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侧妃也是有品级的,是要上玉牒的,是被皇家所承认的皇室成员。不是有来历的出身,一般低品级官宦人家的女儿要想坐到这个位子上,尚且不容易,更何况只是宫人?
别说什么女官不是宫人的话,女官可不就是品级高些的宫人么?广平王深知皇帝御前并没有什么女官。得用的都是太监,只有几个容色相当平庸的粗使宫女。若说是新提拔的,那肯定是在端嫔入宫之后。太后派去温泉庄子上的使者,也曾透露过端嫔把宫中其他殿室的出色宫人调到御前当差的消息。这么看来。这肖氏也不过是新近到得御前侍奉的宫人,来历高大上不到哪里去,否则早就被安排到太后、皇帝或是皇后宫中了,再次一等也该在皇子所。如今可不比先帝朝的时候,宫中没几个正经主子。而轮不上这些殿所的宫人。那出身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而广平王更是早就知道,皇帝昔日做储君时,东宫中除了近侍,几乎都是他留下来的人手。皇帝登基后,这些人手或是被赐到了广平王府,或是去了慈宁宫服侍太后,或是被皇帝皇后开恩放还家中,就没几个剩下的了。因为宫中人手不足,皇帝还将从前潜邸乐安王府的家生女儿充入宫中做了宫人。倘若这肖氏也是这般来历,皇帝将她赐给广平王做侧室。简直就象是在打朝中送女应选的大臣们的脸,同样的,也是在打太后与广平王的脸。
广平王看着皇帝的笑脸,觉得有必要把话问得清楚一些:“还请皇上明示,皇上赐下肖氏,究竟是来做侍女,还是做侧室?”
皇帝依然笑眯眯地:“自然是侧室。若只是个宫女,朕早前就已经赐下来了,又怎会特地带到皇兄跟前呢?”
皇帝确实早就给广平王赐了好几个宫人,如今也都在王府里做着侍女的活计呢。只是广平王只用她们做些平常的事,既不让她们贴身侍候,也没宠幸过任何一人,更不曾带到温泉庄子上去。显然。他对她们并不信任。皇帝是绝不会让寄予厚望的肖氏肖文珊落得同样结果的。
广平王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略淡了一些:“皇上,母后正为臣挑选侧妃,你是知道的。不知皇上可曾禀告母后?若不得她老人家应允,臣只怕不好交代。”
皇帝笑道:“皇兄过虑了。亲王可有两名侧妃,其下又有庶妃、侍妾等等。又不是母后定了人选,皇兄就不能再纳新人了,又有何不好交代的?皇兄放心,此事朕自会向母后禀明,她老人家绝不会生气的。”
广平王笑笑:“臣倒没什么好担忧的,皇上既然赐下人来,臣欣然接旨便是。只是侧室一词未免太过泛泛,还请皇上明示,肖氏应当是什么品级?在王府中该得何等体面呢?若皇上没有旨意,臣只怕不好安排肖氏。毕竟…她是御前出来的,与母后挑中的人选身份不一样。”
就差没有明说你皇帝不能让王府的家生丫头跟官家千金平起平坐了。
皇帝顿了一顿,他之前还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可肖氏若没有侧妃的名份,日后行事就会受到许多制肘了。况且,太后看中了范本章之妹为广平王侧妃,他还真不大乐意下这个旨。若能打消太后的念头,随便哪家闺秀,只要品貌过关,往广平王府里一抬就完事了,最好她娘家不要有什么实权或者名望,普普通通的人家就好。到得那时,肖氏凭借御前女官的出身,又有宫中支持,应当能轻易把人压下去。
不过这话皇帝也清楚是不能说出口的,因此他犹豫了一下,便做了决定:“皇兄就让她先做个庶妃吧,等她为皇兄生下儿女,再提为侧妃,也无人会说什么了。”
广平王不置可否,行礼谢过了皇帝的赏赐。高桢咬着牙,心中老大不情愿,但收到了父王递过来的眼色,也跟着行礼了。
