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一旦有了这个大胆猜想,人就兴奋起来了,围着青云转了两圈,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面带笑容地说:“若你真是楚王爷的那个女儿,那这些衣裳就解释得通了!虽说是庶出的,还是侍妾所出,但王爷的女儿就是王爷的女儿,稳稳的宗室女名头,即便封不了郡主,也该是个县主,比一般的勋贵官宦人家千金都要尊贵,能穿得起这样的衣裳也不奇怪。我听人说过楚王妃的闲话,指她容不得妾室庶子,楚王府里连个正经的侧妃都没有,侍妾们自打进了府,就没人能活过三年,庶子完全不见影儿,庶女就这一个,还不长命!姜九爷说不定是看不惯楚王妃残害无辜,才暗中救了你出来,却又因此得罪了她,因此不敢回京去呢!”
青云反驳道:“若照你这么说,魏红绡又为什么要跟着跑?她是楚王妃的心腹,怎么反而帮一个庶女了?而且我瞧她那几年里对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周楠一窒,低头想了想,又有了个猜测:“兴许是她也做了什么错事,生怕楚王妃不肯饶了她,因此才跟着跑了?!”
青云不以为然:“那我父亲呢?就算是为了救人,也没必要弃官出走吧?他是楚王妃族弟,只要把孩子交给楚王爷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做那么大牺牲?连家族亲人都完全断绝了联系!”
周楠哑然,想想也确实不可能。她有些郁闷了,她明明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靠谱的。想了想,她又不甘心地提出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姜九爷跟那个侍妾娘家有交情呀?我记得这些藩王府里有名份的妾室,都有诰命在身的,兴许有些来头也未可知。”
青云摇摇头:“再有交情,能深得过父亲跟楚王妃的交情?能深得过父亲与家人的感情?”除此之外,她还找出了其他的破绽:“虽然说王爷的庶女也是身份尊贵的宗室女,跟一般的庶女不可同日而语。但连楚王府嫡出的郡主。也要皇后特地赏赐,才能穿这么一身衣裳,庶女又凭什么穿一样的呢?她可不是皇后娘娘的外侄女兼姨甥女!”
“父亲若真的因为带走了楚王的庶女,得罪了楚王妃,也不至于怕得不敢回去呀?他不但是楚王妃的族弟,同时也是皇后的族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父亲若是因为怕楚王妃怪罪才不敢回去。那为什么魏红绡想跟人私奔的时候,他又威胁说要回去呢?魏红绡又为什么会害怕他回去?”
“还有,父亲那么疼我,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如果我只是楚王爷的庶女,那就是父亲堂姐夫的庶女。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能会因为不忍心小孩子无辜送命而救人,但把堂姐夫的庶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是不是太不合理了点儿?他如果真的喜欢孩子。大可以自己娶老婆生一个。”
综上所述,青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不可能是楚王的庶女啦!”
周楠噘着嘴看她,勉强找到一条反驳的理由:“衣裳也有可能是王府的人做的,不是说王府的绣娘仿着做了一件么…虽然那个绣娘是瞎了,可她能学会,旁人仿个七八分也不是太难…”
青云哂道:“你算算时间吧!你方才也说了,楚王的庶女差不多就是在楚王郡主重做衣裳时死的,哪里还有时间给王府的人再做一件新的给她?”
周楠左想右想。最后还是泄气了:“也罢,反正你的身世很奇怪就是了!若你不是楚王府的小郡主,这些衣裳又是哪里来的?”
青云试探地猜了一下:“或许…也是皇后娘娘赏的?父亲也是她一族的兄弟嘛…”但不等周楠有所回应。她就自己否决了这个可能,“不对,父亲又没娶妻子。无论我是侧室生的,还是他收养的,都不可能跟楚王郡主相提并论,皇后娘娘要赏衣裳,也不会赏一样的。”
周楠瞥她一眼:“这可就难说了。虽然你未必是嫡出,但姜九爷在皇后跟前,份量可不一般。当年废后罗氏作乱,勾结了武将与朝臣,将当时还是淑妃的皇后娘娘与楚王妃困在紫光山中,差一点就要了她们的性命!当时淑妃与楚王妃都有孕在身,身边只有很少的护卫,可以说是十分凶险,幸好有姜九爷一路护着,方才平安逃脱。淑妃也得以顺利生下已故的二皇子,楚王妃又接着生了郡主。可以说,姜九爷对她们俩都有救命之恩呢,虽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兴许皇后娘娘是看在姜九爷份上,才格外厚赏于你呢?”
