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对广平王和高桢有信心。如果那侧妃是个靠谱的,自然知所进退,不会给她造成什么麻烦。如果那侧妃是个不靠谱的,以广平王与高桢的行事风格,又怎会给她在府中作威作福的机会?

要知道,侧妃也就是个侧妃而已,身份地位没法跟正妃比,也不如世子妃名正言顺。太后选人时,既然是在家世不显的人家里挑,那也就意味着这侧妃不可能凭借娘家权势争权。更何况,这侧妃入府之后,能不能得到广平王的宠爱与重视,能不能压得住府中众人,还是未知之数呢。

赵琇从十来岁开始,就经常出入广平王府,与王府内外管事与有头有面的大丫头、婆子们都算相熟,自认为有能力镇得住场子。侧妃新来,想要在王府中安插钉子,还得看王府里其他人乐不乐意呢。至于侧妃日后生子,会不会对世子之位产生妄念——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了?以高桢的本事,年过三十了,还会被小弟弟踩下去,有可能吗?他若真的如此无能,也就不是高桢了。

赵琇对传闻很淡定,而反过来安抚祖母张氏:“您着什么急呀?王爷还当着家呢,他是个最明白睿智不过的人了。有他在,别说一个侧妃了,就算是来上十个八个,只要王爷不许,就谁都成不了气候。”

张氏素来对广平王十分信服,听了这话,想想也对,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赵琇又道:“其实说真的…王爷如今的年纪确实还轻,要是之后的几十年都要做鳏夫。身边没个人陪着,也太可怜了。若他真能找到一个愿意携手的人,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很多时候,不是有儿子媳妇陪伴,有奴仆婢从侍候,广平王就能过得幸福的了。有些事情,是儿子媳妇和下人都无法带给广平王的。

张氏听着也忍不住点头。但她没忘记告诫孙女儿:“这话你心里想想就是了。千万别在世子面前泄露一句半句。无论如何,先王妃也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哪有做儿子媳妇的劝着父亲续弦的道理?”

赵琇笑笑:“那当然了。他若没这个意思,我又为什么要挑这个话头?”

张氏看着孙女,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又对她说:“日后你嫁进王府。就是王爷的儿媳妇,世子的妻子。与从前咱们两家来往结交时可不一样了。你千万别再象小时候那样随意,要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谨守礼仪才是。还有,若王府真要添个侧妃。你就多了个长辈。虽不是正经婆婆,礼数上也不可有所轻怠。宫里过些日子应该会赐下嬷嬷,教导你礼仪。你到时候可得好好学习,别出了差错。叫人笑话了才是。”

赵琇也听说了这个规矩,顿时有些沮丧起来,没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声。

皇室子弟被指婚之后,宫中就会赐下教养嬷嬷到新娘子家里,教导新娘子宫庭礼仪。这也算是本朝开国以来的传统规矩了。若只是寻常宗室,就不必遵守这一条。不过规矩大一些的王府,也有可能由王妃或老王妃派两个身边的嬷嬷到未来媳妇、孙媳妇家里去。高桢已是宗室,本来是不需要守这条规矩的,但因他是先帝嫡长孙,太后亲孙,因此太后格外开恩,一切都照着皇子皇孙的待遇行事。

近日太后正忙,赵琇婚期又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宫里一时半会儿的还未有动静。但高桢临行前已经派人来送过信的,指太后露过口风,应该有这样的打算,还让赵琇不必太过担忧。他事先打点过,派来的嬷嬷性情和气,不会与她为难。

可就算是这样,赵琇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学规矩礼仪什么的,一听就是千金小姐们的受难课程,她也来这么一遭,日子就别想过得好了。

就在赵琇为自己的礼仪课忧心时,关于广平王纳侧妃的传闻也在京中越传越开了。有人旁敲侧击过太后的意思,听太后的口风,这事儿已有了八成了,只不过广平王眼下还在休养身体,因此未曾决定人选。太后倒是看中了几家闺秀,却也还不曾拿定主意。