肖氏肖文珊就这么留在了广平王府,府中下人皆以“肖庶妃”称呼。王总管给她安排了单独的院子,却在离中路正院相当远的地方。广平王并没有让她近身侍候的意思,而身为庶妃,肖氏若未得广平王召唤,是不能进入正院的。
所谓“庶妃”,不过是好听些的说法,在亲王府中,侧妃以下,俱是不入流的妾室,只比通房丫头强些罢了。既不入玉牒。也不是正经主人。名义上是广平王的侧室,其实没什么地位。至于什么侍候起居,又或是管家权利,压根儿就没有。王总管给肖氏安排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让她安心留在院中等候王爷召唤,就没说别的了。吃穿住行上的待遇,只能说是比一等大丫头略强一些,正正是通房丫头的规格呢。
可广平王压根儿就没有召她侍寝。她这通房丫头也是名不符实的。她入府三天了,还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悠,想打听广平王什么时候会召见自己,那些婆子们就劝她:“王爷正在休养呢,什么时候想见庶妃了,自会召唤,庶妃不必着急。”肖文珊也是要脸的姑娘家,听到这话,虽仪态还端得住,脸上早已绯红一片了。自然没脸再提。
她心里想,自己总归是皇帝赐的,广平王也许一时半会儿身体不便,但等到正经的侧妃入了府,皇帝再提上一提,广平王总会召见自己的。于是她便耐下心来,静静等候。
肖文珊可以耐下心来,宫中的太后却没这个耐性。她一听说皇帝把身边的宫女赐给广平王做了侧室,顿时大怒,立刻将皇帝召了过去。问是怎么回事:“皇上难道就不知道,哀家已经给你皇兄挑好人了么?那天哀家跟皇上提过的,皇上怎能自作主张?!”
皇帝忙赔笑道:“母后误会了,朕并没有让这肖氏成为皇兄唯一侧妃的打算。她入府后也不过是个庶妃,除非为皇兄生下一儿半女,否则是不会晋位侧妃的。所谓侧室,只是一个说法罢了,并非侧妃之意。朕怎会不知道母后已为皇兄挑好了侧妃人选呢?只是侧妃入府,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完的。如今皇兄在王府中休养。身边需要有个可靠的人照顾。肖氏入府,正好可以先侍候着。侧妃之事就不必赶得太急了。”
太后脸上仍旧带着冷笑:“皇上对兄长倒是关心得很,连上这个肖氏,前后已赐了不少美人下去了吧?原来前头赐下去的美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侍候你皇兄的,全要靠这肖氏呢!”
皇帝笑笑:“母后,朕原也不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先头这些既然不讨他欢心,那就另赐好的去。多一个人侍候皇兄,又有什么不好呢?她们即使为皇兄生下了子嗣,也终究越不过桢儿去。”
太后深吸一口气:“也罢。不过是个宫人,多一个人侍候你皇兄,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指婚范家女儿的旨意,要尽快拟好颁布下去才行。皇上就命礼部选个吉日,把这事儿给办了吧,该有的礼仪也该行起来了。总要等侧妃入门,王府才好准备迎世子妃的大事。”
皇帝脸色变了变:“母后,当真要择定范本章之妹么?她毕竟是前头定过亲的女子,另嫁他人也就罢了,做为亲王侧妃,似乎有些不够格?若是她前头的夫家不满,闹将起来,岂不是连累了皇兄?”
太后冷笑:“若叫人欺到你皇兄头上,哀家这个做母后的,还有皇上这个做弟弟的,也没什么脸见人了!”
皇帝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范本章是守边大将,既要让他嫡出的妹妹给皇兄做侧室,总要问过他的意思才好。他若是不乐意,岂不是让皇兄尴尬?”
太后有些不耐:“既如此,就跟范家说一声,让他们写信问过范本章的意思再说。哀家不信,他还能不乐意?”
