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青云又问:“那是我的话让你想起了已故的曹太医,你觉得难过了吗?”

“这…”曹玦明顿了顿,“家父过世已经多年,虽然我每次想起他。都免不了难过,但是…”

“那你为什么忽然走开?不是在生我的气吗?”

曹玦明哑然。过了半晌才低头道歉:“是我唐突了,妹妹莫…”他停了一下,“姑娘莫怪。”

“真奇怪。”青云盯着他,“你这语气似乎忽然跟我生分了许多,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也认识好几年了,你救过我的命,我也向你表过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心里一定有事!”

曹玦明的脸忽然涨红,期期艾艾地说:“别…别提那件事了…我…我…不是,那不…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你想说什么呢?!”青云眉头皱了皱,心里隐隐猜到了原因。

曹玦明深吸一口气,说话也不再结巴了:“姜姑娘,我们…真的不合适。眼下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只要皇上承认了你的身份,你便是金枝玉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之子,实在配不上你。那日你说过的话,就当作从来没说过吧。你我相识之初,本就是象兄妹一般相处,为何要改变呢?今后…若姑娘有难处,玦明必然倾力相助,只盼姑娘日后能平安顺遂,嫁得出身富贵、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青云听得不高兴了,沉下脸道:“我要嫁出身富贵的人做什么?才貌双全却品德低下的人也多,我是吃饱了撑着?放着你这样人品靠得住的不理,却去嫁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曹玦明忙道:“姑娘别这样说,富贵人家也有品行出众的好子弟。”

青云冷笑:“你所谓的品行出众的标准恐怕跟我不大一样。富贵人家出身的,能不纳妾吗?能不跟猪朋狗友花天酒地吗?同时还要品行正直,为人和气,对穷人没有架子,另外有点才华,有点能力,既不会一门心思要向上爬,不顾家中妻儿,也不能完全没有进取心,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能跟我说得上话,能尊重我的意见,我想干啥他都不会拦着,我遇到危险了他就拼了命救我。最重要的是,他要跟我合得来,不让我讨厌。你跟我说说,我上哪儿找这样的人去?!”

曹玦明听得目瞪口呆。

青云又说了:“你以为我是没见过几个男人,天天跟你混一块儿,见你还算平头正脸,温柔体贴,就随便将就了?说什么兄妹之情?咱俩是兄妹不?小时候咱们年纪差得远就算了,现在我也快到适婚年龄了,你再说这话是不是太矫情了点?你怎么不直说我不要脸,一头热地倒贴你,其实你对我完全没意思呢?!”

曹玦明睁大了双眼,又开始结巴了:“不…不是这样的…你很好,真的!”他露出一个苦笑:“原是我没福气,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青云气得胸口发闷,咬牙道:“你以为我一个女孩子。厚着脸皮对你说那样的话,就不会觉得害羞吗?我都敢主动追求想要的人,你男子汉大丈夫,却这也不配,那也不行的,推托半天,你是不是太懦弱了点?!我又不是没人要的剩女,非要追着你跑。你若没那意思,我以后也不会再提了,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姑奶奶就不信找不到其他看得顺眼的人!”说罢也不理他,转身就回了房,只留下曹玦明一人在门口发呆。

等曹玦明从发呆中醒过神来时。青云已经狠狠地甩上了自己的房门。他隐隐听到院门处传来笑声,转头望去,却是两个护卫在相互挤眉弄眼,不由得面色涨红。他虽然不认为自己的话没有道理,却也想到。青云一个女孩子对他说了这样的话,还遭到了拒绝,脸上一定过不去的,更别说还被人看到了。他暗暗叹了口气,追到西厢房门前,想要敲门解释两句。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又呆在了那里。

青云在门缝里瞧见他发呆,直恨得牙痒痒。她确实看上了曹玦明。无论身份是否有变化,嫁给他这样的男人,至少可以保证他够可靠。但仅仅可靠是不够的,若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维持一段感情,只靠她独自支撑。那就太累了。她无论穿越前后,都受了太多的罪。不想将来也一直靠自己强撑下去,偶尔,也需要有个肩膀给她依靠。如果曹玦明真的无法踏出这一步,她也只好放弃了。

青云心中很郁闷,即使感到屋里忽然多了阵阵凉风,吹得身上发冷,也没空去理会。

不过那凉风倒是越刮越厉害了,她忍不住回头望向对面墙上的窗户,没有发现窗户被打开了,反而是里间传来啪啪的声音,似乎是风吹得窗页晃动不停。她皱了皱眉,记起自己午后明明是拴上了那扇窗子的,怎么会轻易被风吹开呢?

