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家大少爷和霍家的人都不知道呢,你也别跟你家里提起。”顿了顿,目光放柔了几分:“本来想着等事情办完了再来看你,但又担心你过得不知如何,到底还是忍不住来见你了。
春瑛觉得才些异样,晃晃头,只当是错觉了,便笑道:“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接着又疑惑,“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做?真的不能让人知道吗?”
胡飞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这几年跟着船队,往南洋转了两圈,也算是长了些见识。但霍家船队换了主儿,新来的人跟底下的闹不清楚,叫人心烦。好不容易事情解决了,又有几家新来的要打船队主意。那些人昏了头,不知道上头有位神仙盯着呢,只看他们怎么倒霉吧!我来见见神仙,看能不能在当中打打下手,说不定能捞些好处。”
春瑛听得糊里糊涂的,只问:“会有危险吗?太危险就算了吧?”
“没事,我心里有数。”
春瑛见他一脸笃定,只好不再问了,只是仍然觉得奇怪:“你说不能叫我家里人和大少爷他们知道,是什么缘故?该不会是事情涉及到他们吧?你可不能乱来!我二叔现在跟着大少爷混呢!”
胡飞忙道:“怎么会呢?那我岂不是恩将仇报了么?放心,碍不着大少爷和霍家,该他们得的银子,一分也不会少。我提前回来,只不过是…”他犹豫了一下,“做点准备… 胡家…” 他没再说下去。
春瑛有几分明白了,这是胡飞的心结,她也不好多劝,只好提醒他:“记得要保持冷静,别为了报复,就伤害到自己。你的父母还盼着你好好过日子呢。”
胡飞微笑着点头,沉默片刻,深呼吸一口气,问:“小春妹子,等我把事办完了,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南边去?”
春瑛一愣,他又马上道:“你其实…更喜欢府外的日子吧?”
他诚恳地望着春瑛,眼神仿佛在盼着她立刻点头,可春瑛却沉默了。
第五卷 沉浮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由就在咫尺之遥
春瑛心中有些不安,胡飞的话似乎怪怪的,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会感到他并不仅仅是单纯地叫她跟他回南边?
于是她迟疑地道:“这…我爹娘家人都表这里呢…”心中暗暗祈祷自己真的是错觉,她可不愿意跟这位“哥哥”闹不愉快。
胡飞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随即笑了:“当然是跟你家里人一块儿走呀?你以为我会叫你丢下他们么?”他直起上身,脸上展开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当年咱们一块儿同甘共苦,那些日子我可一直没忘呢。如今我也算有些家业了,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可你却还在候府里当丫头,侍候别人,差一点儿就叫人许配给不三不四的混蛋!你叫我怎么能安心?自然是要把你弄出来,叫你也享享福,才不枉当年你帮了我这么多。”
春瑛放下心来,暗暗唾弃自己实在是太自恋了,胡飞明明是个好人,象兄长一样关心自己,爱护自己,才不希望自己陷在侯府中受苦,自己居然会想岔,实在太对不起他了,要是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念头,一定会忍不住取笑吧?她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当年其实也没于什么,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天天留在二叔家里发霉呢!多亏你让我合伙,才让我有机会赚点外快。那一年里,我既见识了世面,也学会了很多东西,现在我虽然吃穿都比那时要好,可论轻松和快活,却远不及那时,有时候回想起来,都觉得开心。我反而要多谢你。”
胡飞淡淡一笑,诚恳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这条命,就是你救下来的。那时我落魄到了几乎饿死的地步,差一点就犯下大错,若不是你和路叔,我只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也是你和路叔帮忙,我才懂得振作,懂得如何去讨生活。我在那一年里经历过的,是我这一生的珍宝,我永远不会忘记。”
他顿了顿,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静些,才继续道,“这几年我在外头,也曾拿命去拼,为了出人头地,什么都不顾了,有几回,还以若自己会回不来…待危险过去,才知道后怕。后来我赚了些钱,便告诉自己,银子是永远赚不完的,也不一定要出海才能发财。若我真的葬送在海上,谁能给我爹娘供奉香火?谁去替他们讨还公道?!因此我便在江南寻了个地方,置了些产业,改用别的法子赚钱,不再出海冒险了。你别瞧我如今打扮得不起眼的模样,其实我过得并不差,可是我心里一直不安稳, 总想要回京看看,那些人都怎么样了,再则…也是牵挂着你…和路叔,不知你们过得好不好。我既然已经得了富贵,便不能任由你们继续与人为奴,总要把你们都弄出来,妥妥心心地享福才好!”