皇帝见太后总算松了口,暂时拖延住了立范本章之妹为广平王侧妃之事,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回到乾清宫后,他又开始发愁,去信范本章,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若是范家人快马来回,只怕一旬之内就能有结果。他该如何阻止这件事才好?
难不成…他得再多纳一名后宫?可守边大将之妹入宫,不是一个嫔位就能打发的,万一生下了一儿半女,对皇后所出二子也是个威胁。此事不可不防,他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皇帝纠结之际,坤宁宫中的皇后知道了这个消息。(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误会
皇后如今的处境比起年初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虽然仍旧是出不得坤宁宫,但她想要到坤宁宫的院子里转一转,是没人拦她的。她身边的宫人也有了一定的行动自由,可以来往坤宁宫与皇子公主们的住所,为皇后传话递东西。一日三餐,饮食起居,样样供给都是上上等的,给足了皇后的体面。皇长子每日过来请一次安,陪她说一会儿话;皇次子三天来看她一次,也能在太监嬷嬷们的监视下和她聊上半个时辰,而且近来太监嬷嬷们的监视力度是越来越松了;至于小公主,乳母每天都会把她抱到坤宁宫来,让皇后看一看女儿,逗弄一会儿。若是皇后情绪平静,小公主待的时间就会长些,若是皇后心绪不佳,或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乳母立马就会把小公主抱走。
总的来说,皇后除了行动上受限以外,在坤宁宫中的日子还算是舒心的。甚至在端嫔入宫,接手宫务之后,过得比先前还要舒服些。从别的宫殿调来了几个细心周到又机灵的宫女和小太监,每日跟皇后说话,格外讨喜,不但会将各种好吃的果子点心送到皇后面前,还会把御花园里的各种鲜花采摘下来,插进花瓶中,送到皇后所居宫室里装点环境。若是哪一天皇后心情好些,他们还会看她脸色,说些宫里宫外的趣事逗她开心。
从前皇后心情抑郁,身边的宫人只能跟着抑郁,喜庆话不敢说,笑也不敢笑,连穿的衣裳都不敢带上艳色。头上更是休想戴什么显眼的首饰,新鲜花草是绝不会送到皇后跟前的,瓜儿果儿点心之类的,皇后没心情,谁敢献上来?全屋窗帘都放下来遮住了阳光与微风,殿内光线阴暗,佛堂里燃着檀香。皇后与身边的宫人总是待在佛前。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念经。无论是谁,走进这种环境。除了憋闷与压抑再没有别的感觉。
但如今,殿室的卷帘被挂起,阳光照进宫堂,秋风清劲。吹走了佛前的浓香,却把院子里的菊花香气吹了进来。令人心旷神怡。皇后身边有机灵的宫女太监凑趣,陪着说笑,她抬眼看见的是鲜花,低头桌面上摆放的是美食。无论皇后想要拿些什么东西。做些什么事,新来的宫人们总是先一步想到了,侍候得无微不至。皇后身边的旧人也不用担心自个儿会失业。心下都在暗叹,皇后想必能放宽心了吧?端嫔此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对皇后足够敬重,也足够殷勤。
可皇后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只觉得端嫔心里藏奸,表面上做好人,其实是在给自己挣贤惠的好名声,想把她这个皇后给压下去。可恨宫里的人都被端嫔骗了,人人都说她的好话。
端嫔入宫不足两月,皇帝总共就去了她那儿五六次而已,几乎是七八天才去一回,这个频率实在算不上高。但在皇后看来,这已经太过了。她不止一次在心腹面前咬牙切齿地骂端嫔:“狐媚子!上辈子没见过男人不成?只想着勾引皇上,竟连皇上的身子都不顾了!”又哭皇帝变心,竟然只顾着新人,却再也不来看她了。
新来的宫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应才是。若要顺着皇后的口风去骂,他们就真的嫌命长了,就算是骂端嫔狐媚,也说不出口,人家端嫔是真的跟这两字差很远,十分端庄,比皇后更象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这时候就轮到旧宫人们出场了,她们也不骂谁,只劝皇后宽心:“皇上与娘娘是原配夫妻,又有皇子与公主们。眼下皇上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等他消了气,定会回到娘娘身边的。”
然后皇后就会好受许多,等皇长子来时,她会嘱咐长子:“好生听你父皇的话,提醒他别忘了你母后。”等到皇次子来,她嘱咐的话就有些不一样了:“乖乖听皇子傅的话,把书读好了。你父皇一高兴,必会放你出来的。”
皇长子从来都是乖乖答应着的,只有皇次子性子叛逆些,冷笑着撇开脸:“父皇如今有新欢了,新欢也会生儿子,到时候父皇还能记得我么?”