消息传开,不少中等官宦人家都有些蠢蠢欲动。皇帝后宫嫔妃的名额,他们是不敢指望了。皇后再不受太后与皇帝待见,有两位皇子在,皇长子又即将立储,那还有旁人什么事儿?自家既没有能力将皇后与皇子们拉下马来,送了女儿进宫,也不过是指望她生的儿子搏得一个亲王之位而已。若是运气差一些,以皇后的擅妒名声,火气上来直接把人殴死了。皇后有皇子傍身,难道他们还能追究凶手的罪责么?

皇长子妃的人选又已经定下,只有一位正妃,不曾松口说侧妃事。

皇次子还小,听闻已在御前失宠。

这些中等官宦人家想要依朱丽嫔旧例,指望凭女儿攀龙附凤,除了这三位,也没别的目标了。相比之下,广平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膝下只有一子,就算将女儿嫁过去做个侧妃,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前程?况且不续弦娶正妃而只纳侧妃,说明广平王对先王妃情深意重,无意再娶。做了他的侧妃,也就不必担心头上还会有一位正妃压着了。名为侧室,实则与继室无异。至于还有一位世子妃,那是晚辈,彼此相敬如宾便是,又不碍着什么。

这些中等官宦人家里头,有人顾忌那侧妃的名分,觉得不好听,望而却步,却也有人觉得这侧妃的好处更多,拼了命想要为女儿争取。哪怕太后都说过了,她已看好了几个人选,依然还是有人想要到她面前露脸,争夺这难得的机会。

宫里城中每日热闹非凡,但在内城的一个角落里,眉山伯府却格外寂寞清静。

自从闹出眉山伯次子丘惠友宠妾灭妻。皇后出尔反尔不肯保丘媛进宫为妃的事情之后,眉山伯府就安静了许多。不但府中女眷平日甚少出门交际,就连当家的男人们,从眉山伯到他长子丘惠权,都很少再与外界来往了。宠妾灭妻的传闻只是损害了眉山伯府的名声,但女儿被皇后耍了一通,才是真正让眉山伯府成为众人口中笑柄的原因。眉山伯既气愤。又不敢公然抱怨。只能闭门谢客。

倒是他母亲丘老夫人有些不以为然,平日里心情好了,还会时不时出门访友。她年纪大了。辈份也高,就算是做个不速之客,那些往日相熟的人家也不好把她赶出门。但自从她露出口风,要为嫡次孙丘惠友挑选一位样样不逊色于其前妻方慧珠、甚至还要更出色的妻子之后。那些人家也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生怕哪一日她寻不到好的孙媳妇人选。会看中了他们自家的女儿。不是借口出远门,就是让长辈装个病,免得丘老夫人再来他们家久坐了。

丘老夫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反而认定是别人狗眼看人低。要寻人家晦气。还是眉山伯好说歹说,将人劝回了家。不过城中传言一起,丘老夫人便又得了信。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叫来儿媳眉山伯夫人,道:“宫里既要选妃了。你怎么也不想法子再为媛姐儿打点打点?论理她才是最有资格进宫的人,当初她就差明旨宣召了。皇后可是答应过的!如今皇上都松了口,若叫别人后来居上,媛姐儿将来还怎么见人?”

眉山伯夫人忍气答道:“母亲,皇后娘娘那话明摆着就是不怀好意的,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帮媛姐儿进宫?况且太后娘娘宣召的女眷里头,并没有咱们家的人,显然无意于媛姐儿。咱们家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胡说!”丘老夫人十分不以为然,“太后看中的那些人家,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咱们媛姐儿?单论家世出身,媛姐儿就强过所有人一百倍了。就算是比品貌,也不比别人差。凭什么别人能行,太后不能行?分明是你进宫少了,太后不知道媛姐儿的好处,又或是因皇后之故,对咱们媛姐儿有了误会。你听到消息就该带着女儿进宫去的。你不去献献殷勤,太后又怎会知道媛姐儿的好?”

