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盖尔二世高声喝道,“您冷静一点!这件事不是他们的错!不告诉您是我决定的,只不过是睡一天不理事不见外人而已,我以前天天昏睡,也没出什么问题!这次的罪魁祸首是引起动乱的人,杰达和敏特一直拼命保护我,如果不是他们在,恐怕我现在已经死了!”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再说了,敏特是受邀到我们国家来的,并不是什么骗子药师,也不是奸细,我喝了他做的药,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刚才到您宫里来,我是自己走的,也不用人扶,体力比以前好多了,这就是他给我喝的药的效果。”
王太后闻言未减脸色中的阴沉。但口气却和缓许多:“是吗?可你现在怎么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我是没睡好就被惊醒,才会觉得疲惫而已,但体力真的好了很多,精神也不错。我正打算好好嘉奖敏特呢,您觉得让他担任宫廷魔药师怎么样?”
王太后沉默着不说话,国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双眼却紧紧盯着母亲地脸,杰达低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敏特偷偷环视各人的表情,冷不防看到劳勒王子脸上带着一抹不甘之色,见自己望着他,便收敛了表情,狠狠瞪了一眼。敏特心中冷笑,垂下眼睑。
“既然国王这么说,那我就原谅他们的错误吧。”王太后慢慢地道。“至于宫廷魔药师就算了,这小子太年轻,怎么能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如果国王想留他下来。就让他当个侍从吧。”不等盖尔二世说话,她就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揭过不提了:“我听说在刚才的动乱中,你宫里的卫兵和侍从表现很好,别亏待了他们,死伤者地抚恤金,就由我出吧----回头你让总管到我这里来拿钱----要好好嘉奖,别让勇士们寒心。还有,马里奥特地带兵来帮助平叛…”
“在提出嘉奖之前。王太后是不是先把掀起动乱的人找出来?”杰达突然插嘴道,“您宫里的侍卫长忽然接过王宫防务,阻止外面的大臣进入,又命令士兵进攻国王寝宫,不知道他背后指使的人是谁?王太后就没问问他吗?我听说…他在不久前已经回到您宫里来了。”
王太后脸色一沉:“那个家伙已经畏罪自杀了!他留下遗书,说他是起了谋夺王位的妄想!这种人卑贱无耻,我已经吩咐把他的尸体拖到王宫前暴晒三天,又派人去抓他的家人,很快就会把他的同党全部铲除干净地。”
杰达没想到他们居然对自己地手下也这么狠。咬牙切齿地说:“一个小小地侍卫长。居然会这么大胆?而且只命令士兵攻打国王寝宫。却对其他宫殿毫无进犯?!刚才走进您宫里地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这里居然完全没受到影响。没了侍卫长。也没人感到意外或惊慌!”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太后脸色很难看。“你这是在指责我才是掀起这场动乱地罪犯吗?!太过分了!国王是我地亲生儿子。我为什么要伤害他?!”
杰达低下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就算侍卫长能指挥士兵攻打国王寝宫。那些铁甲兵又是怎么来地呢?我已经检查过。那些全都是死人!只有亡灵魔法可以做到这一点。而马里奥亲王手下就曾经有过一个亡灵法师!前些日子。他被亲王驱逐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劳勒王子邀请到自己家去了。王太后。王宫里死了那么多人。连国王都差点丧命。您不觉得有必要传唤那个亡灵法师来问一问吗?!”
劳勒王子扑嗵一声跪在王太后跟前。眼圈红红地道:“这都是我地疏忽!我以为父亲只是误会了那位法师。怕错过了人才。才把他请回家去地。但他从昨天开始就失踪了!我没想到他会用亡灵魔法做这种坏事。奶奶。这是我地错。请您责罚我吧!”说罢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王太后瞪他一眼。但旋即用溺爱地眼神看着他:“你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信任外国人呢?为了惩罚你。我要你把王室家谱抄上三遍。以后时刻牢记自己地身份。不要再犯同样地错了。知道吗?!”
劳勒忙起身挽住她地手臂。笑道:“我一定不会了。奶奶。您放心吧。”
盖尔二世与杰达等人都满腔怒火地瞪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王太后的偏心处置非常不满,但王太后毫不在乎,还板起脸教训萨金特:“你身为宫廷卫队长,居然让这种人钻了空子,你是怎么回事?!还有,你那个副手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失踪了,他是不是那个无耻之徒的同伙?!”