皇后不悦地说:“端嫔如何能与你母后相比?她生的儿子比你差远了!”
皇次子冷笑:“端嫔比不得母后,自有别人比得上。父皇能纳一个妃子,就能纳第二个。母后还是少做梦的好!”
皇后心下一个硌噔,不由得担忧起来。听到新宫人们说起御前一个小宫女闹了笑话,皇上大度地饶了她板子,皇后才知道,原来端嫔往御前安排了新宫女,还个个都很是清秀,她心里便觉得难受,觉得皇帝恐怕又要多添几个新宠了。忽一日有人告诉她,御前最美貌的宫女被皇帝赐给广平王做了庶妃,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更加吃惊,立刻就命人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边的心腹宫人亲自去探听了消息,回禀说是太后那边给广平王定了侧妃人选,皇帝却不同意,就将身边的宫人提为女官赐了下去。但即使如此,太后还是没改变主意,皇帝每日都在乾清宫那里发愁呢。
皇后身边的人能去的地方有限,打听起消息来,也不如从前方便了,因此许多东西,他们都只能打听个大概,是真是假,他们也拿不准。皇后得到的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消息,只能自己再做一点脑补。不过她如今的脑补,直接就转向一个诡异的方向了:传言中范家女孩儿生得颇为美貌,性情也是端嫔那一类的,正是皇帝如今中意的口味,皇后怀疑皇帝是看中了那范家女孩儿,才会拦着太后不让下旨,将范家女孩儿赐给广平王做侧妃。
范家女儿跟端嫔可不一样,她若入宫,至少也是个妃,若生了儿子,对皇长子皇次子都有极大的威胁。有个手握重兵的舅舅。皇帝看起来又对范家女儿很是上心,这样的皇子怎会不肖想那张龙椅?!
皇后一想到日后的局面,脸色都变了,急切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等皇长子来向她请安时,她便直截了当地问儿子:“你父皇如今可是拦着你皇祖母,不让下旨把范本章之妹许给广平王?!”
皇长子很是尴尬。这事儿他其实私下听身边人说过,皇帝没在他面前提起。他就当不知道。父亲跟祖母闹起了矛盾。还插手伯父内院,怎么说都不太光彩。他做小辈的能说什么呢?尽管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父亲不乐意这门婚事。多时是在防范伯父,不乐意让伯父接触到军权,对范家女儿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种话又如何说得出口?父亲无端猜疑有恩于他的伯父,在皇长子心中。同样是件不光彩的事。
他只能劝皇后不要多想:“父皇自有考量,皇祖母会与父皇好好商量的。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只当这是默认的意思了。她盯着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倒真是个好儿子,连这种事也帮你父皇瞒着母后。只是你可有想过,你至今还未被正式立储呢!你父皇答应得好好的。却迟迟未曾兑现。一个端嫔成天在宫里宫外挣贤名,就已经够让人烦心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范氏!她比端嫔出身更高。若真的进了宫,生下儿子。东宫那个位子,还有你的份儿么?!”