咦?这段往事虽然青云也曾听旁人说过,却从来没人说得这么详细过。皇后与楚王妃是同时在遇险的时候生下孩子的?一个生男,一个生女…会不会狗血地发生过偷龙转凤的情节?一个皇子可比一个公主或一个亲王嫡子的份量重呢,如果是现代社会的天雷古装电视剧,应该会安排这种情节吧…
青云抬眼看了看周楠,张张嘴,却又闭上了。这种狗血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周楠而言可能有些太过惊人了,又没什么证据,说出来好象往自己脸上贴金似的,还是少提吧…
咦?她真是糊涂了,就算皇后与楚王妃真的曾经偷换过儿女,那也跟她没关系,二皇子已经死了,楚王郡主还好好地活着呢…
青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纠结于自己的身世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冒出来什么更加天雷狗血的猜想呢。她对周楠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人人都说我长得象姜家的女儿们,可见我有很大可能有姜家血统。楚王的侍妾当然生不出象姜家人的女儿来,楚王妃生的郡主还好好地生活在京城王府里,姜家又没有别的女儿流落在外,所以我大概真是父亲跟侍妾通房生的吧?”
周楠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原是好意帮好友猜测对方的身世,结果把好友猜成了庶女,还很有可能是生母无名无份的那一种,实在太过辱没对方了。她急急忙忙地安慰青云说:“兴许姜九爷是悄悄儿娶了妻子呢?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不过能被他看中的。一定不会是平庸女子。你只管放心,咱们慢慢儿打听,一定能打听到真相的!”
青云笑笑:“你不必安慰我,其实这也没什么,不管我生母是谁,我只要知道父亲很疼爱我就行了。”
周楠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安下心来。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谈起后日出门要穿什么衣裳,一会儿问起她带回来的那些描红本什么的,似乎想要将话题扯开。青云倒是落落大方,还对她说:“我心里真的不难过。你不必如此。倒是这些琴棋书画上的事,我想要好好学一学,才不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周楠连忙打了包票:“这有何难?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想了想,又说:“也罢,光看书能学到什么?这几样才艺一开始最好是有人手把手教,才能学得通透呢。横竖我也没事,不如就教一教你好了!”
于是她还真的手把手教起青云来。今日时间不算多,她先命人回家取了棋子来,教了些围棋的基本规则。又拉着青云做了些简单的死活题,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她告辞而去。独留下青云一人,捻着棋子,又忍不住想起姜锋旧居里那副云石的棋子。姜锋对她这个女儿如此上心。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青云长长地叹息一声,只觉得头都痛了。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可她真的有点想知道啊…
傍晚时曹i明过来了。一方面是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两只野兔子,送过来给刘谢打牙祭,另一方面是他在外头打听到一些消息,特地来告诉青云的。
原来姜锋在本地住了两三年,虽然深居简出,也不爱与人深交,但当时锦东还是未开发的小地方,居民本就不多,总逃不过要跟其他人打交道的,加上姜锋本身就是极出色的人物,叫人过目难忘,因此老居民们都记得他,也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妻子”魏红绡曾经跟别的男人勾搭上,差一点就跑了!
那勾得魏红绡神魂颠倒的,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汉子,却是南方来的一位皇商家的年青公子,听说已有二十出头了,妻子早亡,没有儿女,跟着家中的商队到东北来,却是为了家里的营生。他家做的是胭脂水粉的买卖,宫里用的脂粉,有一半是他家进奉的。锦东这里有个小海湾,出产一种小小的珍珠,做饰品不值什么钱,但磨成细粉却格外细白润泽,是做粉的上好原料。他家有意大量进货,弄出一种新粉来进上,就让家中嫡系的子弟亲自带队前来了。但这位年青公子并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随队有位老伙计掌眼,这年青公子无事可做,便整日到处闲逛,竟叫他偶遇上了出门透气的魏红绡!当时的锦东还未经开发,跟周围那些蓬头垢脸的村姑比起来,大家(婢女)出身、举止文雅、穿戴时髦又有几分姿色的魏红绡自然就成了鹤立鸡群的美人。
魏红绡虽是楚王妃的心腹侍女,但她最风光的时候,也依然是个侍女,那些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会因为楚王妃的权势而巴结她,却不会想要为家中兄弟子侄求娶她做媳妇。她当时见这年青公子出身显赫,英俊温柔,又死了发妻,想到自身的情形,就忍不住动心了,若能成为对方的填房,日后就能过上安稳富贵的好日子。正巧,这年青公子的家在南方,除了送货上京,家里人几乎不会有进宫的机会,不是当家主母或嫡长媳又用不着去拜见京中贵人,她也许不会被发现。就是抱着这种侥幸之心,她才会决定跟对方私奔。
且不论那年青公子是真的有意娶她做填房,还是哄着她玩玩,总之,在他们差点儿要成事之前,姜锋带人找到了他们。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姜锋对她其实一共说了三句话,头两句跟桃红提过的差不多,第一句是:“你要记得你的身份。”第二句是:“你再胡闹我就回京城去了,横竖我也出来几年了。”后面还有一句:“若姐姐怪罪下来,我倒没什么,你还能有命在么?”