他说得这样真挚,春瑛也该几分感动了,细细一想,如果真能就此赎身出去,自然是好事,可现实却未必允许:“我谢你这样为我们家着想,只是我们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是几代的世仆,主人家放我们出来是恩典,外人要来买,却是不成的,而且无缘无故,也不会平白放人出府。我感激你的这份心意,可你若真想把我们弄出府去,却不是那么容的事。
胡飞心中一动:“这么说,其卖你并不反对赎身出府了?也对,我记得你以前就提过,想过自由自在、不愁吃穿的平凡日子。”
春瑛笑了笑,低下头:“我不瞒你,我自然是想出去的,可是我爹不太情愿…他如今管着候府名下的一处绸缎铺子,很是费了些心血,经营得还不错。若是自赎出去,一来这铺子就没了,二来也是忧心日后难以谋生,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侯府的名头,不会被人欺负。我虽然劝了他几回,但他既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好逼得太紧。”
胡飞想了想:“这才什么可烦恼的?要在外头开个铺子,也不是难事。再说,路大叔既能给侯府当掌柜,自然也能给别家当,云想阁的石掌拒不也是每年领一份俸金,替安家打生意么?路大叔有这个本事,何愁无处谋生?再说…”他顿了顿,“你可记得当年你给过我一百两银子做本钱?三年下来,这一百两可不止翻了十倍…”
春瑛睁大了眼:“十倍?!不会吧?!我…我只是打算让你手头松些…”
胡飞笑了:“我自然知道,可那是你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我怎么能白拿?既然说好了是入股的,我赚的银子自然有你一份。如何?有了这笔钱,你家再不用担心出府后的生计了吧?开铺子也好罢,买田地也好,你家里人都不用愁了,你再不用担心了。”
一股由衷的喜忧从春瑛心底涌出,她忽然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一下子被挪开了。有了这笔财富,以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她接下来需要操心的,也就仅仅是说服父母赎身脱籍而已,而且,父亲原本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一百两的十倍就是一千两…不,哪怕只有五百,也足够她父亲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铺子!
她忍不住激动地伸手抓住胡飞:“小飞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你没有哄我?真的有那么多钱吗?”
“当然是真的!”胡飞笑着反拍了拍她的手背,眉间放和了些,“别忘了,那时我身上通共就三四百两银子,你那一百两,就至少占了两成,我赚了钱,你那份又怎会少?这下如何?总算没有顾虑了吧?至于如何赎身,你不用操心,叙哥儿跟我交好,他是你们本家的少爷,向侯府总管请托一声,求主人家拾个恩典,想必还是不难的。”
当然不难!也许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但也不是办不到的。春瑛心里清楚,赎身意味着不能再做管事,对于那些眼红着想要拉自家父亲下马的人来说,正中下怀,就算原本困难的事得容易。
然而,当她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稳当:“真的能成吗?四房的人虽然时不时到我们老太太、太太跟前请安,但算不上很有体面,因为老太太的丫头在他家做妾受了不少委屈,老太太对他家不太满意呢,更何况叙少爷是庶出,又离家多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觉得这多儿不能急,我想办法先说服我爹,只要他点了头,总能想到赎身的法子,不一定要通过四房。而且…而且另外育一个人…愿意帮我脱籍…”
想起周念,她心里便有些涩涩的,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三少爷有一个朋友,我曾行救过他一回,又帮了点小忙,他答应我,过些时候等他方便了,就向三少爷讨了我去,再放我自由。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只可惜我爹不太愿意一起跟去,嫌他家不如侯府显赫。不过如今情况不同了, 等我脱了籍,我姐姐又已经嫁到了外头,我家只有爹一个人在侯府当差,要离开就容易多了!到时候再请你帮忙,找房子呀开店铺呀什么的,如何?”
胡飞面上淡淡地,只问:“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多久了?可靠么?”
