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马家的一脸讪讪,路妈妈得意了:“守规矩当然对了,只有那起子不守规矩的人,才会厚着脸皮整日宣扬自家闺女有多体面,可惜…正经连姨娘都没挣上去呢。”

吴婆子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被众人拦住。春瑛飞快地回转院门,抄上一把扫帚,决定即使真的上演全武行,也不能吃亏。路妈妈则早就挽高袖子,摆出了防守的架势。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都给我住手!”一声大喝制止了众人的动作,街道上一片寂静。春瑛跨出门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深青缎面小羊皮滚边比甲的妇人,头上插了几只金簪,颇为贵气。众人似乎对她十分忌惮,缩角落里偷看的人慌忙躲回家门,其他人则恭敬地行礼,口称“徐大娘”。

那徐大娘走过来,冷冷地瞥了路妈妈一眼,又转向吴婆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怎么回事?!居然在大街上打起来了?!”

(不知这算不算狗血…)

第一卷 春临 十七、萌芽

春瑛忙悄悄丢开扫帚,照着当年在酒店实习时前辈们教的姿势,摆出“谨候客人吩咐”的样子,同时给了母亲一个眼色。路妈妈哪里还要她教?早已捋下袖子,低头听教了。

没有人应声,徐大娘环视周围一眼,又再问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三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略微有些躁动,但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还是决定不搅和进去。现场一片静悄悄的。

吴婆子眼珠子一转,便甩帕子上前哭道:“哎哟我的徐嫂子呀,是路家的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我跟她说道理,她还打我!我的腿啊,我的老腰,都快被她打断了,她还要杀了我哪!”她这话一出,不但路妈妈与春瑛都对她怒目而视,其他人脸上也显出不屑的神情。

徐大娘哪里会信?大喝一句:“别哭了!”吴婆子正嚎着呢,被她这三个字噎住,一口气没上来,立时便咳个不停,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徐大娘嫌恶地撇过头,没理她,只拿眼睛去看路妈妈。后者心下着急,忙上前行礼道:“徐大娘,原是这吴婆子素日与我有怨,平白无故上门吵闹,还当着我女儿的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仗着有二少爷撑腰,就要打人。我一时生气,才还手了两下子,您可要明鉴呀。”

春瑛暗暗点头,虽说老妈没说实话,但那件差事说出来,恐怕几家人都有麻烦,倒不如直接承认了有打人,却又把责任推到吴婆子身上,反而容易脱身。不知道这位徐大娘相不相信?

徐大娘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是吗?”也没说她们谁是谁非,倒让春瑛与路妈妈都一阵紧张。

徐大娘环视众人一眼,忽然转向东边扬声问:“那边那位公子,似乎从刚才就在了,不知可曾见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您为小的解惑。”

春瑛这时才发现,在离她们三丈多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青男子,穿着驼色的素剪绒袍子,正背对着她们,紧紧盯着路边一户人家的院墙,仿佛墙上长出花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还牵着一匹马,正偷偷打量这边,似乎是准备从这里经过时,被看热闹的人给堵住了。

那男子听了徐大娘的话,慢慢转过头来,春瑛分明认得,他正是她遇过两次的小胡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小胡子面露难色,转头对小厮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厮便领命走过来道:“这位大娘,我们家少爷和我只是偶然路过,并不知道这几位婶子是怎么吵起来的,只是听到这位穿红的大娘…”他指了指吴婆子,“在院门处大声叫嚷,让那位穿蓝的大婶不许应主人家派下来的差事,还说要是她眼红就把自家的女儿也送给爷们。这位大婶生气,就拿水桶打了她一下,那位大娘便说她要杀人,闹得人人都来看热闹,倒把我们少爷给挡在了这里。”

吴婆子一听就急了:“徐嫂子可别信他们胡说!他定是跟路家有勾结,才会帮她们说话!”