眉山伯夫人心里无限委屈,丘老夫人却只叫她想法子去,还说,若真个没法子争到后宫妃嫔的名份:“广平王那个侧妃之位,也勉强将就了。”

眉山伯夫人差点儿被气哭了,待回到房间里,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命人请了眉山伯过来,把方才婆婆的话都告诉了他,气道:“我的女儿再不成器,也是伯府嫡出的千金,怎么可能给广平王做侧室?!况且当初我们家本来是打算让女儿去嫁广平王世子的,如今嫁不成了,却要给广平王世子做庶母,我可没有这个脸去开口!”

眉山伯也十分头疼,只是劝妻子:“母亲老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横竖宫里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你只说没有门路进宫见太后就是。时间长了,等人选定下来,母亲也就死心了。”

眉山伯夫人哽咽道:“这样下去不成的。我瞧媛姐儿平日跟着她祖母,也不知会不会被她老人家说动了歪心。老爷还是早日给媛姐儿定下亲事吧。她嫁了出去,心思也就安定了。况且以咱们家的门楣,只要不指望攀龙附凤,还怕结不得好亲么?京中的好人家找不到,外地的好人家多得是,总有匹配得上咱们女儿的人!”

眉山伯一阵为难,小声对妻子说:“这哪儿成呀?你忘了?当初皇后娘娘可是对外人说过,要让咱们女儿进宫为妃的。虽说如今皇后娘娘没再提起过这事儿了,可谁敢当她说话不算数?如今咱们女儿已经算是皇上的女人了,除非宫中另行赐婚,否则我们自家怎敢做主嫁她出去?”

眉山伯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照老爷这话,难不成宫里一日不赐婚,一日不宣召,我们媛姐儿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了?!”

看到丈夫无奈地点头,眉山伯夫人只觉得天眩地转,身体一歪,就晕过去了。L

☆、第五百六十章妄念

眉山伯夫人这一晕,就晕了整整一天。等她醒过来时,紧跟着又病了,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床上,面色苍白,什么事都不想管,什么话都不想说。

丘媛来看她,方才坐下,张口叫得一声“母亲”,还没说别的,就先拿帕子捂了嘴嘤嘤哭起来。

眉山伯夫人看着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的女儿,想起她不幸的命运,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我从前说什么来着?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硬是强求不该自己得的东西,只会给自己带来坏处。”

丘媛哭道:“母亲!女儿不甘心!女儿本来都有一只脚迈进宫廷了,皇后娘娘答应了的!只差皇上点头,女儿就是皇妃了,所有亲友都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为什么就是不肯点头呢?女儿哪里比不上别人了?”

眉山伯夫人闭了眼:“到得今天,你再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皇上若是有意于你,太后若是看得上你,宫中早有旨意来召你晋见了。如今连后廊下张主事的女儿都进过一回宫了,你却一点儿信都没有,可见你往日那点想头已是不成了。你赶紧打消了那念头吧,先在家里安心待两年,等事情过去,母亲再想法子托人在太后娘娘面前说情,讨一个许你自主婚姻的恩典回来。到时候母亲会帮你看一户好人家,不叫你受委屈的。”

丘媛咬着唇流泪不语,但看她的表情,显然还是不想认命的意思。

她怎能认命?她只差一步就成了凤凰,如今却是落魄得不如一只鸡。连亲友都对她冷嘲热讽的,外头的人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她本来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怎的就落到了这个田地?若她认命,这辈子就都得背负着骂名了,叫她如何甘心?

眉山伯夫人见状火了:“你还要怎样?!一家子都为你误了前程,你还不足?!那是九五至尊!不是你可以肖想的!皇上不要你,你还做什么白日梦?若真惹恼了皇上,我们一家人连性命都没了。你又有什么好下场?!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从前何曾有过这等妄念?怎的如今大了。反而越发不懂事起来?!”