“可靠的,我从十一岁就认识他了,他比你大几岁,姓周,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胡飞闷闷地继续问:“我从没听说侯府三少爷认得哪个姓周的读书人,他是什么来历?最要紧的是人品如何?他虽然答应了让你过去,但…就怕你人过去了,却脱不了身。”
春瑛吃了一惊:“怎么会呢?他不是这样的人!”听胡飞的说法,还以为是个为非作歹的花花大少欲调戏良家妇女呢,这跟周念完全不搭!他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呢?
胡飞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可当着春瑛的面,他又没法发泄出来,只得道:“也罢,你既觉得他可靠,就这么办吧,只是等脱了身,记得马上来找我,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把你爹娘弟弟也弄出来。”
春瑛高兴地大力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她忽然又记起一件事:“对了,小飞哥,方便的话,那银子暂时寄存在你那里吧?我还没跟我爹说过,当年给了你一百两呢,他一定会骂死我的,等我慢慢把事情告诉他,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胡飞笑了笑:“好啊,不过你先别忙着跟他说,过两个月再提如何?我现在不能叫人知道我已经进了京。路大叔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我担心路二叔知道了,就等于你们大少爷也知道了,然后霍家和其他几家侯府的亲戚也就都知道了…牵连太大!妹子先替我保密吧?”春瑛想想觉得也没什么,便答应了,心里还在盘算着,过两个月,周念家的官司说不定都结束了,自己正好脱籍,老爹那边就更容易说服了。
这么一想,她心情就好了起来:“小飞哥,你如今住在哪里?教到时候要去哪儿我你呀?”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法华寺处面有个宝府巷,你还记得么?叙哥儿在那里赁了个院子,我就挨着他们住。你去了,只管说是我胡二爷就行。”
胡二爷?春瑛瞄了胡飞一眼,抿嘴一笑:“小飞哥如今也当爷了?”
胡飞也笑了,迟疑着,抬手叩了她脑门一下:“顽皮!我怎么不能当爷?! ”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
春瑛根本没察觉到异样,还觉得胡飞跟自己很亲近呢,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马车声,振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原来是四房的人收到消息后终于回来了。眼看着他们走过自家宅子,春瑛觉得时间不早了,便问胡飞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胡飞没落回答,只是叫她先回家,然后当作没见过他,等他把手头的是办完了,就会大大方方地上门拜访。“到时候我还要送路大叔一份厚礼呢!说不定你爹娘会把那当成是聘礼,二话不说就把你许我做老婆了。”他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说。
春瑛却撇撇嘴:“小飞哥,我发觉你出去几年,却学坏了,居然全我开起玩笑来!”
胡飞笑笑没说什么,两人又再说了几句话,才互相告别。春瑛观察到车外没人经过,便悄悄儿溜下马车,跑回家里去了,过了不到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门外马车人声响起,透过门缝一看,原来是李叙带了妻儿出来,重新坐上马车,与友人的马车会合,缓缓离去。”
春瑛回过身,吁了一口气,再想起胡飞的话,心里便乐滋滋的。
午后路有贵带着妻子儿子回来,一进门便嚷着要茶水。春瑛倒了一杯水去,却看到自家老弟满脸通红,正笑得一脸傻样,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小虎喝酒了?! ”
路妈妈骂道:“这小子趁我不见,偷拿了席上的酒来喝,真气死我了!幸好没丢人,不然我可没脸见王家那娘们!”说罢狠狠蹬了小虎一眼,才从袖筒里摸出两个红布包来,递给女儿道:“这是王家发的喜钱,我瞧过了,是一对银莲子,足有二钱重呢!真真排场!当年大少爷娶媳妇都没这么风光呢!我打算拿它扯半匹梭布回来,给你姐弟俩做身夏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春瑛一边打水拾弟弟擦脸一边道:“什么样儿的都行,娘你能别转活了,叫别人做吧,针线活做多了对你眼睛不好。”
说罢就要带小虎去洗澡,却被父亲才拦住:“叫你娘去,我有话跟你说。”
春瑛不解,将弟弟交给母亲带去了,便问父亲有什么话。
路有贵喝了一大口茶,道:“今儿在席上,听别人说起,王家孙女儿出嫁,陪了许多田地和几家铺面,十分丰厚!这亲事原本办得迟了,若是在新郎得了官前办了,别人只会说王家孙女儿走运,可新郎得了官后再娶亲,就有人说王家高攀,若不是嫁妆丰厚,还不知会怎样呢。听说王总管置办这些陪嫁,是以孙女儿的名义办的,并不是王家的东西,将来不管如何,都不会被府里收走…”
春瑛心里明白,这是王家在留后路了。
路有贵又道:“我瞧他家这样,就想起你先前跟我说的,私下置产,叫你姐姐姐夫帮着看顾的事。细细想来,你的话果然有些道理。只是田产什么的,要照顾起来麻烦得很,我又不能露面,你姐夫自家有产业,就够忙的了,因此我不打算买田地。”
春瑛转道:“那么就买铺面出租?不然就入股到别家的铺子里咱们坐收息钱?”