小厮冷笑一声:“大娘当我们少爷是什么人?若不是看在你们主家与我们少爷的好友同属一族的份上,我们少爷才不屑跟你一般见识呢!休要信口开河胡乱栽赃!我要是把你方才那些大话都说出来,大娘可就要当心挨板子!”说罢十分有礼貌地向徐大娘行了个礼,便退回主人身边,那小胡子随意扫了一眼过来,仍旧转过身去盯着院墙,看都不看这边一眼,似乎十分庄重守礼。

春瑛却觉得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猜想他定是认出来了,细细想起他小厮的话,不由得暗中叫好。虽然那些话字字都没有夸大歪曲,但有意无意间,却偏向了自家这边,一定是故意的吧?小胡子果然十分有眼色。春瑛想起元宵时他让给自己的鲤鱼灯,便觉得他更顺眼了,连那两撇不太协调的小胡子都变得十分有型。

吴婆子却不这么想,她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咬小胡子一口,却被徐大娘用眼神制住,只得怏怏地闭了嘴。那徐大娘遥遥向小胡子拜谢,便命众人让开道路,让他们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徐大娘便沉下脸,盯着吴婆子问:“方才那位小哥说得可是真的?!”

“哎哟我的好嫂子,您可不能信外人的瞎话呀!”吴婆子哭丧着脸甩帕子,就要扑上来大哭,徐大娘往旁边走了一步,利利落落地避了过去,又问:“他说你的那些大话…又是什么?”

吴婆子哭声一顿,继而嚎得更大声了,却从帕子底下偷偷看她,目光闪烁。徐大娘心中有数,将视线转向其他人。

这时候的形势已经跟先前不一样了,既然有了外人作证,又有徐大娘出头,在场的媳妇与婆子中,有素来看不惯吴婆子的,再没有顾忌,便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把她的恶行恶状数落出来,把她原本的七分罪孽添到了十分。路妈妈一脸得意地站在边上,偶尔插几句嘴,心中无比爽快。

春瑛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吴婆子可恶,可是这赶尽杀绝的架势…怎么叫人心里不爽?难道她跟老妈是被人利用了吗?

徐大娘最后控制住了场面,并且叫人带走了吴婆子。留在原地的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讥笑吴婆子恶人有恶报,也有人奉承路妈妈,说她胆子大,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又细细打听吴婆子到底是为什么来找路家麻烦的。

路妈妈虽然得意,倒没还糊涂,随口打发了她们几句,便揪上春瑛回屋了,关上门,才小声嗤道:“当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呢?我又不是傻子!”她回头看看女儿,若有所思:“你果然是伶俐了许多,若是从前,我跟人吵架,你只会傻站着,哪有今天这般机灵?”

春瑛心中一突,忙笑道:“娘总说府里规矩大的,叫我进府后事事听主子的话。刚才马婶说我不该这么讲,我觉得她才不对呢,我既然是有道理的,为什么不该说?”

“你说得不错。”路妈妈笑道,“道理跟规矩最大,她那话不过是顾着人情,你管她呢!”听到儿子早被吵醒了,哭得厉害,忙走过去看他。春瑛在她背后悄悄松了口气。

晚上路有贵回来时,显然是早就听到消息了,阴沉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说,就坐在桌边灌冷酒。

春瑛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偷偷打量他,小心问:“爹,喝冷酒不好,我帮你热一热吧?”

路有贵看了她一眼,把杯子一放,粗气粗气地道:“我早就说了,那事儿不妥当,这不就闹上门了吗?还牵扯了府里的少爷和王总管!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卢家那里赶紧回绝了,以后再不要招惹这种事!我们是小人物,老老实实当差就好,别妄想攀那高枝儿!”

春瑛皱皱眉,有些不服气,正要开口争辩,被老妈扯了一下,拦住了。

路妈妈瞪女儿一眼,才赔笑着对丈夫说:“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你是一家之主,咱们都听你的。”又挟了好几块红烧肉进他的碗:“你不是爱吃这个么?多吃点,少喝点酒。”又拿酒壶去烫。

春瑛心下着急,路妈妈给她递了几个眼色,才暂时按捺住,跟着她来到厨房,见左右无人,便急急扯住母亲衣角,问:“娘,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卢婶子说了会帮忙的,那个吴婆子,不是已经被徐大娘带走了么?她家人肯定拿不到这个差事的,那么好的机会,我们怎么可以放弃?!”