萨金特低头紧握双拳,咬牙道:“王太后,他是被那个无耻的家伙杀害了,刚才…已经发现了他的遗体。”
王太后一愣,但很快又说:“是吗?那就给他家人发一份抚恤金吧,但你还是失职了,不适合再担任这个职务。我看…”
“母后!”盖尔二世再一次开口阻止了母亲的话,这一回,他脸上再无笑意:“虽然萨金特有疏忽的地方,但早在动乱发生前,他就奉我地命令去了军营,后来又在紧急关头带兵进宫平息叛乱。立有大功,之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王太后察觉到儿子的不满,便放缓了语气:“是吗?那就算了,让他原职留任,察看一段时间再说吧。不过那些参与叛乱的士兵,绝对不能留!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居心叵测地人?!把他们处理干净吧,刚好你弟弟带了五万精兵来,叫他挑一些出色的,补上宫中卫队的空缺。都是自家人,用起来也安心。”
杰达与萨金特立刻黑了脸。这种安排简直就等于是把国王完全置入马里奥亲王的控制了,即使王太后偏心小儿子和孙子。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
盖尔二世却不动声色:“王宫卫队跟其他军队不一样,把弟弟手下的兵安排进宫,当然信得过,可还需要经过礼仪培训才行,不然让外人看到了,会笑话地。还是先把山下八个哨所地人抽调上来担任宫中防卫工作吧,他们没参与这次动乱,本身又是受过训练的后备军。不过哨所那边就缺人了…”他沉吟片刻,便一击掌:“我想到了!把城里地卫队抽到哨所那边吧。弟弟的士兵,先在城里找地方安置,进宫的事以后再说。”
他没提会把那些士兵安置到城里什么位置上去,但王太后却以为他这是妥协了,想想小儿子的兵控制了王城,也很不错,心情就愉快起来:“那就按你的话去做吧。”看着盖尔二世的脸,她觉得长子果然变得健康了,思路也更清晰。不象以前总做些傻事,便道:“你信任自己的弟弟,这很好,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因为外人而影响了彼此地感情。你长年卧病,现在虽然身体好了很多,但也不算很健康,就别勉强自己做太多事了。你弟弟马里奥要管军队,没空帮忙。你可以叫劳勒去嘛。整天只知道让杰达帮你,他一个人又能帮多少呢?劳勒以后就是你的继承人了。让他早点学习处理政务,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盖尔二世笑笑:“哪里还有比陪伴母后更重要的事?他是母亲最疼爱地孙子,您忍心让他受累吗?”
“这是什么傻话?”王太后哂儿子一眼,慈爱地抬手摸了摸孙子的脸颊,“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学做正经事,总陪着我一个老太婆干嘛?”
“奶奶怎么会是老太婆呢?您是全大陆最年轻最迷人的王太后,我高兴天天陪着您。”劳勒向祖母撒着娇,但很快又补充一句:“不过奶奶希望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做好的。您不是总说我聪明能干吗?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好、好。”王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对儿子道,“我生日不是快到了吗?这孩子专门为我办了个舞会,搞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可能干了,你就多交点工作给他吧。”瞥了杰达一眼,“别总让杰达一个人出头。”
杰达却忽然笑了笑,非常亲切地对王太后道:“您说得对极了,照我看啊,现在就有一件重要的工作,可以交给王子殿下做,就当是热身。既然殿下为王太后准备了舞会,我看不如把这次舞会办得盛大一点儿。今年年景好,很快就要丰收了;陛下身体好转,也应该让那些领主、王族们知道;您的生日,就更应该大加庆祝了。把诺蒙卡方圆一百公里以内地所有领主,还有王族中的远支近亲都请过来吧。当年您支持陛下登上王位时,不是有几位领主认为陛下身体不好,您的决定是错误的吗?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陛下是多么的健康,您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睿智,看他们还敢不敢在背后笑话您了。”
王太后听完以后非常意外,忍不住有些心动了。当年就是因为那些领主和王族的反对,爱子才无法登上诺嘉王位,她不得已扶持长子,还受了不少闲话,这口气她至今还吞不下呢。杰达虽然不讨她喜欢,但这个提议却很有吸引力。
劳勒王子心中警钟大作。忙道:“现在国库并不富足,办那么大型的舞会,实在是太过浪费钱了。我们国家现在正是需要用钱地时候呢,这个主意不好。”开玩笑!要是让他们跟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联系上了,自己一方还怎么控制那个没用的伯父?!