魏红绡是听到第三句,方才整个人软掉的。那位皇商家的公子本来还打算拿出家里的名头吓一吓姜锋,姜锋眼角都没瞥他一下,就直接转身走人了,完全不管魏红绡如何。是魏红绡自己爬了起来,抱着包袱细软,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后头走了。那位皇商家的公子在后头叫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理会。据说她当时的脸色白得象鬼一样,还浑身冒汗。那皇商公子事后还大发雷霆,又叫人打听姜锋与魏红绡的住处,想要找上门去的,是他家老伙计闻讯赶来劝阻,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曹i明说完事情经过后,看着青云若有所思:“姜九爷似乎真的不认为回京是件可怕的事,而且也不认为自己得罪了楚王妃。他认为即使皇后或是楚王妃要怪罪,也不会真的伤害到自己,反而是魏红绡的麻烦大些。最要紧的是,他说的第三句话的语气…”
就象是奉了“姐姐”的命要办什么事,如果因魏红绡跟人私奔而办糟了,他不会有麻烦,魏红绡却要倒霉似的。
青云对上曹i明的眼,抿了抿嘴:“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依然不知道当年他出走的原因,难道你在暗示,他是奉命这么做的吗?可是…为什么?他奉的是谁的命?姐姐?是哪个姐姐?”
姜锋的姐姐里头,能命令他做出这么大牺牲的也就只有两个了,不是皇后就是楚王妃。可命令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姜锋有必要为了这个命令,与家人断绝联系,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隐居好几年,连遇到大旱灾,也宁可跟流民们一起逃亡,而不愿回家吗?
青云隐隐有几分担忧,觉得自己似乎即将要打开一个可怕新世界的大门。这已经远远超出她身世秘密的范畴了。俗话说得好,好奇杀死猫,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似乎没有寻根问底的必要?
曹i明看着她的神情,微微低下了头:“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不过…眼下我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等我查到了,再来告诉你吧。”
青云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好,那你慢慢查,不过要注意安全哦。”
曹i明笑着应了,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微闪。
姜锋若是奉命出走,未必是奉的楚王妃之命,但若没办好,返回京城,楚王妃倒有可能怪罪。命令的内容是什么?那段时间正好是他父亲去世之后不久,恰逢楚王奉皇命出京办差,楚王世子随行,楚王府里死了一位小郡主,而姜锋身边又带着一个与小郡主年纪相仿、衣着富贵的女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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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融君
转眼就到了府衙众闺秀们约定要出城游猎的日子。
因为都是女孩儿们,并不象那些公子哥儿似的,每人都要备上全副武装,高头大马地骑到目的地去,她们只需要坐着马车到目的地去就好了。关通判家的姑娘近水楼台,早就按照人头在她们既将要去的地方准备了十来匹温顺的小马、母马,又每匹马都配备了一个熟练的马倌,不要年轻力壮的,反而都是至少五十岁以上、经验丰富的老倌儿,也有几个是马术娴熟的婆子,专门负责给姑娘们拉马缰。
没错,就是拉马缰。青云本来还以为这骑马游猎的活动是真的让姑娘们自己骑着马去玩一玩的,没想到就是个形式。这些官家闺秀们多数是深宅大院里娇养大的,哪里有这胆子?她们也就是坐到马背上做个样子,由得懂行的人拉着马缰,带她们四处溜一溜,散散心。若有心学骑马,也有人可以教导,等她学会了,再自行骑一小段路不迟,而这整个过程中都是有人守着的,否则出点儿小意外,关通判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姑娘们都舒舒服服地坐着家里派的马车,带着丫头婆子随身侍候,衣裳、零食应有尽有,聊的也都是女孩子们喜爱的话题,一路高高兴兴地往城外去,就跟平日里春游没啥两样。
青云坐在出城的马车中,听着关姑娘介绍活动的真相,无奈地跟周楠对视了一眼,深深为两人当日的担忧和顾虑而惭愧。她们早该想到的,她们不会做的事,其他文官家庭出身的千金又怎会做?