门前的曹玦明还在发呆,青云心下暗恼,索性离了门边,再也不透过门缝去瞧他了。里间的窗页一直在啪啪作响,响得她越发心烦。忽然间,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她忙扑过去,穿过门缝往外瞧,发现曹玦明居然转身走了,她气得直跺脚,在屋里转了一圈,随手拿过一个装饰用的白瓷空花瓶就想砸,又记起这不是自己家的东西,恨恨地在空中虚砸几下,里间又再度传来窗页的啪啪声,这回比先前的都要响亮。

青云听得不耐烦了,就这么拿着花瓶进了里间,看到那扇窗被风吹得晃个不停,只得走过去伸手要关上,但她马上就发现,那窗台上有半个清晰的鞋印子。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忙上前一步看得更清楚些,发现那鞋印很宽很大,是男人穿的马靴印子,还带着泥泞。她立刻警惕起来,转身欲叫人,却忽然瞥见眼角黑影一闪,接着后颈传来剧痛,她就瞬间失去了意识,双手无力垂下,花瓶掉落碎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曹玦明此时刚刚走到院子中央,由于心情低落,他走得格外慢,这个距离正好让他能隐约地听到青云房中传来的花瓶破碎声,他不由得脚下一顿。

青云在他眼中,不是个会发脾气随手乱砸东西的人,因此这花瓶破碎声就显得有些奇怪。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回青云房门前,迟疑地问:“姜姑娘,你没事吧?”

屋中没有人回答,他拿不准青云是真的无法回答,还是生他的气不肯回答,只能踌躇着又问了一句:“方才都是我的不是,若姑娘当真平安无事,就请回我一声,不然我就进门查看了?”说完后,他仍然得不到回应,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便伸手去推门。

院门口的两名护卫之一走了过来:“小曹大夫,你这是做什么?那位即便没有尊贵出身,也是未出阁的女孩儿,你怎么好擅自进人家房间?”

曹玦明忙道:“我方才听见屋里有些奇怪的声响,问了几声又没有人应,担心姜姑娘会出事,才打算进去瞧瞧的。”

“是么?”护卫半信半疑,“是不是她恼了你,才不肯理会你呀?”方才青云怒气冲冲地回房,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心里并不十分相信曹玦明的判断,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叫了一声,“姜姑娘,您没事吧?”

屋里自然不会有人回应他的,这回连护卫都觉得不对劲了。青云会因为恼曹玦明而不理他,却不会不会乔致和留下的护卫,两人立刻推门进去,很快就找到了里间,只见里间对面墙上的窗户大开,窗台上印着半个带着泥土的大脚印,窗下地面上散布着花瓶碎片。护卫冲向窗边往外看了看,便立刻转身去叫同伴:“不好了,姜姑娘被人带走了!”曹玦明只觉得心直往下坠,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后悔,僵直在那里。

两名护卫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个说要立刻报告乔致和,一个认为应该先追上去救人,却没能达成统一。还是曹玦明迅速从震惊与担忧中醒过神来,喝住两人:“眼下救人要紧!找个驿站里的驿卒给乔大人送信,我们把窗外头的地面以及驿站周围搜查一圈,定能发现蛛丝蚂迹的!姜姑娘未曾发出声响就被人带走,很可能是一瞬间就被打晕过去了。眼下虽然已是傍晚,但天色还未全黑,来人不可能避过众人耳目扛着人离开的,必定会用上马车!我们去找车轮的印子!”