杰达似笑非笑:“一个舞会而已,能花多少钱?我们又没用什么奢侈的东西。昨晚上殿下不是还为妻子举办了盛大地生日宴会吗?难道您觉得王太后不该享受更好的待遇?当然。如果您觉得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凑一份,尊重长辈,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好了好了。”王太后止住两人的争吵,破天荒地没有指责杰达,“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劳勒说得也有道理,普通地舞会就行了,没必要请那么多人来。太麻烦了。”
“怎么会是麻烦呢?”杰达满脸是笑,“您不想出一口气吗?再说,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您地孙子啊?”
“我的孙子?劳勒?怎么了?”王太后转头去看爱孙。
“我是指您地其他孙子。”杰达着重点出“其他”两个字,“卢瑟他们也都成年了,还没结婚呢。趁这个机会,让各位领主和城内的大贵族带着自家女儿来吧,您可以从中挑选喜欢的姑娘。这样卢瑟他们年底前就能结婚,不用两年,就有一屋子的孙子孙女围着您叫曾祖母了。”
王太后最近几年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曾孙,劳勒的妻子一直没有生育,她已经心有不满了。差点忘了能生重孙的孙子并不仅是一人,听到杰达地话后,立刻盘算开了。城里的贵族女儿,她见过不少,没有哪个合意的,但如果是大领主们地女儿,应该配得上自己的几个小孙子吧?想到这里,她头一回用赞许的目光看了杰达一眼。
劳勒脸都快气歪了。如果真让弟弟们先生下儿子,自己的地位还会那么稳吗?杰达提这个建议。根本就不安好心!他看着祖母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心动,上前一步想要劝她,却被她一手拦住:“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劳勒,这件事由你负责!”
劳勒一愣,没反应过来。王太后微微一笑,她知道杰达在打什么主意,他以为事情那么容易成功吗?她的长子是国王,小儿子有几万军队。那些领主又怎么会听他的?
但杰达却自有主意:“王子殿下要学政务。又要准备舞会,一定忙不过来吧?邀请那些领主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一定把所有曾奚落过王太后的人都请到,让您出口气!”
事情就这样拍板了,盖尔二世微微皱了皱眉,但看到眼中闪着熊熊火焰地侄子杰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脸上重新戴上了笑容。
与此同时,敏特在下面看着这几个人你来我往地说话,心中再次觉得荒谬无比。几乎可以说是撕破脸的两方人马,居然状似和睦地说笑起来了,只是这种和谐的表面下,隐含着更大的风暴,不知几时会爆发出来。
王宫中很快恢复了平静,国王搬到另一所宫殿暂住,房间小了,侍从人数也减少了。王太后曾提过要多安排些人来,都被盖尔二世以用不着那么多人为借口拒绝了。现在服侍他的都是在那场动乱中幸存下来的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所有人都平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只有从他们偶尔互相交换的眼神中,人们能察觉到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了。
敏特获得了自由进出宫廷地权利,本来杰达提议他回自己的城堡住的,考虑到暗中的工作,他拒绝了杰达的邀请,在城中租了个小院,每天进王宫去为盖尔二世配药。在来回王宫与王城的途中,他常常遇上士兵“换防”,而且,频率很不寻常。
敏特小心地观察着这些变化,暗暗记在心底,回到家就写下来。之前的联络员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再过来了吧?
果然,没过两天,那位粮食商人“叔叔”就再次来到了诺蒙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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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光与暗的交锋 一百二十五、愧疚
“粮食商人”到诺蒙卡来是为了上次没能达成最终协议的运粮方案,他对前来商谈的杰达道:“按照上回说好的,我们本来打算经威沙运粮食到诺嘉,但现在威沙不肯派兵护送,又没有大佣兵团愿意接受雇佣,我们只好从韶南招人,可威沙那边却说,我们人数太多了,又携带武器,怕我们会图谋不轨,不许入境。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只派几个人拿着棍子护送运粮车穿过整个国境吧?”