路有贵摇摇头:“入股有风险,而铺面又贵,我见你姐夫租房子与人住,似乎不用费什么心,我看…就在他家附近寻两个中等大小的院子,也不过一二百两,买下来拾掇了,租给往来客商或赶考的学子,叫你姐夫帮着收租,一年匀出几两给他家吃茶,如何?”
春瑛大喜:“这法子好!就这么定了!如果爹的动作快,还能赶上两个月后的恩科呢!那可不愁租不出去!”
路有贵点头:“那我明儿就跟你姐夫说去!”
春瑛心中喜忧,只觉得前途一片大好。父亲私下置了产,又有胡飞那边的银子,以后要再劝父亲脱籍,就容易多了,出府后的生活更是不用发愁。真真是万事供备,只欠东风——
她穿回来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由就在咫尺之遥。
第五卷 沉浮 第一百九十九章 高中
春瑛的好心情一直延续了很久,即便遇上杏红把了老毛病,?斗嘴将十儿气得半死,,她也没觉得郁闷,甚至因为心情好,居然平添了几分耐性,对着牛皮灯笼般的杏红,也能慢慢说上半日道理,直把人磨得泄了气,乖乖听话。十儿见状,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路老爹近两年历练出来了,办事很是能干利落.才跟女儿商量定了,不过四五天功夫,就在大女儿家附近的金帽儿胡同买下了两座小院,大一点儿的有八间房,小的也有五间,找人拾掇了,又置办了简单的桌椅床柜,便让女婿路仁义放出风去,言道此处有吉屋出租。
此时正值各省考生入京高峰期,金帽儿胡同离崇文门近,方便出入内城,离东便门也不远,加上新粉刷的屋子看起来挺于净,因此不十来天功夫,路有贵便陆陆续续把所有房间都租了出去,统一收了三个月的租金,几十两银子稳稳入袋,把买房子花出去的钱补了四分之一回来。
他仔细掂量了一遍,觉得女儿的话果然不错,虽然置产几乎掏光了他的家底,但时间一长,就都赚回来了,还能有不错的入息。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至少还能留下两处房产,一处小的自住,大的租出去,即便一时找不到营生,也不愁设饭吃。况且这两处院子并不显眼,又是女婿出面,外人只以为是女儿女婿又置了房产,哪里会想到自己身上?
再掂了掂钱袋,路有贵决定把银子大部分存进银号,剩下二两给女婿做茶钱,虽是半个儿子,也不能叫人白白跑腿,总是自己人不是?说起来他又有几分庆幸,若不是女婿劝他,他说不定就把院子整个租给进京的富商或官员了,那样只能收一份银子,算起来还不如将房子分拆着租出去赚的多呢。这个女婿真不错!回头他得好好打听打听,看哪里有对腿脚有好处的药酒,再叫老婆给女儿女婿和外孙子各做一身新衣裳!
