无碍,但稳妥起见,还是请位大夫来把把脉吧?”
米夫人微笑道:“哪里就到这地步了?往年我身体比现下还不如呢,三天两头就晕一回,不也没事么?”她看向丈夫身后的赵家祖孙,还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真对不住,为着晚辈这点小事,还惊动了您老人家。”
张氏皱眉道:“我们两家如今都是姻亲了,你何必如此客气?你虽是个省事的,但亲家老爷说的也是正理,还是请位好大夫来瞧一瞧吧,怎么也要开个宁神益气的方子。让你补一补才是。”
米夫人笑道:“当真无事,何必劳师动众?这大过年的,街上的医馆也不知开了几所,仓促间寻了大夫来,也未必能为,叫人知道了也不大吉利。”却对女儿说:“把那药瓶儿给我吧,我闻一闻。想来会好过些。”
米颖芝忙将手中的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他们家在杭州时请到的一位大夫开的方子所制。瓶中盛的不是药丸,而是药汁子,并不是用来服用的。而是用来闻味道。米夫人从前气虚体弱时,容易觉得胸闷难受,便拿这药汁子来闻。药香清冽,可以提神醒脑。闻了以后会好过许多。但自从得了叶大夫的补身方子,米夫人已有许久不曾用过此药了。这回北上京城。她想着路上不知会不会晕船,就特地命人新制了几瓶,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方才米夫人就嘱咐过女儿,将这药瓶寻出来。只是还未来得及去闻罢了。
米省之亲自动手,打开药瓶的塞儿,递到夫人鼻下。清香顿时飘了出来,连赵琇都闻见了。清冽芳香,果然能让人精神大振。
可谁都没想到,米夫人闻了那药味后,不但没觉得好受些,反而更难受了,捂住了嘴,似乎有些想作呕。米颖芝见得脸色一变,忙叫丫环捧了痰盂过来。米夫人很快就吐了些茶水出来,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米省之见了大惊,连忙叫人:“快请大夫去!”
赵玮忙上前劝道:“岳父大人,如今正值新年,只怕外头没几家医馆开门。就算开了门,也未必会有医术过人的大夫坐堂。而叶大夫身在广平王府,与此地隔着大半个京城,也是赶不及。正巧我们家认得一位江太医,就住在崇文门内的水塘胡同,快马赶去,不过两刻钟就可回转。若您不介意,就让小婿走一趟吧。”
米省之怎么可能介意?反而催促:“快去快去,劳驾贤婿了。”
赵玮看了米颖芝一眼,便迅速出门请江太医去了。米颖芝低头脸红了一红,忙去倒了杯热茶来,想喂母亲喝上两口,让她好过些。
米夫人却摇头拒了:“喝了只会吐出来,不如不喝。”又羞愧地向张氏道歉:“实在是失礼了。”
张氏叹道:“都说是自家人了,你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长年病弱之人,身体不适时的苦处,我最清楚不过了。我带着孙儿孙女进屋,原是担心你的身体,若反叫你不得自在,岂不是违了本意?我们这就退出去,你们一家自便,却是保重身体要紧。”
米省之连忙起身行礼道:“叫老夫人操心了。”
张氏微笑着摆了摆手,扶着孙女转身离去,早有机灵的丫头掀起了帘子,米颖芝也赶紧跟了出来送行。
赵琇便对米颖芝说:“表姐不用管我们,舅母的身体要紧。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就在外头厅上坐着,你别跟我们客气。”
米颖芝感激地道:“多谢表妹了。”
赵琇扶着张氏到了前厅坐下,见几上的茶具俱已撤掉了,有小丫头十分机灵地在她们祖孙坐下后送了新茶上来,才刚退下,便紧接着又有仆妇送来了两个脚炉,服侍她们祖孙踩了,并给厅中炭盆添了新炭,方才退去。
赵琇见状,倒有些佩服米夫人管家之能。方才那般混乱,才送走了客人,米夫人就晕倒了,米家的仆从倒还稳得住,记得将残茶撤去,送上新茶暖炉等物,不见慌乱,颇有大家气象。如果米颖芝能得米夫人几分真传,将来她也能放心把建南侯府的中馈交到嫂子手中了。
张氏并不在意这些,还在担心米夫人的身体:“好好的,往日也不见她气色如此糟糕,到底是怎么了?”