皇长子忙劝她说:“母后不要再提这些了,父皇心中有数。君无戏言,他既说了会立儿臣,就不会反悔。况且如今儿臣已开始上朝听政,父皇教导儿臣也十分用心,并无易储之意。端嫔娘娘贤良淑德,对儿臣与皇弟、皇妹也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范氏女更无进宫之意。母后实在不必在此杞人忧天。”
皇后心下更恼怒:“你只管做你父皇的好儿子,哪里还分得清谁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既如此,你就去吧,给你外祖母与舅舅递个信,母后有话要与他们说!”
皇长子还想再劝,见皇后扭头不理人了,只得放弃。出得坤宁宫,他心中沉甸甸的。其实皇帝将立储仪式一推再推,他心中也有些郁闷,猜想父皇如今威仪愈隆,大约不乐意见储君得立后,朝臣们会有第二个效忠对象,而母后不得父皇欢心,大约也是原因之一。倘若母后再生出什么事来,怕是他的立储仪式又要再往后推了吧?
但愿谢家外祖母与舅舅不要跟着母后胡闹才是。
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受召入了宫,心中也觉得皇后也许又要胡闹了,但听完她的话之后,便有些迟疑起来。皇后这回的担忧,似乎并不是捕风捉影?
范本章的家眷刚刚在京中安顿下来,有不少人家与他家有来往,起初还能见得他小妹妹出来见人,范老太太还向人透露过,欲为小女儿说一门亲。可如今范老太太却再也没提过此事了,范家小女儿也不再出来见人。若有人问起,范老太太就说她身上不好。但有与范家亲厚的女眷带了女儿上门探病,却又发现她压根儿就没有病容。问了范老太太,她只说宫里的贵人很喜欢女儿,兴许要为女儿的亲事做主,却没提别的。
可这已经够了。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原本还以为是太后要将范家女儿指给广平王做侧妃,但皇帝若是看中了范家女儿,要她做皇妃,似乎也很合理。范本章是军中名将,手握重兵,若是成了皇家姻亲,皇帝心中自然更安心些。
可这么一来,皇后要怎么办?皇长子要怎么办?立储仪式还未举行呢!
皇后向母亲与弟弟提出了要求:“不能让范家女儿入宫!若她做了妃子,在这后宫之中,就更没有本宫立足之地了!武将人家出来的女儿,天生就带了狠劲儿,她哥哥又手握重兵,绝不会甘于人下。”
谢襄飞把眉头一皱:“范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只怕他心中未必就乐意让妹妹入宫。”
皇后冷笑,只对曲水伯夫人道:“母亲若也是这么想的,本宫也无话可说,但愿你们日后不要后悔。”
曲水伯夫人迟疑地拉了一下儿子的袖角,谢襄飞顿了一顿,叹了口气:“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黑锅
皇后把事情交给了母亲与弟弟,就不再过问细节,只安心在坤宁宫中等待消息。
虽然娘家亲人如今跟她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利益前头,他们只会选择抱皇帝的大腿,不会顾她的死活。但皇长子的储位,本身就关系到他们的利益。皇后非常有信心,只要范氏女入宫会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与皇长子的宝座,就不怕谢家人不帮她的忙。
头痛的只有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二人。
曲水伯夫人回了家,与丈夫商量了半日,苦思冥想之后,出了个馊主意:“我听闻范家小女儿前头是结过一门亲的,因未婚夫婿病死了,她守了三年孝,方才上京另觅姻缘。不如把这事儿散布开来,叫人知道她前头已经许过人?这是实话,并不曾编排些什么,可京中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轻易再聘她做媳妇的。”
谢襄飞不以为然地说:“可如今我们并不是要拦着京中体面人家聘她为媳,正正相反,若有人抢先一步向她提了亲,反而是好事。我们要拦的是皇上纳她入宫为妃!不过是死了未婚夫罢了,又不曾过门,皇上若有意要纳,这些许微瑕又算得了什么?皇上若真的看中她,也不是为她冰清玉洁不曾嫁过人,而是看在她哥哥手中握有重兵的份上!况且,这种事若无人知道也就罢了,叫范家晓得是我们曲水伯府在暗中放消息,坏了他家女儿的名声,他家焉能不记恨?难不成我们家要为皇后娘娘与皇长子添一个手握重兵的仇人不成?”