一个月后,春瑛从偶尔回府给老太太请安的姐姐秋玉处,知道了父亲钱途看好的消息,心里更是欢喜,回想到自己,也有意识地开始节约日常支出,将余前都存起来,衣服首饰等值钱的赏赐也都仔细收起,好等出府时带回家去。
就在春瑛细细为将来的自由生活积攒资金时,侯府内又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首先是表小姐范小妞,她在靖王妃的引见下,认识了几位宗室女和千金小姐,还交上了朋友。她的性子很是让贵女们的喜欢,其中有一位县主回家后说起,不到两天她母亲郡王妃便派了几个侍从来,接了范熙如去郡王府玩耍。那家郡王府正好有几个儿子,年纪在二十到十四岁不等,当中有三个都尚未娶妻,平日只跟京中各公候世家府第的子弟来往,或是附庸风雅、吟诗作赋,或是走马章台、骑马玩乐,却极少掺和皇家之事。别人说起,都称他们是纨绔,所幸做事都还算有章法,从没闹出过乱子。
范熙如只是去那郡王府上做了两回客,没多久,侯府里便有风声说,范家表小姐也要飞上枝头了,象大小姐那样做王妃,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宜君拿这话去打趣范熙如,后者只是脸红红地要捂她的嘴,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老太太因此上了心,特地交待范熙如,要是再收到邀请,便把宜君、惜君两姐妹带上为伴,说是叫她们见见世面,但私底下跟侯爷、太太说起,却是想着跟几位王子交好的公侯子弟们,都是走门当户对的,有几个算得上文武双全,他们的母亲又都跟郡王妃交好,若能叫孙女儿在王妃们面前露露脸,一旦成就了好姻缘,也是孩子们的造化。
其次,便是侯府的正主儿之一——二少爷李敞——终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捱到了科举开考,在顺安十五年的夏天顺利地踏入了贡院大门。据他本人以及几位教导过他的先生们说,他今科是很有希望高中的。侯府上下为此是既欢欣又忧心,他在贡院里考了三日,老太太、侯爷和太太,以及大少爷两口子和三少爷就在府里担忧了三日。
最后,就是“久病不愈”的王总管,在二少爷进贡院的当天,正式向侯爷提出请求,要退位养老。
他一副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模样,走几步路就颤悠悠地晃荡着小腿,侯爷见了也不忍,想起他虽然做过不少叫人生气的事,但总算是几十年的老仆了,而且这几年安份了不少,到底还有老母亲的面子在,他既识趣,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便答应了他的请求,还另外赏了五十两银子。
与此同时,王嬷嬷在老太太面前也提起了这件事,简直就是声泪俱下了,说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本想一直侍奉主子到老的,但无奈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只好厚着脸皮告退,为了不叫侯府费钱养活他一个无用之人,情愿拿银子?赎身,只求临死前,儿子媳妇都能在身边陪伴。老太太啼嘘不已,不但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还连身价钱都赏了,特地恩准王嬷嬷与儿子自富一并回家服侍老父。
安氏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她好不容易收拢了府中大权,正打算等老太太不中用了,就一举解决王家这帮刁奴呢,居然叫他们脱了身!若不是芍药好几次悄悄儿拉她的袖子,她几乎就要当场捏碎手中的茶杯,勉强将这口气吞了下去,却又看到王家的奉了婆母的命令来拾自己磕头谢恩,当即一口气上不来,咳了好一阵才罢。老太太看着不象样子,便皱着眉道:“若是生了病,就去请个大夫来瞧,别只顾着过来陪我,孩子们年纪小,身子弱,若是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在场的小姐们一脸尴尬,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垂首盯着自个儿的初裙子。安氏涨红了脸,吱晤着拿话混过去了,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找了个借口告退。范熙如见众人沉默,只得先开口说起笑话来,让气氛重新变得欢快。
安氏之后的心情显然一直大受影响。王家手脚很快,没等天黑便送了文书过来,请安氏用印,好在第二日一早送到衙门去。安氏尽管气得牙痒痒,但有老太太发话,侯爷又在跟前,她不好发作,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侯爷用过印,便飞快地并文书丢给了芍药。
王家动作非常快,才递了文书去衙门,家里便开始搬东西了。他们要把自家的财物、行李都搬到才私宅去。虽然赎身只是针对自家的成员,那些挂着侯府名号的产业是拿不回来了,但侯府的主人没少赏赐东西,他们并没有吃大亏。
春瑛听十儿说起王总管家搬行李时,光是金银首饰就有一二十箱,暗暗咋舌之余,也安慰了十儿几句。但十儿还是收不住嘴边的冷笑:“二姐姐还有脸说,她是为了咱们王家一族的人才嫁的这般委屈!如今他家倒是脱身了,却把我们丢在府里,叫我们替他家受气呢!”