路妈妈拍了的脑袋一把:“糊涂!你爹心里正难受呢,你跟他赌什么气?这事儿才有个风声出来,等到真要派人,也不知是几时了,慢慢劝他就是。吴婆子口气大,其实没底,王总管是什么人?自家就有一大堆子侄,还能看得上她男人?至于二少爷…”她冷笑一声,“他在府里再受宠,也只是个不当家的少爷,事关祭田庄子的大事,还轮不到他插手!”

春瑛听了,眼中一亮:“这么说…我们还是很有机会的?娘也赞成爹去争取这个差事啰?”

路妈妈瞟她一眼:“傻丫头,说你傻,你还真是个棒槌!差事再好,也是要打点的,虽说你卢叔卢婶会帮忙,也没有叫人家出钱的道理!先攒点银子再说,不然再好的差事也轮不到你爹头上!”

春瑛傻笑两声,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有些急躁了,其实卢婶已经回了庄上,等到她家脱籍,起码还要好几个月呢,与其逼着老爹去争取差事,还不如先想办法赚钱,只要有了钱,就算这个差事轮不上,也还能再打别的主意。

这么想着,她心情也放松下来,帮着母亲烫了酒,便将酒瓶送回父亲面前。

路有贵满意地抿了一口热酒,咂咂嘴,说了句:“好闺女!”然后从怀中掏出两三个银角子,把一块小点的给了春瑛:“今儿有个南边的官来拜,出手好大方,我分了这些银子。你长了这么大,也该有些零花钱了,省着点使!少买零嘴,多买些针线什么的,好好学女红,以后象你娘那样能干。”

春瑛接过银子,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张张嘴,便觉得喉咙也给堵住了。

路妈妈皱眉:“她才多大,就给她这么多钱?!”

路有贵把另两块银角子塞到她怀中:“这些你拿着,多买些米,再给儿子扯块新布。儿子也大了,该吃米了。”说罢打了个嗝,觉得有些醉意,便将剩下的半杯热酒都喝了,爬到炕上睡下。

路妈妈眼圈红红的,嘴里骂着“又喝醉了”,却十分仔细地给他盖上了被子,又把炕烧旺些。

春瑛手中紧紧攒着那块银角子,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吓了路家母女一跳。春瑛忙跑到门边问:“是谁?”

“是春儿吗?我是你二叔,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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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临 十八、路家二叔

路家二叔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面皮倒比堂兄路有贵还要衰老些,黑黑瘦瘦的,穿的也是不起眼的布衣,不过他五官端正,又透着一股实诚人的气质,让人一见就倍感亲切。

他进门后先是摸了摸春瑛的头,问:“病都好了?想什么吃,就告诉二叔,二叔保管给你弄到。”春瑛傻笑两声,小心地退到一旁,生怕这位二叔发现侄女的壳里已经换了人。

路妈妈上来问好:“怎么这时候过来?吃过饭了吗?不巧,你大哥刚刚吃醉酒,已经睡下了。”

路二叔瞧了瞧炕上的兄长,跺脚道:“我一听说你家的事就赶过来了,哥哥怎么就睡下了呢?那我还是回去吧。”他将手里拿的布包放到桌上:“这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里头有一包云苓,嫂子把它碾碎了,每日早起用滚水兑上一盅给春儿吃,身体弱的人最适合不过了。底下还有两块料子,不是什么好的,嫂子留着给孩子们做衣裳吧。”接着他顿了顿,又从怀中摸出几块银子来。

路妈妈看到布包里的东西,已经十分欢喜,见他还要给银子,脸上挣扎了一下,推道:“不用不用,有这些就够了,你大哥知道我收了你的银子,定要骂我的。”

路二叔便索性把银子放到桌上:“我给侄儿侄女们的银子,跟大哥不相干,嫂子只管收着就是。我也不是白给的,嫂子若有空闲,就给我多打几双鞋,去年中秋前给的几双,都已经穿坏了。”

路妈妈惊呼:“那可是千层底!足足有八双!都穿坏了?”她叹道:“你说你整日在外头跑,得的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累得人瘦成这样,眼看都二十八岁了,还没娶媳妇。你这样混下去,叫你大哥和我怎么放心?”