关姑娘乐呵呵地笑说:“现在才入夏,草原上有风,很凉快的,风景又好,你们就先学一学骑马。玩一玩弓箭什么的。至于游猎,要等到秋天才是最适合的季节。到时候你们也学会骑马了,射箭也会了,再去试试运气打兔子好了。”
周楠苦笑着看了看身上新做的骑马装:“我还特地叫家里人新做了衣裳,赶制了两天两夜来着…”
青云倒是没有做专门的骑马装,只是把旧衣裳中比较结实耐磨的拣了出来穿上。此时与周楠完全没有共鸣:“算了,反正是迟早要做的。你现在又不会骑马射箭,关姑娘的安排不是很贴心吗?”
关姑娘笑着下车去了。她今日作东,要每辆马车都跑一趟。由于大家是一大早就从府衙后门出发的,她没多少时间做寒暄的工作。就把这件事挪到路上办了。青云觉得此时的她比平日看起来要有活力多了。往日见她,她穿着中规中矩的千金小姐衣裳,头上身上玉步摇一样不少。除了说话中气足些,就是个端庄闺秀的模样,没想到今日换了一身骑马劲装,竟有种将门虎女的感觉。
周楠小声对青云道:“我听说关家原是世代习武的,关通判是身体不好才读书科举,没想到养了个女儿,倒颇有乃祖之风…”
青云抿嘴笑道:“这样也不错,我觉得她过得比你自在多了。你也别觉得郁闷。关姑娘这样安排,咱们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就轻松多了,你也不用怕会被人比下去。”
周楠也想到这点。心情顿时好起来。
青云倒是想起了被关姑娘形容为“学了几年都不敢独自骑马”的知府家表小姐,她既然是姜五太太的养女,跟自己也算是亲戚了。却一直没机会得见。听说今天她也来了,只是方才在府衙里,人多车多,乱糟糟的,没留意到哪个是她,不知待会儿是否有机会跟她说话?
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路,方才到达了目的地。那是锦东城外西北方向三十多里地的一片草原,远远可以看见北方低矮而延绵起伏的深青色山脉。草原一望无际,此时正是草色青翠的时节,又有无数野花夹杂其中,五彩缤纷,星星点点,映衬着白云朵朵的蔚蓝晴空,实在是无法形容的美景。
青云跳下马车,眺望着眼前的景致,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笑来。一阵轻风吹过,掀起她鬓边的碎发,带走了身上的暑热与烦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风中夹杂着花香与青草香,还有一种无拘无束的味道。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向前方空旷的草原跑去,速度渐渐加快,脚下软绵绵地,风声在她耳边呼呼作响,那一朵朵低垂的白云,就象是棉花糖般,仿佛她只要跑到天边的山脚下,就触手可及。
周楠在她身后下了车,双手压着将要飘起的裙脚,有些着急地喊她:“青姐儿,快回来,你发什么疯呢?!”
青云回头看她,大笑着跑了回来,拉起她的手就要奔跑:“你也试一试,迎着风跑,很好玩的!”
周楠尖叫一声,被她扯着跑了一路。随行的两个丫头婆子慌慌张张地跟上,那婆子还一路在叫:“姜姑娘,你别拉着我们姑娘胡闹!”后来见她们往关姑娘那边去了,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关姑娘笑呵呵地迎上她们:“如何?这里很有趣吧?我瞧姜姑娘马上就领略到其中趣味了,就是周姑娘有些放不开。这里是关外之地,不用讲究什么礼仪规矩的,怎么高兴怎么来。横竖回到城里,咱们又做回乖女儿了。”她还指了指周围的人:“你们瞧,大家都是这样的。这里没有长辈在,不必拘束。”
周楠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她这么一说,忙去看其他人,果然那些大家闺秀都各自拉着交好的朋友采花赏景去了,也有人往不远处有一堆人的地方走,那里是准备好的马和马倌儿,大家都熟门熟路的,丝毫不见拘谨,该笑的笑,该跑的跑,而且众人穿的骑马装都比较利落,不象她,还系着长裙,只是在裙下穿马靴罢了。
她脸上微微一红,转头看青云也是一身的利落,虽然穿的衣裳有些陈旧了。象是小家碧玉的家裳衣裳,但行动比自己方便得多。她心中有些抱怨:“我穿错了衣裳,你也不提醒我。”
青云忙道:“真真冤枉,我也是头一回来呀!”