丘媛被母亲的怒火吓了一大跳,哭得更厉害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女儿…女儿自知进宫无望。可是…可是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祖母说…”

眉山伯夫人把脸色一沉:“你祖母说什么?别告诉我,连你也昏了头,想要给广平王做侧妃了?我告诉你。你娘我丢不起这个脸!你爹也丢不起这个脸!你若当真敢去出这个头,你也别再认我这个母亲了!”

丘媛哭道:“为什么?就算是侧妃又如何?上头没有正妃在。跟继妃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名份上差着些,只要我生下了儿子,日后不也一样是大好前程么?”

眉山伯夫人气道:“你把人都当成是傻子了?从前你想要嫁给广平王世子,母亲又不是没帮你往宫里递过话。知道这事儿的人就算不多,也绝不会少。你如今又想给广平王做侧妃,叫人知道了。我们丘家上下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宁可把你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地方官家子弟,也好过一辈子叫人指指点点!”

丘媛扑通一声在她床前跪下了:“母亲。您是我亲娘,就当是为我着想一回吧!难不成您真要眼睁睁看着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就凭宫里如今对咱们家的态度,就算您日后托人到太后面前去求情,太后也未必会饶了女儿,那时候女儿该怎么办?若是太后心狠一些,直接把女儿赐给一个不成器的宗室子弟,那女儿又该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太后若是真个饶了女儿,女儿能嫁给别人了,母亲又怎知那家人知道女儿的事之后,不会看不起女儿?到时候女儿的日子只会比如今更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倒不如我们自己再拼一拼,若是上天垂怜,兴许前面就有锦绣前程等着女儿了。若是上天不愿庇佑女儿,再差,也不过就是如今这样而已。母亲,您就帮女儿这一回吧!”

眉山伯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只吩咐旁人:“把二姑娘送回她院子去。”

丫头们只能硬着头皮来扶丘媛,丘媛哭得更厉害了,不停地大声哀求着母亲,眉山伯夫人只当没听见,闭着双眼转过头去,不看女儿的样子。

丘媛被拖回了自家院子,伏在床上大哭一场,又想去祖母处讨个主意。可她身边的人早就得了眉山伯夫人的吩咐,不肯放她出院门,还是丘太夫人打发了大丫头来看她一回,她才安静下来了。

眉山伯夫人那边还病着,听得丫头们回报女儿的情形,还是挺心疼的。等到长子丘惠权之妻丘大奶奶来了,她便让儿媳去给女儿送些其爱吃的点心。

丘大奶奶对这个小姑子其实也只是平平,不过她素来做足表面功夫,无论心里怎么想,既领了婆婆的法旨,自然要照做。到了丘媛面前,她也是温言相劝:“妹妹想要做成的事,实在难办。不是婆婆不肯帮你,实在是婆婆也无能为力。若是力所能及的,婆婆早就去做了,又怎会病倒在床上难过?还不是为了妹妹么?”

丘媛咬着牙道:“进不了宫就算了,当初是皇后应的我,可如今皇后自身都难保了,能派什么用场?我早知进宫是不成的了,可广平王府那边,父亲和母亲明明是有办法的,却不肯帮我,就因为嫌弃那侧妃的名头不好听。他们若是真心为我着想,就不会在乎这点虚名了。如今我没法嫁人,说出去还不是有损丘家的名声?大嫂也不必劝我了,我心里清楚,只能怨自己命苦罢了!”

丘大奶奶心下惊讶,原本还当丘媛一心要进宫为妃呢。原来已经改了主意?难不成真是叫丘太夫人给说服的?她平日听着太婆婆的异想天开,心里还当是笑话,怎的听丘媛这意思,还真有门路?

她便问丘媛:“广平王府那边,公公婆婆哪有什么办法?皇后早有言在先,除非太后或是皇上松口,否则世上有谁敢娶你?哪怕是广平王。也不会这么做吧?”