路二叔笑了笑,也不应答,只说:“我走了,等大哥醒了,嫂子跟他说一声,叫他明儿来找我。”说罢又摸春瑛的头,便匆匆出门去了。

春瑛抓了抓被他弄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嘴里嘀咕着“怎么老是摸我的头”,见母亲小心地收起了银子,便有些好奇地问:“娘,二叔办的外差,到底是什么呀?怎么会半年功夫,就穿坏了八双鞋子?”

路妈妈翻看着布包里的料子,随口答道:“不过是替上头的主子们跑腿办事罢了。他这回下江南,听说是到府里旧年置下的几个庄子上去了,又顺道采买了一些物品。这样的差事虽说好处不少,却也极辛苦的。你二叔一年三百六十日,就有两百多天是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连个缝补衣裳的人都没有,你看他身上穿那件袍子,还是前年我给他做的,袖子都快磨坏了。”

春瑛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好处不少,二叔怎么会穿得那么…普通?难道说…他是故意的?

她留了个心眼,也许路家这位二叔,不象他的外貌那么老实呢。

“发什么呆?菜都冷了,快吃!”路妈妈将烛台移近了些,好看清楚料子的质地,啧啧两声:“这可是上好的松江棉布呢,瞧这个,是三梭布,留着给你弟弟做两件衣裳,若有剩的,就做件小衣给你,好不好?”

春瑛探头去看,只知道是两块白布,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胡乱应了,又埋头吃饭。

路妈妈收拾好料子和药材,又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可不便宜,虽然你二叔月钱加赏钱也有不少,可如今不同往日,跟在大少爷身边做事,只怕日子不好过呢,偏还为我们花那么多钱。”

春瑛眨眨眼:“娘,我总听你们说起大少爷,可他的事我不太记得了,他…是姨娘生的对不对?所以在府里不好过?”她没有问出口的是,二少爷也是庶出,为什么就能得宠呢?

路妈妈道:“若是姨娘生的也就罢了,偏偏他…”顿了顿,才道:“反正你只要记着,大少爷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都不得脸,迟早要分家出去的,你进了府里,少跟他屋里的人来往,大少奶奶面前,也不要太殷勤了。”

春瑛若有所思。

一晚无事,次日早上,路有贵从妻子处得知堂弟的口信,虽然心存疑惑,也还是寻了个空找他说话去了,待晚上回到家,妻子问起是什么事,他便道:“二弟这回下江南,收了些土产在手,没来得及出脱,过几天他又要出门了,怕东西坏在手里,让我帮他打听呢,只要下家可靠,便宜些也无妨。待事成了,他便分我一份银子。”

路妈妈喜道:“这可是大好事!既然是二叔相求,你应下了吧?”春瑛也立刻丢开通胜书,盯着父亲看。

路有贵点点头,却又板着脸道:“他的货物,卖得的银子自然是他的,分给我做什么?闲时请我喝盅酒就算了。”

春瑛闭了闭眼,又捡起书继续翻着,路妈妈便骂说:“你怎么犯傻了?!那是你本家兄弟!拿几个辛苦钱算什么?!”

“你也知道那是辛苦钱,他一个人没家没业的,日子过得容易么?何必占他便宜?”

路妈妈一跺脚:“谁占他便宜了?不过是点车马费,你跑腿难道就不费力?家里又不宽裕,你看二叔穿得寒酸,却不知道他是个财主呢!”

路有贵扫了她一眼:“行了,有那几块银子,你还在乎这些小钱?消停吧。那是我兄弟!”又转头对支起耳朵偷听的春瑛道:“整日捧着那书做什么?你又认不得字,还不如多做点活。”

春瑛忙笑道:“这上头的画儿有趣,我看着好玩。”眼珠子一转,又问:“爹,你识字不?能不能教教我?”她怀疑小时候富贵过的老爹不是文盲。

“你爹我自然是识字的,不然怎么看帖子?可你一个女孩儿,要认什么字?你又不是府里的小姐。”路有贵十分不以为然。

“认字总是比不认字好,我要是识字,也能看帖子,看账本,出去买菜也不会被人骗了秤。”春瑛小心地偷换了概念,希望老爹不要发现。她只需要一个幌子,好掩盖她实际上“认字”的事实。