关姑娘笑说:“我知道二位都是头一回来,因此特地让人准备了两匹最温驯不过的母马,马倌儿也是骑术娴熟的婆子。你们先试着骑一骑。若是不想骑马了,就在这里四处逛逛好了。这地方是我派人事先打点过的,不会有危险的动物或蛇虫蛇蚁,花呀草的也都是无毒的。只是要紧记,别走得太远了。最后让人远远地跟着,有人护卫要安全些。万一遇到什么事,也不至于没力气自个儿跑回来。”
青云与周楠都向她道了谢。又在她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两匹母马。一匹雪白雪白的,长得十分漂亮,另一匹的毛色棕黑,稍有些杂,但据说脚力很好。周楠看中了雪白的那匹,在牵马的婆子扶助下,小心地骑到了马背上,由那婆子拉着缰绳。慢慢地在草地上溜。她还是头一回骑马呢,很快就尝到了其中的乐趣,只是胆子小。不敢自己拉缰绳,顶多就是让那牵马的婆子走得快些。
青云自觉也是个初哥,不敢拿大。同样请牵马的婆子教了些基础要领,方才慢慢儿自行爬到了马背上。马站起来时,身躯晃动,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摔下来,幸好扶着马脖子坐稳了。婆子拉着马慢慢地向前走,她感受到身下马的肌肉起伏,摇摇晃晃地,还冒了一头冷汗,双手也不知抓什么地方。那婆子教了,她才抓住了长长的马鬃。
马非常温驯,走得也挺稳的。青云就这样让人牵着溜了一段路,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匹马的节奏,不会再被它的摇晃吓着了,开始请求那婆子走得快些,同时也向对方求教操纵马的技巧。如此溜了一会儿,她开始尝试自己掌握马缰了。
也许她在这方面还算有天赋,也许是因为这匹马着实听话乖巧,她竟然在一个时辰后学会了简单的骑马技巧,可以自行拉着马缰骑一段路了,甚至小跑都没问题,只是还不敢放开了跑。充当马倌儿的婆子直夸她学得快,是自己见过这么多官家小姐里学得最快的一个。青云得意地笑了两声,转头看见周楠已经下马往马车的方向走了,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伤,连忙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婆子,跑了过去。
周楠不是受了伤,只是在马上骑了这一个时辰,大腿内侧的皮肤被磨得发疼了。她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就叫贴身侍候的丫头陪自己回到马车内,放下帘子,遮了个严实,又让婆子在外头守着,方才脱衣检查。幸好没有磨破皮,只是有些发红罢了,晚上回家上了药就好。今日出门,她样样都没有经验,也不曾准备什么药物,心下有些后悔,马上就穿好了衣裳,却是不敢再去骑马了。
青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忙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竹编的小提箱取出来:“我早想到这个了,就带了一些药,都是曹大哥做的,你试试看怎么样?”
周楠涨红了脸:“这种药…你怎么好向小曹大夫开口?”
青云有些莫名:“只是治擦伤的药罢了,为什么不能向他开口?”