丘媛冷笑:“广平王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他若想要娶谁家女儿,只要他开口,太后还能驳回么?况且我又不真的是皇上的女人。就凭我的出身。要嫁进广平王府,自然只有正妃之位才配得上我。到得那一日,还有谁会没有眼色地提皇后说过什么话?”

丘大奶奶觉得小姑子大概是魔怔了:“妹妹,广平王怎会向太后开这个口?你莫不是糊涂了吧?”

丘媛瞥了大嫂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知道父亲和母亲有这个门路,只是事关重大。不好告诉大嫂了。”

丘大奶奶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有些不妙,她胡乱跟丘媛说了几句话,便寻借口离开了。回到自己院里想了想,就命人将丘惠权请了回来,将丘媛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又问:“公公婆婆那里,莫非真有什么门路?大爷可得防着些。无论是不是有门路,都别叫妹妹钻了空子,省得日后闹将起来,咱们家就更没法见人了。”

丘惠权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勉强笑着对妻子点点头:“我省得了,奶奶放心吧,那不过是小丫头心有不甘,随口乱说罢了。”

但他背过身,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出门就直接去了书房,叫了心腹家人来,问丘媛身边侍候的人最近有些什么动静,还顺便打听了一下,丘太夫人那边的下人近日有什么动静。得知结果后,丘惠权就立刻来寻眉山伯夫人。

眉山伯夫人听完长子的话后,脸色都白了,几乎没当场再晕过去一回。

原来丘媛与丘太夫人早有默契,并不是只跑到她面前哭求一场而已。当初为着谋求广平王世子这门婚事,眉山伯夫妻下了先手,在广平王府的属官里头,事先埋了一颗钉子。原不过是想要找个人在广平王父子面前多说说丘媛与丘家的好话罢了,只是从没派上过用场。这事儿丘太夫人是知情的,如今眼见着广平王要纳侧妃了,孙女丘媛的婚事却没了希望,就打起了这颗钉子的主意。

皇帝与皇子都住在皇宫大内,想要打偏门主意,实在太难了。但广平王眼下却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上休养,只要打通了门路,并不是全无机会与他接触。丘太夫人私下命人给那颗钉子送了信,约人见面,想要让孙女再一次攀龙附凤。无论最后中招的是广平王还是广平王世子,反正总不会让孙女嫁不出去就是了。皇家为了保住脸面,肯定会给丘媛一个过得去的名份。

丘太夫人甚至还想过,如果条件允许,索性就将目标直接定为广平王世子。横竖世子高桢如今还不曾娶妻,就算有个指婚的未婚妻,也不是没法把人挤下去,实在挤不走人,大不了在建南侯府千金之下做个二房就是了。日后的宠爱,子嗣,世子位,还有的是办法去争呢。

眉山伯夫人喘着粗气,沉默了半晌才对长子说:“若真叫她们做成了这件事,你父亲肯定会乐见其成的,到时候要承受恶果的,就是你了。”

丘惠权心情沉重地点头,他曾在御前当差多年,也在广平王身边待过,知道他们兄弟二人都最恨被人算计。如果丘媛最后真的成了事,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未嫁进广平王府,就先“病逝”了,眉山伯府的其他人却要为她承担贵人们的怒火。眉山伯赋闲多时,也没什么要紧,丘惠友本就是个闲人,最终受害最深的,还是他这个本来前程大好的嫡长子。

丘惠权咬咬牙,下了决心:“儿子会去向广平王世子赔罪。”只要断了祖母与妹妹的门路,她们两个宅门女子,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眉山伯夫人叹了口气:“日后…绝不能受你祖母和父亲的摆布!”又有些哽咽,“明儿就把你妹妹送到家庵里去吧,叫她去念两年经,只当是为你祖母祈福了…”L

☆、第五百六十一章投诚

丘媛知道母亲与哥哥要送自己到家庵去,自然是不肯的。她又哭又闹,动静大了,丘太夫人与眉山伯听见,都很不高兴,认为眉山伯夫人这是自作主张。

丘太夫人更是恨得直骂儿媳:“现在是什么时候?宫里有好前程,广平王府也有好前程,你放着女儿的大好前程不管,要送她去做姑子?你安的什么心?!”