春瑛快道:“你早就知道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有什么好生气的?太太再恨他们,也不会把所有留下来的王家人赶尽杀绝吧?老太太、侯爷身边就有几个本身姓王或是夫家姓王的,大少爷那里有小伍哥,你从前是三少爷身边的,如今是表小姐的人,在东府或是公中当差的就数不清了。太太不会为了几个王家人,就闹得全家不安的。
十儿撇撇嘴:“我只知道,二少爷一定要发火!叔爷爷这回可是把我们都害惨了!”
春瑛心道也是,她很怀疑,王家趁科考期间求自赎,其实是为了避免二少爷耍手段阻拦吧?
三日科考结束后,二少爷李敞从贡院回来,已是累得去了半条命,浑浑噩噩地洗了澡,吃了饭,便躺倒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等他清醒过来,有空叫潘老六进来禀报近日家中发生的大小事务时,己是第四天的午后。他一听说王家嫡系出府去了,也领不上给祖母请安,立刻便冲到王总管往日住的宅子里,哪里还能见到人影?不过是剩些破烂家具而已,气得当即便大发雷霆,将那些家俱都打了个稀巴烂。
随后有几个姓王的小厮都先后挨了二少爷的鞭子,还好贡院开榜的日子到了,二少爷才将他们丢开,径自去看成绩。几个小厮们彼此搀扶着回家,眼中都带着深深的怨恨。
李敞果然考中了,中了三早第一百一十三名,成绩平平,却也是同进士出身,侯府多年未有过这样的荣耀,侯爷为此很是高兴,大大夸了次子一通。李敞嘴上谦虚之余,斜了两个兄弟一眼,心中得意不已。李敬不动声色,李攸则是心中冷笑,叹这位二哥糊涂了,考个三甲,不是闲赋便是外放,他以为自己还有还会在侯府作威作福么?
且不说候府上下为二少爷高中而欢欣不已,在霍漪所住的小院内,也同样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春瑛与十儿站在门外,有些惊愕地看着屋中的青姨娘和菊儿围着霍漪又哭又笑的,霍漪却是含泪跪倒在父母的牌位前,默默祝祷。
青姨娘走上前去,哽咽着对她道:“好小姐,我再不拦你了。只盼着你早日把事儿订下来,若是你开不了口,不如让我去说?”
霍漪只是拉着她的手流泪,却不说话。
十儿拉了春瑛一把,两人进门去,趁菊儿不备,前者将春瑛往桌边一推,春瑛正好看到桌上有一封信,上头只写了四个字:“二甲传胪”,心中惊疑不定。
是谁得了二甲传胪?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章 中途跑出来个程咬金
菊儿正欢喜不已,冷不防瞥见春瑛与十儿站在桌边,前者?是看到了信的内容,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你们…你们几时进来的?”
十儿笑着答道:“方才听到姐姐在这里笑得欢,俱一时好奇过来瞧瞧,到底是什么好事?姐姐说来听听,也叫我们高兴一回?”手下暗暗掐了春瑛一把。
春瑛微微呲了呲牙,也笑着问:“这二甲传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今科的二甲第一?那可真了不起,可是老爷、太太生前的熟人?”
菊儿咬着吞不说话,青姨娘抹去眼泪,走过来道:“是从前老爷交好的一个官儿,他的长公子中了二甲传胪。原是从小儿就认得的,因此先前一听说他本科要进京赶考,二老爷便早早叫人去打听了,如今他高中,咱们也替他高兴。这原不是什么大事,先前针线房不是送了几匹料子过来,说是要给小姐裁新衣裳的?你们可看过了?料子花色质地如何?”
春瑛与十儿对望一眼,非常配合地回答道:“已经看过了,料子倒还好,就是花色太艳了些。我琢磨着小姐未必会喜欢,就让他们重新挑选了再送新料子来,针线房那边还没松口呢。”十儿补充道:“他们说是老太太和太太交待的,小姐平日打扮略嫌素净了,先前在守孝,穿得素些是守礼,如今出了孝,年轻女孩儿家正该穿些鲜艳的服饰才好。可小姐一向不喜欢衣服料子上太多花儿,咱们正跟那些人扯皮呢。”
青姨娘点点头:“客气些吧,原是在这府里寄住的,虽是亲戚,也不好太过违了主人家的意。若针线房再送料子来,你们只管收下便是,跟她们说,衣裳咱们自己做了,不必劳动他们。你们自己斟酌着,若嫌料子不好,只管支了银子叫咱们家的人到外头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