周楠呐呐的,红着脸将她赶出马车外,又让丫头给自己上药了。青云百无聊赖地在马车周围散步,觉得自己没有戴备用的衣服,还是不要再骑马的好,万一磨破了衣服可不就糟糕透顶了吗?不如去找关姑娘问问哪里有弓箭,借一副来玩玩好了。
正想着,她便转身去找关姑娘的随从。至于对方本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恐怕是骑马到远些的地方去了。
经过一辆马车旁时,有人叫住了她:“姜青云姑娘?请留步。”
青云回头望去,却是个陌生的少女,脸上有些苍白,人瘦瘦弱弱的,模样倒是挺秀气,下巴尖尖,双眼细长略有些弯,瞧着有些面善,只是不知为何,眉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愁苦味道。
那少女冲她弯了弯嘴角,只是笑意并未映入眼底:“我是姜融君,乃是姜五太太的义女,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云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忙笑道:“我早有心要与姑娘结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姜融君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上马车,那日曾经在姜五太太身后侍立的婆子守在车旁,掀起车帘作邀请状。青云想想也无妨,就上车去了,谁知那婆子随后将脚凳放上车辕,却是自行跳上车,驾着马转头往别处去了。
青云在车中吃了一惊:“这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姜融君淡淡地说,“只是要寻个清静的地方,省得叫旁人听了去。”
青云盯了她两眼,心下有些不悦,也就收敛了笑意,板着脸坐在那里打量她。姜融君倒是十分平静,一直没有开口,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婆子在外头说:“大姑娘,到了。”
青云不理会姜融君的神色,伸手掀起车帘打量外头的环境,还好,确实没有走远,也就离原来的地方百来米,可以清楚地看见同来的人们和马车。她暗暗寻思,姜融君瞧着娇娇弱弱的,这婆子也不象是什么孔武有力的角色,若真的情形不妙,自己跳车往来处跑,应该可以逃得掉。
想到这里,她就松了口气,也不放下车帘,就这么坐在车边,回头问姜融君:“姑娘想要说什么?有话就请讲吧!”
姜融君盯住了她,忽然红了眼圈,咬牙切齿地问:“我听别人说,你是我二叔的女儿,跟着他一起离开老家到这东北来的。我问你,他当年为何要弃官出走?他是不是得罪了楚王妃?他都做了些什么?!”
问到最后一句,姜融君已经有些嘶声裂肺了,青云惊得呆住:“你说什么?你…你叫我父亲二叔?那你是…”
“我是姜佩儿。”姜融君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亡父单名一个钧字,与二叔乃是同胞亲兄弟!当年…二叔忽然弃官出走,又忽然来找我父亲,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不久之后,我家中便惨遭横祸,全家被大火烧死,独我一人逃出生天…我想问这一句话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二叔,才憋在心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连累我家人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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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颠覆
青云心下大震。
接下来,姜融君,或者说是姜佩儿,给她说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当年姜锋弃官出走,又不曾向族人亲戚说明原因,姜钧一家都十分担心。后来因为楚王妃出面,言道她清楚此事内情,会加以处理,姜锋过几年也就回来了,姜家人就不再过问,姜钧虽然依然担心亲弟下落,但由于他在族中没什么地位,自然说不上话。
将近一年后,下落不明的姜锋忽然暗中托人给姜钧捎了信来,说自己在邻县,想跟兄长见一面。姜钧马上前去赴约,因为担心弟弟可能会遇到难处,所以还特地把家里当时能用上的银钱都带走了。不过三日后他回来,又将这些钱原封不动地带回,说是姜锋手头宽裕,并不缺钱。姜锋反而还给了哥哥两包碎银子,总共有二百多两,都是他自己多年的积蓄,让哥哥留着养家和奉养母亲,因为他要离开中原几年,到边疆偏远之地去隐居,怕家里人生活成问题,特地兑了交给哥哥。
这件事,姜钧只告诉了妻子,表侄林德来问,他也不曾透露半点口风。姜佩儿那时年纪小,又生性活泼,最爱满屋子乱钻,这是她无意中听父母说话时提到的,她当时年纪小,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听完就算了。
因为有了姜锋送回来的钱,姜钧与他们母亲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不久之后,姜家四房当家,也就是他们兄弟的父亲生病了,楚王妃又召集各个房头的当家人上京商议要事,他们继母忙着说服族中人把她亲生的儿子带上,作为丈夫的代表。等儿子走了,她又忙着照顾丈夫,同时收拢自家房头名下的产业大权,一时间也顾不上打压姜钧一家。姜钧夫妻就商量了。要把儿子送去邻县一个亲戚家寄居,上人家的家学,省得困在姜氏族学里受气。
大概是因为心疼儿子马上就要被送走,姜钧夫妻那段时间里对儿子可说是千依百顺,儿子看中佃户家一个孤女,想要留下来做丫头。他们二话不说就应了;儿子喜欢姜钧的一个玉佩,那是后者兄弟俩手执一个的玉佩,意义深重,姜钧居然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