两名护卫不知怎的,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就信服了。他们一人去找驿卒送信,另一人搜寻窗台上的脚印延伸到何处,却发现除了那半个明显的脚印外,就只有窗台外头的泥地上有几个凌乱的脚印,与窗台上那半个是一样的式样,但尺码有大有小,估计至少有三个男人曾经躲在此处。但那块泥地并不大,只延伸到了三尺外的墙边,墙头却再也没有了痕迹。

曹玦明带着两人追到墙外的空地上,不但在泥土里发现了车轮印子,还有无数个马蹄印。乔家的护卫都是军伍出身,又在东北待了些时日,见过无数好马,自然认得出,这些马蹄都不是一般杂等马所有的,匹匹都是难得的良骏,除了高官厚禄、王公贵族之家,一般人是用不起的。

所以,掳走青云的并不是本地采花贼一类的歹人,却很有可能是高门大户中人,又尤以楚王世子一伙的嫌疑最大。算算日子,他们要是够机灵,说不定已经追上来了。

一弄清楚这个事实,曹玦明的心顿时往深渊坠去。

第五十二章江上

青云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正侧坐在一个不大的空间的角落里,这个空间大约有一米二到一米三高,长约两米,宽约一米,上下左右都是木板,两侧有小窗,都挂着厚厚的花布帘子。这是一辆马车?

但青云又觉得自己不象是在坐马车,她在锦东坐过无数次马车,绝不是这样的。这辆马车目前的动作,更象是条船,一上一下,十分有规律地波动着,就象是浮在水面上。

水?青云猛地坐直了身体,然后马上感觉到双手受到的束缚。她双手被人在身后绑紧了,触感柔软,倒是不勒皮肤,不过很紧,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稍稍挣松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说,她现在身处一辆马车中,而马车又在江面上的话,那一定是绑架她的人正在坐船过江!这时候就算逃了出去,也逃不掉的,这一带刚刚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江水正是暴涨的时候,她可不指望自己有本事跳进这样的江水里头,还能安安稳稳地游到岸边。那么就算她要逃走,也要等到上了岸之后。

想清楚这一点,她也就不急着逃跑了,但先让自己双手恢复自由,并不是一个坏注意。

她努力往自己的身后看,又用手指触摸绑着自己的绳索材料,摸了半天后,她才确认那应该是一种绸缎,柔软,纤薄,但在她的双手上捆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打了个死结,真是个温柔的束缚。

青云有些想不明白,绑走自己的人既然会狠狠往她后脑勺上打了一下。搞得她现在脑袋还疼得不行,怎么反而会用这么柔软的布料来捆自己,活象害怕会伤了自己的皮肤似的?说起来,绑架的人好象只绑了她的双手。没有堵嘴,也没有捆脚?他这是笃定了自己逃不掉,亦或只是一时大意?

管他是不是大意,这对青云而已。可以算是利好消息。

绸缎这种东西,虽然捆了几圈对她的手很有束缚力,但只要她在其中一层上弄了个口子,就能轻易撕开。不管绕了多少层,都没有用。而要在绸缎上弄出个口子…她手上有能利用的工具吗?

答案是没有,她被绑走的时候。已经在驿站里住了几天。因为不用赶路,所以她穿的是普通衣裳,既没穿骑装,也没穿马靴,不然她马靴里的小剪刀就可以用上了。青云暗暗后悔了一阵子,便把目光转到车窗上。

这辆马车虽然体积还算大,但内部装潢很普通。看起来就象林三兄弟过去做短途客运买卖时驾的马车一个等级,车窗边上的木料也没打磨得足够平整,如果把绸缎边缘放在上面来回磨擦的话…

青云立刻背过身凑了上去,努力把绸缎的边缘往木边上凑,上上下下地磨了几磨,却发现效果不佳。那木料边缘虽粗糙,却也不至于粗糙到可以磨破布料的地步。她想了想,又重新坐下来,双膝半拢,头侧往一边靠过去,利用双膝夹住头上一边的簪子,把它抽了出来。

她今天戴了一对蝴蝶银簪,是前两年在清河时打的,簪杆材质是铜镏银,还算坚硬。她将簪子丢在车厢地板上,转身拿在手里,然后利用簪尖去戳那车窗的木边,在上面锉出了十来个小小的缺口。工作完成,她也累得满身大汗了,手臂酸软得不行,连双腿也因为跪坐得太久而十分疲惫,脖子更是快要扭伤了。她忙歪回车厢角落里,打算歇了歇。

谁知她才歇了一口气,车厢外头就有人说话了:“贵人何必这样忙活?仔细累着自己?”