曲水伯夫人顿时黯然了。
曲水伯心中一动:“那就索性替范家女儿说一门亲好了!我们曲水伯府在京中也有些脸面,又是皇后的娘家,替范家女儿寻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并不难。等亲事定下,皇上也不好君夺臣妻的。”
谢襄飞苦笑了:“父亲的主意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如今合适的时机已经过去了。范家心里清楚自家小女儿被皇家看中了,无论是配给广平王做侧妃,还是被皇上纳入后宫。范家都不可能再把女儿嫁到别家的。再说…若叫皇上知道,是我们家在帮范家女儿牵线做媒,皇上又会如何看待皇后娘娘?”
皇帝只会觉得,皇后又想阻碍他的好事了。是妒忌,是不贤,最后的结果仍旧是皇后与皇长子吃亏。
皇帝的后宫里已经有了一个端嫔,出身、容貌、品行、名声都很不错,听闻也颇得皇帝宠爱(因为后宫眼下无人。皇后又“病着”,所以称得上是独宠),迟早会怀上皇帝的子嗣。到那时候,皇长子就不是唯一可以被立为储君的人选了。在立储仪式一推再推的前提下,曲水伯府上下都不能冒触怒皇帝的险!
曲水伯与夫人的法子都不成功,不由得齐齐发起愁来。
半晌,曲水伯夫人才小声道:“不如…让广平王知道这个消息好了。他自然不愿意坐视自己的侧妃变成皇帝的后宫,他去寻太后说话,比我们家在宫外使力气要有用得多。”
曲水伯皱眉:“他还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说什么的。广平王不是那样的人。”
谢襄飞心中一动:“这倒是未必…皇上即使不乐意把范家女儿指给广平王做侧妃。也未必会透露自己有意纳她为妃吧?皇上还是要脸的。即使真有此意,也会等到广平王侧妃人选定下之后。到得那时,他便不是弟夺兄妾了,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纳妃而已。我们跟广平王说一声,让他警醒些也好。无论他有什么打算,也可早做准备。若他最终决定坐视,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另想法子了。”
曲水伯想了想:“那你就去办吧,记得瞒着些人,别叫外人知道了是我们告诉的。此事许快不许慢。若等到圣旨下来,我们再行事,就来不及了!”
谢襄飞应声去了。他是皇帝夫妻俩看着长大的,从小就经常出入皇室成员家中。对广平王府也相当熟悉。他倒是没有直接上门,而是命手下的心腹小厮去寻广平王府里的熟人,等把人引到僻静无人处,再出面请对方帮忙捎一封秘信给广平王世子高桢。
他找上的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桢的亲随笔山。昔日高桢与叔叔一家亲厚,不但常与皇长子一道玩耍。谢襄飞也是时时得见的。主人之间的交情无论好不好,手底下的小厮长年在一处打交道,彼此也十分熟悉。笔山并非重要人物,虽然时时需要陪伴在高桢身边,但回京城后空闲时间就多了起来。谢襄飞的小厮直接找到他家去,很顺利就完成了任务。
笔山将信转呈到高桢手上,高桢看了以后,既有些愤怒,又觉得好笑,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直接将信拿给父亲广平王看了。
广平王眯着眼将信凑到眼底下看完了,很平静地放下:“范家先时已经给我递过信来。不过你皇祖母只是说要给范家小妹做媒,说一门好亲,并未透露其他。范家只是自己猜测,也许是让范家小妹给我做侧妃,入宫之事却从未听人提起。”
高桢对这个安排并不排斥,他小时候也见过范本章的小妹妹,印象中是个性格很温柔文静的女孩子。若是她做了父王的侧妃,至少人品上是信得过的,对父王也会十分忠心。范家更是让人省心,不用担忧会多了一门爱惹祸的姻亲。正因为高桢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所以他才会对皇帝的打算格外愤怒。