敏特眉毛一跳,没出声。
杰达则皱了眉,现在诺嘉与威沙两国之间的关系的确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发展到禁止粮食过境的地步吧?他道:“诺蒙卡也有其他的粮食商人从外国进货,他们都没有说起这种事,怎么你们就那么麻烦呢?”
那商人哂道:“公爵阁下,你怎么拿我们跟那些粮食商人比?他们顶多运上十来车就算了,我们可有一万公斤粮食,一百多车呢!这么多粮食,是我们半年的产量,万一中途遇上劫匪什么的,谁来赔偿我们的损失?本来这么多粮食,如果我们运到其他地方慢慢卖,最多几个月就卖完了,愿意花那么大功夫送到诺蒙卡来,完全是因为想跟贵国王室做生意的缘故。我们那么有诚意,公爵阁下难道就不能出点力吗?”
杰达低头沉思,他心里很清楚,这笔粮食量大,价钱也不高,只要运到诺蒙卡来,今年都不必再担心国内粮食短缺了,而且面对马里奥大军时,也能占据主动,毕竟后者也面临着军粮压力。沉吟片刻,他道:“威沙那边不能走的话,走其他路怎么样?”
“绕道伊斯特太远了,您还不如直接向他们买呢。不过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卖。至于梵阿,现在正闹着要关闭国境,不知道肯不肯让我们过境。”商人打量了一下杰达,眼珠子一转,便道,“要不…您跟上头说一声吧?我听说。梵阿想要关闭国境,是因为诺嘉人和威沙人在蒙里闹得太过分了,您能不能请国王下令,让那些人别再闹了?”
敏特暗笑,心想这才是安全署的目的吧?
杰达也很清楚在蒙里发生的事是谁干的,考虑到马里奥亲王也需要粮食,或许…他可以劝服后者,暂时停止在蒙里的动作,让运粮车先过来再说?
想了想。他道:“我会处理这件事,你先等等吧。”说罢就转身离开了,商人笑着目送他出门。便拉着敏特说些家常闲话,等周围人都散了,才压低了声音说:“诺嘉境内出现了不寻常的兵力调动,边境地区更是明显,是不是他们准备动手了?”
敏特摇摇头,小声把前几天的那场动乱简单介绍一番:“诺嘉会不会起兵还是未知之数,虽然现在局势暂时平静下来,但我有一种直觉,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更大的动乱发生,而且这回要决出胜负了。如果是诺嘉国王赢,开战地可能性就很小,如果是马里奥亲王…那就一定会起兵!”
商人眯眯眼,缓缓颌首:“既然是这样,你要时刻留意局势,尽可能多收集些情报,一有开战的先兆,立刻回国报信!麦洛里已经到达西科坐镇。国王也下令军队警戒,边境地区已布署好兵力了,一但开战,就叫他吃个大亏!”
敏特郑重点头应下。那商人顿了顿。环视周围一眼。便朝他手里塞了样东西。敏特一摸。发现是把钥匙和一张小纸条。
“收好了。这是位于城门附近一间小屋地钥匙。那里准备好了马匹、干粮、水、药物和衣服。还有全套地身份证明和通关凭证。都是可靠地真货。有个哑巴每天傍晚去一回照看马匹。他不知道我们地身份。”
敏特静静将东西放入储物戒指。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对方忽然笑着大声说:“上回你叫我捎回去地那些麻纱布。你妈妈很喜欢。说是夏天做衣服最凉快了。叫我多买几匹。可那些都是王宫专用地高级货。叫我到哪里买?只好找些上等地细布代替了。”
敏特会意地笑道:“你早跟我说嘛。我想办法弄两匹好了。宫廷总管那边应该还有很多剩地。”
“在谈什么?好象很开心。”杰达走进屋子。见状淡淡地问。
“粮食商人”笑道:“只是随便聊聊。您别笑话。那件事…行了吗?”
杰达有些犹豫:“我还没找到人,你再等几天吧?”