青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听这称呼,绑她的人是楚王世子?!一定是了,这人的声音她认得,那天在锦东城大街上,与曹玦明短暂分别后,最先发现她的就是这家伙!记得后来她要呼救时,这人还上前捂她的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哼,今天居然也是他!若不是在船上,逃也逃不掉,她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青云没理会那人,径自休息着,努力恢复体力。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一直没吭声的关系,车厢外的人反而主动说话了:“贵人为何总把我们当成是坏人呢?我们真的没有伤害您的意思,真真切切,是皇上命我们来接您的!”

笑话!要是皇上派人来接她,干嘛要隐瞒属于皇上那一派的亲信臣子?而且派来的还是楚王世子!他可是想杀她的楚王妃的亲生儿子!

青云闭着眼不理那人,那人又说话了:“您瞧,若我们真有意要害您,又何必拿绸缎来绑您的手呢?若不是怕您继续误会我们是歹人,非要逃走,我们连绑都不会绑的!”

青云冷笑:“既然是这样,不如你帮我松了绑如何?反正我在船上也逃不掉,我答应你,一定不乱走。”

“那可不行。”那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狡黠,“世子说了,您太机灵,真要放开您,您一定会想办法逃走的。虽说如今是在船上,但您要是执意捣乱,那我们可就要受罪了。即便您不弄出什么乱子来,万一伤着了自个儿,那也不好呀,是不是?”

青云啐了那人一口:“说了半天甜言蜜语,没一句靠得住的,你还是给我闭嘴吧!”说完后,她也歇过气了,便继续凑到车窗边缘去蹭绸缎,蹭啊蹭的,再次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在那绸缎边上蹭出了一个小口子。她又再歇了歇,便努力用一只手扯住绸缎缺口的一边拼命往外撕,那口子便越撕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了。那人在车厢外头听见,连忙问:“贵人,您在做什么?”

“不要…叫我…贵人!”青云一使力,绸缎带子总算被撕断了,她心下一松,便累得靠在车壁上,但双手上的束缚已经渐渐松开,她很轻易地就挣脱了。没了束缚,她好好休息了一阵子,又把簪子戴回头上。这对簪子做工很不错,上头还镶了几颗小珍珠,是到了锦东后才镶的当地特产,颗颗圆润,值得几个钱,一对簪子加起来少说也能卖到五两。现在她身边没有行李,如果真的逃走了,还要想办法联络上乔致和与曹玦明,没点钱傍身是绝对不行的。

那人在车厢外又开口了,这回的语气有些迟疑:“贵人…您明明就知道如今身在何处,根本不可能逃得掉,又何必这般麻烦呢?”

“废话!”青云当即骂了回去,“我拿这条带子捆你试试?反正我又逃不掉,你双手被捆住也无碍嘛,是不是?”

那人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道:“贵人,我们真不是坏人。”

青云都快要翻白眼了:“你每次见到我,就只会说这句话吗?难道非要坏人往额头上刺上‘我是坏人’这四个字,我才觉得对方是坏人?我有眼睛,我有脑子,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分得清!别的不说,楚王世子带来的,怎会是好人?!”

那人苦笑:“贵人误会楚王世子了,我听说过楚王妃曾有意加害贵人,但楚王世子真是奉了皇命来接您的!您的事,还是楚王世子禀报皇上的呢。”

这不可能!青云一个字都不肯信:“这种事他犯傻了才会主动告诉皇上!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老娘会因此吃官司吗?!”