可惜路家老爹不太配合:“要学算数找你娘就行了,她也认得数字。别的就算了。啊,爹的帽子坏了,你给整整。”

春瑛看着那帽子,泄气地接了,随手拉过针线篮子缝起来。路妈妈见状,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虽学过些,多年不用,早忘光了,如今只记得十个数字长什么样儿。你卢婶子才学得多呢,她足足认得几百个字,都是姑太太在家时教的。不过最聪明的要数陪嫁过去的青鲛,不但背得一肚子的诗,还跟姑太太学了弹琴下棋呢。”

春瑛大感兴趣:“都是姑太太教的吗?姑太太一定是位才女吧?”

“自然是才女。”路妈妈说得兴起,“长得也好,性情更是一等一的,待我们这些侍候的人好着呢,可惜她嫁得远,姑老爷家是南京的金山伯,姓霍,也是世代袭爵的人家,门当户对,感情也好,就是长年见不得亲人…”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难过了。

春瑛忙安慰几句,心思却转到了别处。既然上一代的小姐是才女,那么现在的小姐也应该不是文盲,等她进了府,还是有机会接触书本的,或许那二小姐也会学姑姑那样,教丫环识字呢?反正只剩下几个月了,她先忍耐一下吧。

接着,她留意到母亲的话里透露出一个讯息:姑老爷家在南京。她又想起了昨晚上的松江布,既然这个世界有南京,有松江,看来这里真的是明朝了,不过似乎跟自己所知道的明朝有些不一样呀。

春瑛忍不住再看了那本通胜书一眼。她刚刚读到孝经故事,当中有一个叫“将军侍母”的典故,是这么说的:本朝建文年间的一位将军,生母早逝,由继母抚养长大。当了将军之后,他继母病了,他不嫌脏不嫌累,亲自服侍老人吃药、洗脚,即使被溅得一身药汁也毫不在意。有人劝他,那又不是亲母,不需要亲自服侍,交给丫环就可以了。他却说,继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与亲母无异,服侍母亲,是为人子女的孝道,怎么能嫌弃母亲生病呢?皇帝知道后十分感动,特地命人将他的事迹加到孝经中去。

这是发生在建文二十三年的故事。于是春瑛就纠结了。她分明记得明朝的建文帝登基没多久就被叔叔朱棣抢了皇位,自个儿也失踪了,怎么会有个建文二十三年?原来还以为是巧合,只是恰巧用了同一个年号而已,可现在既然地名也能对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再看到建文年间那位皇帝的名号是太宗,她开始猜想,莫非历史发生了变化?

她忍不住丢下帽子再去翻书,翻到后来,无意中发现一幅简易地图,看不出有什么具体的地形变化,只认得那一弯曲线的位置大概是江南,突起的有点象山东,然后正中写着“大明”两个字,左上方小圈圈标的是亦力把里,正上方的歪梯形是瓦剌,右上方的花生是清国。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到底穿到了什么地方?!

纠结了一会儿,她便索性把书抛开不管了。不论她穿到了什么地方,日子还要过的不是吗?这些国家大事跟她一个家生子不相干!

春瑛拿起帽子赌气般拍了几下,才发觉老爹在看自己,忙补救道:“帽子上有些灰…”

路有贵瞪她一眼,才说:“看这样的画儿也能看入迷?快把心思都放回到正道上来!”然后又瞪妻子:“都是你招的她!有功夫忆当年,还不如给我兄弟相个好媳妇!”

路妈妈赔笑着拿话混过去了,待吃完了晚饭,却悄悄走到厨房,对正在涮碗的女儿小声道:“等会儿帮我把那双鞋子纳好,咱们明天去找你二叔。别让你爹知道。”

春瑛眨眨眼:“找二叔?干什么?”

“傻丫头!”路妈妈敲了她一记,“你爹糊涂,白白放过了银子,咱们可不能辜负你二叔的一片好心。”

春瑛长长地“噢”了一声,心领神会地笑了。

(这章有些难写…是状态不好吗?不管怎么样,PK第一天,总要喊一声的:请多投我几票小粉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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