赵琇便笑着安慰她:“没事的,方才堂舅也说了,想必是被气着了的缘故。”
张氏叹了口气:“虽说这是你舅舅惹的事,但归根到底,却是你哥哥疏忽之故。若是他把你舅舅一家安排妥当了,早早打发回广德,又怎会有这等祸事?虽说如今已经将事态平息,但后患也不是没有,还是赶紧料理干净吧。你舅舅却是不能再留在京中了。”
赵琇也这么想,她都不知道这个便宜舅舅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难道就凭着一句“赵玮能对亲舅舅做什么”。便有恃无恐了?他们兄妹压根儿就用不着对这个所谓的舅舅做什么。以建南侯府如今在朝野中的地位,有些事,不必他们出手,甚至不必明说,只需要暗示一下,有的是人帮他们解决。
又或者,根本不必做什么事。只需要公开宣称不会包庇米度之知法犯法。让大理寺公正处理他的案子,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建南侯府还能得个清正的好名声呢。反正米度之在任上做的事,是实打实地犯了国法。谁都不能说他是无辜的。
还有,米老太太这个便宜外祖母,也不是个聪明的。说得好听是精明,说得不好听是目光短浅。明明知道乌来兴已经拿住了他们的话柄。又有实证在手,偏还要被儿子的话引诱得睁眼说瞎话。到头来只能丢尽老脸。
米舅母看起来老实巴交,在婆母丈夫面前十分软弱,但反而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她生的一对儿女都有些呆。儿子只是呆头呆脑而已。女儿的脑子却十分不好使,反应迟钝,还没什么良心。
赵琇心中冷笑。若没有米度之今天的事,她或许还会说服一下祖母与哥哥。帮米家兄妹寻个“门当户对”的婚事。不过现在她也懒得去管了,赶紧把人送回广德老家,由得米家人犯愁去吧。
没过多久,赵玮带着江太医回来了。江太医过年时待在家里,正与妻儿过得快活呢,冷不妨被赵玮请了出诊,心里老大不愿意。不过想到两家多年交情,赵家与广平王府又即将联姻,既是赵玮岳母身有不适,他也不能推托,所以没耽误功夫就赶过来了,就是来的路上没少抱怨。
赵玮一一受下了这些抱怨,只催他走快些,迅速将人拉去了后堂。
江太医眯着眼睛给米夫人把着脉,把了半晌都没吭声,又要换另一只手。
米省之看得忧心不已,眼巴巴地问:“请问江太医,内子可是…可是…”
江太医抬起一边眼皮瞧了瞧他:“急什么?这月份还小呢,脉象尚不显,我自然要把得仔细些。”
米省之愣了一愣,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月份?”米颖芝避在屏风后,也是大吃了一惊,旋即露出几分喜色来。
江太医不紧不慢地道:“米知府,你也不是没有过儿女的人,怎的就没看出来呢?”却叫了米夫人身边侍候的丫环过来,细细问些米夫人日常起居之事。丫环脸上也满是喜色,先是看了米夫人一眼,得她首肯,方一一答来。
米夫人也是又惊又喜,神色不属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清醒过来,问那江太医:“请问太医,我这脉象…果然是喜脉么?”
江太医微笑道:“我于妇科上并不十分擅长,但看这脉象,应是喜脉无疑。若是不放心,京城中现下称得上是妇科圣手的,便只有太医院的封太医。你们请了他来,只要是满了一个月以上的,哪怕月份浅些,他也能把得出,到时候便可确信无误了。”
米夫人的眼圈瞬间红了。就算江太医不是妇科圣手,但既能入得太医院,又得建南侯府上下赞许,医术定然不凡。他既然说她是怀孕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自从生下长女颖芝之后,多年来她就再也没有过动静了。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娘家姐妹们多半如此,名声都早已传开了,累得侄女们婚姻艰难。而她同辈的姐妹当中,除去两三人生了儿子,其他人都是生了女儿或无所出,而且无论是生儿生女,都多是只有一胎。有人怀得次子或次女,多数是保不住的,若是运气不佳,连性命都要丢了去。她生下长女后,只当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别的儿女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有好消息。
米夫人怔怔地落下了泪水,而站在一旁的米省之,早已欢喜得傻了,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醒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那江太医:“内子素日体弱,方才又晕眩过去,不知可有妨碍?”L
☆、第五百五十一章顾虑
赵琇与张氏等在前厅上,江太医来时只匆匆打过一声招呼就去了后头,赵玮也跟着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转。赵琇忧心米夫人病情,探头往后堂张望,却什么动静都没听着,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想要去后堂看看情况,张氏却拉住了她:“休要失礼。江太医医术高明,不久就会有结果了,等他出来再问个清楚就是。”赵琇只得按捺下来。
又过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江太医才从后堂出来了,赵玮与米省之一路相送,面上都带着喜色,米省之还不停地问着江太医什么,问得江太医都一脸无奈了:“米知府,这话你方才已经问过两回了,难道方才没听清?”米省之只是傻笑。
张氏关心地望过去,赵琇也走到堂前相问:“舅舅,哥哥,江太医,不知舅母的病情怎样了?是什么症状?要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