眉山伯也非常不能谅解。

眉山伯夫人拖着病体前来解释:“母亲容禀,儿媳也是为了媛姐儿着想。老爷先前不是说了么?皇后娘娘当时有话传出来,即使宫里迟迟没有旨意,世人也把媛姐儿当成是皇上的女人了,家里想要给她另寻亲事,是不成的。可是宫里一直没有动静,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媛姐儿一辈子不出嫁吧?因此儿媳想着,借了母亲的名儿,只说是让媛姐儿去为祖母祈福抄经,让她在庵里待些时日。这话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媛姐儿有孝心,宫里知道了,说不定太后一时高兴,就有旨意下来了呢?”

丘太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原来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庵中清冷,媛姐儿从小儿娇养,哪里受得了那个苦?要祈福抄经,在家里做也一样。”

丘惠权插嘴道:“祖母,若是妹妹在家里祈福抄经,又有谁来为妹妹传播美名?难不成是我们家的人自卖自夸么?”

丘太夫人顿时噎住了。眉山伯咳了一声,道:“这话也有道理。若是担心家庵中太过清冷,吩咐底下人先去好生布置一番就是。横竖是自家地方,不比外头的野庵,总不缺人侍候的。”

丘惠权又道:“父亲。若是事先派人去布置,不知要拖到几时了。宫里办事再拖,也不会拖过半年。若是我们家慢腾腾的,等宫里定好了人选,妹妹的孝顺名声方才传开,到时候即使得了宫里的奖赏,也不过是在外头寻个人家匹配罢了。”

丘太夫人一听。连忙道:“既如此。就赶紧把人送过去!”又道:“抄经的事,先在家里抄着也无妨。家里有闲人识得字的,也让人帮着抄。抄好了赶紧送到大寺大庙里叫人看去。过两日我出门做客,正好跟人说说我孙女的孝心。”

丘惠权笑了:“祖母,您要夸妹妹孝顺,总得有千儿八百篇经文做底子。才夸得出口,否则别人是不会当一回事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抄几篇佛经罢了。又算得了什么?谁家女儿没做过?哪里就显得特别孝顺了?祖母若真想为妹妹着想,还是得耐心些才是。再者,若是三五日就有几百篇经文出来了,谁会相信那是妹妹亲手抄的?既要搏一个好名声。就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横竖又不是什么难事,就让妹妹自个儿抄去。庵里无事可做,一天抄个十几二十篇。并不费事儿。过得两个月,就好有上千篇经文出来了。拿给人看。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眉山伯觉得有理,就劝老娘道:“媛姐儿如今的处境,若是好解决,儿子也不必犯愁了。确实应该正经花大力气,让宫里知道媛姐儿的好处。外头的人说话难听着呢,媛姐儿头上的污水若是不拿美名去了,日后如何再图好前程?即使有那福份,旁人也会说三道四,把好事给搅了去。”

丘太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再也不拦着了,非常干脆地答应下来,还主动命人去准备马车,将丘媛送走。

丘媛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连祖母都放弃了自己,直到丘太夫人细细跟她说明了原委,她才安静下来,乖乖由哥哥丘惠权护送,去了城外家庵,还带上了最心爱的文房用品,一心要抄出上千篇佛经,叫人知道她的孝顺美名。太后要是听说了,想必也不会再厌恶她了吧?说不定就会召她进宫去,把她指给自己的儿孙…