对方一口答应:“那好,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别的生意可以做,刚刚才发现,诺嘉的布也很好呢。”
杰达没功夫听他说生意经,匆匆闲聊两句,便叫敏特:“陪我回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粮食商人”忙道:“那你们去吧,我先走一步。”边说边朝敏特看了一眼,后者微笑着眨眨眼,但离开了。
敏特跟随杰达返回王宫,却意外地看到他骑马跑出了城,似乎想回城堡,皱皱眉,加了一鞭,催促坐骑加速跟上。
杰达越跑越快,敏特好不容易才追上去,两骑绕着山边的大路跑了大半个小时,前者才放慢了马速,缓缓爬上山坡。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炎热,到了山上,风一吹,倒比在城里凉快得多。敏特搞不明白杰达在发什么疯,只得骑马跟在他后面,慢慢爬上山坡。
一大片连绵起伏高矮不一的山间,点缀着许多黑黑地斑点,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一种矮矮的树,深褐色的叶子又大又长,一拨开,就能发现叶下结着一大串果实,每个都有拳头大小,金黄色地表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这就是诺嘉的面果,再过两个月,果壳转变成褐色,就能采摘了。
闻着面果树独有的淡淡清香,敏特放眼远眺诺蒙卡城郊的景致,只见青翠山间夹杂着被山石切割成不同形状的褐色土地。灰白石墙黑蓬顶的小屋散布在山脚田边,四周长满了色彩鲜艳的野花,许多女人孩子在田间劳作,老人赶着车,从城里拉了各种生活用品回来,村民们立刻一拥而上。笑着分东西。
这大概就是原本挂在国王寝宫长廊上的那些画里的情景吧?敏特深呼吸一口气,又将目光移到田间,如果他没看错地话,那应该是韶南的圆米稻,但在这个时节,圆米稻应该已经成熟了,可这里的稻株却还是半青半黄的颜色,还有些恹恹的,应该是不适应北方气候的缘故吧?不过。诺嘉什么时候种起圆米稻来了?
杰达见他盯着那些稻苗看,便漫不经心地道:“那是试种地,陛下希望能找到适合我国土地的第二种作物。否则,只靠面果,我们迟早会饿死。”
敏特发现他情绪有些低沉,便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在马里奥亲王那里受气了?”
杰达摇摇头:“我没见到他,刚才,我…”顿了顿,他停下马,翻身下地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敏特。神情似乎非常难过:“我遇到老医师家里送葬的队伍…”
敏特也下了马,走到他身边,听他说着从前地事:“…老医师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宫廷医师,他在我父亲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医师助手了。我父亲兄弟几个,从小到大,生病时总是爱找他,因为他不嗦,还常常带些有趣的玩具进宫。我出生的时候。就是他为我母亲进行产后调养的,后来我母亲病逝,他也是主治医师…几乎所有在王宫里出生的孩子,都被他治过病,他明明…是那么亲切和蔼地一位老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这么死了,马里奥亲王和劳勒父子俩难道就不觉得难过吗?他也曾为他们治过病,送过他们玩具啊!”
敏特看到他眼角的闪光。也觉得难过起来。默默地递过一块手帕,杰达随手拿过来一擦。又继续道:“还有,那些死去的侍从和卫兵…我认得其中一个是劳勒奶妈地小儿子,还有一个是在王宫里服侍了马里奥亲王十几年地女官…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用这种阴险毒辣的手段强行攻打国王寝宫,毫不在乎在那座宫殿里,还有自己的亲哥哥、亲伯父,还有象家人一样亲近的人,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冷酷?!”他忍不住大声喊出来,狠狠踢了前面的土堆一脚,溅起一身尘土。
敏特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地情绪,却被他甩开了:“我今天早上看到劳勒高高兴兴地去布置大宴会厅,为舞会的事做准备。他说要用最华丽的织锦缎作装饰,还有什么黄金烛台、水晶酒杯、彩色羊毛挂毯…他甚至要求陛下身边的所有侍从侍女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练习怎么笑才够灿烂,好在接待客人时不会丢脸----他怎么就不想想那些人才刚刚失去了亲人和同伴?!”