他对广平王道:“谢襄飞多半是从皇后那里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道皇后是胡思乱想瞎吃飞醋,还是确有此事,父王都需要早做准备才好。在儿子看来,范叔叔是绝不会愿意让他的小妹妹进宫做什么妃子的。”
广平王沉吟片刻,道:“范小妹进宫确实不是好事。本章在辽东好好做着将军,一旦成了外戚,就会有无数的烦心事,朝上那些大臣也会越发瞧他不顺眼,不把他的兵权给捋了,绝不肯消停。但范小妹若嫁给了我。本章便与我们广平王府更加亲厚了,到时候皇上则会猜忌于他,同样不得清静。最好的安排,是范小妹另寻一门好姻缘。别嫁到我们高家来才好。”
高桢惊讶极了:“父王,你这是打算拒了范家的亲事?可是皇祖母她…”
“皇上会想法子让你皇祖母改主意的。”广平王笑笑,“只不过到时候你皇祖母恐怕会气得厉害,还是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吧。”
高桢想不出有什么两全齐美的法子,他觉得范小妹嫁进王府来做侧妃是最好不过的了。皇帝猜忌就由得他猜忌去。如今他也没少猜忌广平王府。辽东那里难道能离开范本章吗?范本章又素来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从不曾做任何犯忌的事。这么一来,皇帝没有整治人的由头,就不会做任何伤害范本章的事。而有了范本章手中的军权,皇帝对广平王府,只怕也要再客气几分,除了做足面上功夫以久,也能少做些小动作。
可高桢万万没想到,广平王居然连范家小妹都不想要。难不成还真要便宜了皇帝赐下来的那个肖氏?
广平王却说:“能给我做侧妃的人多了,只要不是范家女。皇上就无须担忧,所谓入宫之事,也就不必过于执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趁如今消息还未外传,皇上旨意也未下,赶紧派人给范本章快马去信,让他想个法子,婉拒了宫里的指婚。他好好做着守边大将,何苦搅和进皇家事务中去?”
高桢见父王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劝,只能依他所言。写了封信,把事情说得清楚明了,便派了笔山与另一名可信的王府亲卫,快马加鞭往辽东去了。
十日后。笔山二人带了范本章亲笔书信回转,言明他在边疆时,早就为妹妹看中了一桩婚事,对方是辽东守将二号人物的嫡长子,青年英武,二十出头年纪。前头有过一房妻子,体弱早逝,并未留下子嗣,论品貌皆与妹妹十分相配,只是还未曾与家人商量,因此并不曾定下。收到广平王的书信后,他就跟那位二号人物说定了亲事,又互换了信物与庚帖,亲事已经算是作实了,还将定亲的日期确定在两个月前初议的时候。他的家书会比笔山略慢一日回京,向家中老母禀明情况,让老母叫上弟弟侄儿们,尽快将妹妹送到辽东完婚。
很显然,范本章虽然感情上也倾向于广平王,并不反对将妹妹嫁给旧主做侧室,可广平王既然明言做出了指示,他就会听从。身为一个有脑子的武将,他也清楚地知道,卷进皇家内部斗争,绝不是他应该做的事。他还有些担心广平王,隐晦地问及广平王如今的处境,似乎也对皇上的态度感到诧异。
广平王将信烧了,命笔山等二人封口,就不再做什么了。过得两日,才听闻范老太太入宫向太后请罪。原来范本章早就在辽东把妹妹许配出去了,他不知道太后看中了他妹妹,家里人虽然听说过那门婚事,却不知道他已经定下了,两边阴差阳错的,竟闹了一场乌龙。
但婚约既已定下,就要守信。范本章说他在辽东向京城方向磕头谢罪,却请求太后许他做一个守信之人。据说那位辽东守军二号人物为了应下这门婚事,将老上司做的媒都给推了,那位姑娘可是辽东有名的美人呢。人家如此有诚意,范本章怎能辜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