“他知道,但跟父母皆亡相比,吃点官司大概也不算什么了吧?”那人顿了顿,“虽然详情我说不清楚,但听说他还把楚王原来安排的一些暗线都告之皇上了,只求皇上绕了楚王与王妃的性命。为了让皇上更加信任他,他才会自告奋勇去锦东接您的。他原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还中了人家的圈套,吃了大亏。”

“是吗?”青云怀疑地眯了眯眼,她不大相信这人的话,但如果是真的,楚王世子之所以会主动向皇帝投诚,一定是因为长期住在宫中,离皇帝比较接近,发现了皇帝早就知道他父母的计划,正挖好了坑等他们往下跳吧?明知道那个储位不可能抢到手了,与其最终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先保住自己目前的地位,保住父母的性命。不得不说这位世子爷还是有点脑子的,至少还知道事情轻重。别的不说,只要她真的站出来指证楚王府跟东秦人勾结要掀起战争,楚王有多少图谋都是白搭,皇帝马上就有借口砍了他的脑袋!

青云目前还是不相信楚王世子对自己真是好意,因此听到对方吃了大亏,她还是挺高兴的。她的后脑勺还在疼呢,楚王世子吃点亏又算啥?还不够她解气的!

她一把掀起车帘,爬了出去。那个坐在车辕上的侍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了位置:“贵人出来做什么?横竖是无法逃走的。”

青云白他一眼:“里头又闷又热,反正我又不会逃走,还不许我出来透透气吗?!”她扭头往四周望去,发现她果然是身处一艘大船上,而这艘大船正航行在江面上,看看岸边,已经离开先前滞留的地方很远了,倒是离对岸比较近一些。看来她还是要在上岸后想法子逃掉,然后等乔致和过江后与他会合?还是说,她先赶往京城,再想法子找到他?姜融君不是给过她一个名字吗?也许可以帮上忙?

ps:(抱歉更晚了,字数还有点少,今天烧退了一点,但还有些低热,我已经努力码了…)

第五十三章秘辛

青云尽量不惹人注意地捏了捏袖角,多亏她准备工作做得好,现在两边袖角里她都各藏了五个五钱重的小银饼子,加起来就是五两;还戴了一个银镯子,大约值二三两银子;再加上那对簪子,手头就有十多两了。这点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她买几天干粮,再雇一辆车进京。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想办法联系上乔致和他们,否则她进了京,也是举目无亲。

好,那么等船靠了岸,她就先…

“贵人,你在想什么?”那个年青侍卫的声音打断了青云的思绪,她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径自跳下了车,在甲板上到处走动,想把对岸的情形看得清楚些,好为一会儿的逃脱计划做准备。

甲板上还有别的侍卫在警戒,此时见状,都忍不住走过来,叫了声那年青侍卫:“小石头,你在干什么?!怎么能…怎么能放姑娘下车?!”

那被唤作小石头的年青侍卫有些委屈:“她自个儿挣脱了绳子下来的,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再把她打晕吧?”

其他侍卫一时间无言可对。其实他们是希望有人这么干的,省得青云醒来弄出点乱子,给他们添麻烦,但却绝不希望自己沾手这种事,以免青云事后找他们算账。如今青云已经下了车,也没法逃走,暂且就让她这么着吧。不过为防万一,其中资历最老的一名御卫还是对小石头下了令:“跟上去,别让她离了你的眼。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大声叫人。”小石头无法,只得应了。

他们的对话青云从头到尾听在耳朵里,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在甲板上转了转,已经弄清楚了几个重要信息:第一,现在是早上。太阳还未升高;第二,这艘船不小,几个船工可能是船行派来的,也就是说楚王世子一伙人很有可能是租的船。想想乔致和订的船也是早上开出的。若不是这一艘,那应该也是差不多时候过江,但愿他们不要在岸上耽搁太久才好。

想到这里,她就走近了一个船工。问他:“你们船老大叫什么名字?这几位客人是租你们的船过江的吧?”那船工没想到她会忽然走近,一时间愣了,但还是很快地回答了她:“是,几位客人高价租了咱们船行的船。”他又说出了自家船老大的名字。

青云一听。居然和乔致和找的是同一家,搞不好还是同一条船,楚王世子一方肯定是拿钱甩人才把船给抢了的。不过不要紧。凭乔致和的聪明。应该很快就会猜出是谁干了这件事,再进一步推测出她就在船上的。现在江上已经恢复了航行,想必他很快就能追上来。

这么一想,她心中安定许多,又冲那船工笑笑:“你们船老大可不厚道,明明是个姓乔的大官订好的船,怎么看在钱份上。就把船给了一伙拐子呢?”