敏特小声嘀咕了一句:“舞会是你的提议。”
杰达一怔,接着便自嘲地笑笑:“是啊,那是我的提议…”他用双手捂住了脸:“我是不是很过分?有那么多人死了,我却提议举办盛大的舞会,只是为了…跟别人争权夺利,我…也变得那么丑陋了吗?刚才…老医师的孙子,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地朋友…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很难受,很难受,我并不是在庆祝他们的死亡啊…”他蹲下身去,看不出是不是在哭。
敏特沉默片刻,便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在庆祝他们的死亡,哀悼亡者,不一定要用固有的仪式表达,你提议举办舞会,是为了让杀害他们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吧?我相信你的朋友总有一天会谅解你的。”
杰达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敏特等得不耐烦,便提高了声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一点都不象你!如果觉得愧疚地话,就拼上你地性命,为死去的人们报仇吧!只知道躲在这里哭,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杰达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又笑了,站起身来,正色道:“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伤感一下而已。”抹掉眼角可疑地亮光,他走到自己的马旁边,忽然回头看着敏特,眼神有些复杂:“刚开始,我真的觉得你有很多地方很可疑,但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你放心,杰达•诺维拉--康克森绝不会背弃朋友!”
敏特有些心虚,轻咳一声:“说这些干嘛…”
“我要出发去见那些大领主和王族了,能不能压制住马里奥亲王,就看这一次的成果。不管有多困难,我都会拼命的。”他郑重地对敏特道,“陛下那边,就交给你了。请一定保护好他。”他伸出手,笑着看敏特:“你不会让我失望地,对不对?”
敏特心中猛地一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只是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才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表情,伸出手去:“一路珍重。”
杰达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转身上马,急驰而去。敏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忽然觉得背上压力重了很多,心头地负疚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想到盖尔二世和杰达信任的目光,再想想自己的使命…敏特咬咬牙。不管怎么说,他只是隐瞒了自己的来历和目的,没有伤害他们,不是吗?
也许是出于内疚的心理,自从杰达走后,他就对盖尔二世的安危十分上心,由天天去王宫,改为重新搬回王宫里住了,不但亲自监督盖尔二世喝药休息。连饮食也时时留意,避免有人钻空子。
安全署的同伴理解他的决定,在见了两次面后,考虑到诺蒙卡局势危急,“粮食商人”以国内有急事为借口,退回到边境上,临走前,将安全署安插在诺嘉国内地几个秘密据点都告诉了敏特,好方便他日后逃离。
杰达一走就没了消息。直到了舞会的前一天。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向国王回报说,除了一位领主生病外。其他人都接受了邀请,马上就要到了。
至于他跟这些领主和王族、大贵族们私下谈了些什么,就只有国王与他两个人知道。
劳勒王子得知堂弟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过来“欢迎”他的回归,看到他一脸疲倦灰败地脸色,还以为他碰了钉子,脸上就露出得意来,忍不住奚落几句。杰达一一忍了,却使得他更为嚣张,大谈特谈自己的舞会安排是多么的出色。
杰达面带微笑地听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嘲弄。这么愚蠢的家伙,真的是前几天那个狠辣决绝的对手吗?究竟是他高估了劳勒,还是后者的伪装太高明?
为王太后生日以及国王恢复健康而举办的盛大舞会,就在一种紧张却又平静的气氛中开始了。根据传统,国王要打开第一瓶酒,向客人致祝酒词。由于盖尔二世长年健康不佳,这个职责一向是由马里奥亲王代为行使地,今年,他也打算走上主席台,却看到兄长笑着先行一步,顿了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笑着留在原地看兄长的致词,却没料到这副情景早已落在别人眼中。
这次宴会有数十名大贵族和他们家眷参加,连官员和侍从在内,足有两三百人。装饰一新的大宴会厅中,觥酬交错,衣香鬓影,人人都在赞叹那华丽的摆设、名贵的佳酿与美味的菜肴,齐声恭贺王太后与国王健康长寿。
劳勒王子志得意满地穿梭在人群中,跟客人们交谈,展现自己身为王储的气度与才干,看到几个亲弟弟只会围着年轻小姐们转,堂弟杰达则躲在角落里跟些老头子说话,他轻蔑地笑笑,便高声向几位领主介绍着自己的辉煌事迹。
敏特穿着一身侍从官地礼服,在角落里默默观察着舞会中的人们,不一会儿,觉得无聊了,便走出去透透气。
花园里空气清新,本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可惜…
敏特遗憾地看着占据了凉亭的一对年轻男女,那个男人似乎已经开始动手脚了。他只好转身走向花园的另一边,记得那里也有一个亭子的…居然也被人占据了?!不过…那两个人似乎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