丘媛哪里知道,大哥丘惠权这头把自己送进了家庵,只留下个管事去安排她的食宿,便掉转马头,往昌平方向去了。

丘惠权快马加鞭赶到了广平王府的温泉连环庄门外,就联系上了眉山伯府安插的那名暗桩。那是广平王府的良医副,从八品的官职,倒不是眉山伯府的仆从或亲军出身,应该算是亲戚。这位良医副的姐姐嫁到了丘家族中,平时经常到眉山伯府打秋风。良医副家里靠着这位出嫁女,也得了不少好处。眉山伯有所差遣,他自然是要应承的。就连这王府良医副的职位,也是眉山伯的嫡长子丘惠权托人给他弄来的呢。当时丘惠权还在御前得用,颇有体面。

丘惠权只要那良医副帮忙给广平王世子高桢递个信,想要见个面。那良医副平日里给叶大夫打下手,帮着熬个药、抄个方子什么的,也算是时常能见世子的人,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只是有些担心这事儿会暴露了自己跟眉山伯府的关系,日后不好说话。丘惠权让他只管递话,不拘什么理由都行。那良医副便借口说是路过时碰见眉山伯大公子来访,顺口帮忙传话的,向高桢报告了此事。

高桢心里有些讷闷,他平日与眉山伯府就没什么交情,只是小时候见过丘惠权几面罢了,不知他来做什么。

广平王正好在旁边听见了,就对他说:“丘惠权并不是个蠢人,不会无的放矢。他特意前来,必有缘故,你去听一听就是。”

高桢笑笑:“他也许本身不是个蠢人,只是他家里人不聪明,他便也跟着犯蠢了。如今投置闲散,可别是求官来的吧?那他可就糊涂了。父王能荐他一回,却不会再荐他第二回。他自家不争气,得了今日的下场,又有什么好埋怨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出去见了丘惠权。

丘惠权见到他,略寒暄两句,就开门见山地向他坦白了安插钉子的事,并且直言。这是因为当年祖母与父亲有意为亲妹丘媛谋求世子妃之位,才做了先手,但从来没派上过用场。只是如今家里老人糊涂,可能要用上这颗钉子,她手里有这良医副的亲人,就怕会行那威逼利诱之事。就算这良医副没有答应帮她的忙,温泉庄子到底比不得王府守卫森严。广平王与世子又经常出门。不定什么时候就中了算计呢?丘惠权在高桢面前磕头,为家中长辈的罪过请求高桢的原谅,那头磕得十分响。几声过去,他额头上就多了一大片深红色的印子。

那带话的良医副,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两脚发软。跪倒在地。

早知道丘惠权今日前来,是要出卖他的。他就算死也不会帮忙递这个信!

只是怨恨过后,他又生出几分后怕来。万一那丘太夫人真个拿他姐姐与外甥来威胁,他多半是抗拒不了的。可若真的照着丘太夫人的吩咐,算计了自家王爷或世子。他这官儿也别想做下去了。他自小家境清贫,不过是靠着姐姐姐夫接济,才读了几年书。科举不成,转去学了医术。但又不算精通。若没有眉山伯府帮着疏通,他这辈子都别想进王府做属官。虽说只是从八品的小吏,好歹也是官身了不是?

况且这差事平日里十分轻省,王爷另有信得过的太医和大夫,很少传唤府中的良医。不过是皇上厚待兄弟,见广平王府属官凋零,特命重新组起属官班底,才让他得了这个机会罢了。他平时也就是每日来点个卯,喝喝茶,翻翻书,到了时辰就回家,逢年过节的赏赐是从来都不少的,出去见人也体面。这样好的差事,良医副绝对不想丢掉。

良医副双股战战,几乎把头埋到地上去了,心惊胆战地等待着世子高桢的怒火。然而高桢只是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就淡淡地命他下去了,让他务必用心做事,不必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良医副心想:“莫非这是不追究了?”顿时觉得逃过大难,千恩万谢了向高桢磕了头,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他本就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从此以后更是不敢再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一心只想着要报答王爷与世子的大恩了,倒比原来更勤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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