“拐、拐子?!”那船工大惊。青云连连点头:“可不是拐子么?他们把我打晕了,从乔大人那里带走,刚刚还绑着我呢。你瞧我手腕上的印子!”她把双手往前一递,方才为了磨断绸带子而留在皮肤上的红印还非常清晰。那船工看到这红印,已是信了几分,看向那些侍卫的目光顿时带上了怀疑。

众侍卫见状不妙,忙给小石头使眼色,而小石头早已抢上一步叫住了青云:“姑娘别胡闹,老爷知道您擅自离家,十分担心,才命我们带你回去的,您心里再不快,也不能说我们是拐子呀!”

那船工眼中的疑虑减少了些,反而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青云。不远处另一名船工也走了过来,与同伴站在一起,打量面前这些客人。

青云却很镇定地对两个船工说:“你们别信他的话,若他真是我爹派来接我的人,那你问问他,我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倒要看看跟我知道的对不对得上!”

两名船工转向小石头,小石头哪里能说出什么人名地址来?真的人名地址不能告诉人,胡乱编一个,青云立马就能否认,这根本就是个圈套。他只能说:“姑娘别再胡说了,真要让外人知道了您的姓氏住址,岂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你曾经被拐过?对您名声不好的!”

青云冷笑:“你们就是拐子,我确实是被拐了,如今我就盼着有好心人替我报官,让官府帮我找到亲人。名声算什么?我要是顾忌名声,岂不是要任由你们这些拐子摆布?!”

小石头见那两个船工似乎更相信青云的说法了,心下不由得一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忌讳,扯过青云的袖子就往回走:“姑娘,您是大家闺秀,不该与这些人说话的,快随我回去!”

青云扯住自己的袖子不肯走:“放手!你这个登徒子!”

其中一个船工说话了:“后生,你这样可不好,人家到底是个姑娘家呢!别拉拉扯扯的。你若真是她家里派来的,何妨请了本地父母来做个见证?人家姑娘才肯信你呀!我们的父母大人极和气好说话的,事关姑娘家的名节,不该说的话他是不会传出去的!”

青云笑道:“正是这样,我愿意去见本地的父母官,若他查明你们真不是拐子,我再随你们走也不迟。”有那功夫,乔致和都能找上来了吧?

小石头有些无措了,最终还是那位老资历的御卫走上来,凑近了两名船工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站在青云面前作出邀请的手势:“请吧,姑娘,别再给我们捣乱了。”

青云瞥见两名船工都缩起来了,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她,心中有种功败垂成的泄气感,她有些不死心地冲他们道:“别怕,等我们走了,记得去帮我报官啊!去找锦城知府乔大人,我是他的晚辈,他可是定国公的儿子呢,马上就会过江来的!”

“姑娘快走吧!官家办事。不是小老百姓可以插手的,别给这些老实人添麻烦了!”老资历侍卫飞快地再度打断她的话。

青云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在他们的监视下回到马车旁,把头一昂:“我不进去!里头又闷又热。我宁可在外头吹风!顶多我答应你们,不再跟船工说话就是了!”

“也请贵人不要四处走动。”那老资历的侍卫盯着她道,“我等实在不愿再伤及贵人玉体,但若是不得已。那也只能不得已了!”

青云用手一撑,便坐上了车辕,不再理他了。他看了一会儿,见她果然不再闹。才低声狠狠骂了小石头两句,然后转身离开。

小石头小心地靠近了两步:“贵人,您方才实在不该那样。皇上命我们来接您。本是不愿意让消息外泄的。叫外人知道了这事儿。对您有什么益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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