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见势不妙,心中也在暗恼青云不给她脸面,忙笑着打圆场:“清河县主别见怪,蕴菁小孩子家不懂得人情世故,都是我没教好她。”又对姜婉君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我替蕴菁给你赔不是。”姜婉君红了脸,低头小声说:“王妃言重了,婉君不敢当。”姜大太太也笑着将话题扯开,才把这场小风波给平息了去。
只是姜大太太心中未免多想,这关蕴菁从未见过婉君,婉君还一直厚道地礼敬于她,她却公然给婉君没脸,莫非是知道齐王妃有意为长子求娶婉君一事,心生不忿?想来这关蕴菁自幼在齐王妃身边长大,与齐王世子当是常见的,小儿女日日相处,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是常事。以她的家世,绝不可能嫁给齐王世子为正室,莫非是嫉妒婉君?这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什么的,可是说亲人家的大忌!若婉君真的嫁入齐王府,齐王世子再纳这关蕴菁为侧室,日后袭了王爵再晋侧妃,生个一儿半女的,有齐王妃给关蕴菁撑腰,女儿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看来婉君的亲事,她得重新考虑才行了。
齐王妃心中也有恼火,她既生气青云口中不留情,一点小口角就闹得众人皆知,害得蕴菁丢脸,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主,受了她千般礼遇,还不领情;更生气表侄女蕴菁没有眼色,现在是什么时候?不好好巴结着清河县主青云,再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反而寻那姜婉君的不是!姜婉君就算做了齐王世子妃又如何?等到大事做成,一样可以休掉!有什么可醋的?莫非真是为了她儿子?那可不行,对蕴菁,她可是有更好的安排的!
齐王妃心下犹豫了一阵,决定当机立断。清河县主这边显然油盐不入,蕴菁才得罪了她,再想讨好已经无用了,只能采用另一个计划。于是齐王妃便朝身边的心腹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心领神会,悄悄地退了下去。
姜婉君见众人的注意力又投向戏台,没人再看她了,暗暗松了口气。瞥向邻座的关蕴菁,她忍不住暗暗扁了扁嘴。一番好意被人当了驴肝肺,还差一点儿当众出丑,若一个不好,名声就坏了,她再善良也不可能对关蕴菁有好感,倒是十分感激地看了青云一眼。青云对大戏没兴趣,看到婉君望过来,回之以一笑。
自家表姐妹,她当然是要帮忙的了。
不一会儿,齐王府的丫头婆子们上来送汤了。今日的汤十分鲜美,还加了点药材,在这个季节里最适合了,既有温补之效,喝着又不会腻,众位女客们都纷纷赞赏。青云喝着也觉得不错,暗暗猜着药材成份,打算回头查一查医书,要是对身体有好处,下回她可以试着做一回给太后试试。
正想着,旁边忽然传来杯盏落地碎裂的声音,一个丫头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是奴婢不小心!”却是她不慎把汤倒在关蕴菁的衣裳袖子上了,这汤颜色深,马上就把关蕴菁的浅绯色衣裳染成了咖啡色的。
齐王府的丫环居然出了这种差错,到底是侧妃当家上不了台面,没调教好下人就让她们出来侍候人,还是正妃蒋氏太久没有掌控庶务,才接手就出了纰漏?席上众女客彼此交换着眼色,都没吭声。倒霉的是齐王妃自己人,她们何必多事?
关蕴菁似乎愣了一愣,然后飞快地看了齐王妃一眼,后者神色有些凌厉,直盯着她,嘴里却是关心的口吻:“没烫着吧?这衣裳没法穿了,来人,快侍候表姑娘下去换一件衣裳。”关蕴菁咬了咬唇,挤出一个婉约的微笑:“不碍事的,王妃别怪这丫头了,原是我没看见她在身后。”然后站起身,斯斯文文地向众人行礼告罪:“失陪了。”然后袅袅婷婷地跟着丫环离开了。
打破汤碗的丫头很快收拾好残局,退了下去,齐王妃只是骂了她两句,竟没有处罚。青云只觉得怪异无比,又觉得方才关蕴菁离开时的表现十分假仙,她今日到底是要装庄重正经,还是温婉知礼?无论是哪一种,都让青云心生警惕,她可没忘记,齐王妃对清江王的婚事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这关蕴菁莫非就是对方看中的人选?可这家世…要说服太后点头,恐怕不容易吧?
青云决定回宫后,将事情经过告诉太后,让她有个提防,还要给清江王那边打声招呼。说起来,他今日也来了,应该在外头席上吧?
她回头叫了个侍女过来:“麻烦你,替我叫一声我的丫头,我有话要嘱咐她。”她打算让杏儿去找随行的婆子说一声,给清江王递个口信,宴席完后等她一起走。
杏儿很快就过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惶恐,没等青云吩咐,就先开了口:“县主,尺璧不见了。”
第十三章圈套
青云一愣,忍了忍气,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我不是叫你们别乱走吗?她好好怎会不见了?!”
杏儿惶惶然地道:“本来我们一直在那边院子与其他家的丫环婆子在一处的,尺璧忽然说,她忘了把县主的手帕交给您了,担心您席间要用帕子不方便,就要回来找您。可我在那儿一直等啊等啊,就是等不到她回来,方才进来时,我问了那边廊下守着的人,都说没见到尺璧…”
青云清楚自己的手帕一直带在身上,尺璧的说法不过是借口罢了,她冷笑一声,把原本要吩咐的事说了一遍,道:“你先照我的话去做,尺璧那里不用管她。她迟早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自有说法。”人是不可能就这么跑了的,庄园里还有尺璧的卖身契,以及她那一大家子在呢,无论她借着这个机会做了什么事,等她回来时,休想称心如意!
杏儿领命去了,青云转头回望席上,姜婉君隔着一个空位,隐约听到些动静,便靠近来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青云瞥了齐王妃一眼,迅速决定栽赃嫁祸:“没什么,跟我来的两个丫头,其中一个过来给我送东西,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另一个见她一直没回去,担心她在这王府里出了事。”
姜婉君吃了一惊:“怎会如此?”她小心看了看周围的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丫头可靠么?不会…不会胡来吧?”
“是庄园没到我手上前,就已经在主院上房侍候的人。”青云同样小声回答,“可靠不可靠,我不敢打包票,但她确实有几分姿色,今日来的客人又多。”
姜婉君听父母提过青云名下那处庄园的来历,知道那实际上算是皇庄。或是皇家御用的休闲山庄,既然能在主院上房侍候,跟皇帝寝宫里侍候的宫人也差不多了。她不清楚内情,只觉得这等身份的侍女,不可能不知规矩礼数,而能在先帝御前侍候的人,又怎会轻易做出轻浮的行径?
倒是今日齐王府宾客如云,内院就有几十席,外头大宴就更不必说了,只看内院里这些女客的身份。上有宗室皇亲,中有勋贵官眷,下有中低品级的官员妻女。甚至还有些世家旁枝,或是高门大户的落魄族人,文武交集,官民不分,杂乱得很。也就是上面这十来席的女客还算象样罢了,兴许外头大席上有人吃了几杯酒,就忘了分寸胡作非为也未可知。只是这堂堂王府,怎么也没个人去管束?竟让外头的男客跑到内院来了?
姜婉君在心中暗叹,只觉得自己先前觉得齐王府是门好亲的想法太过天真了,亲王府又如何?宗室里头。多的是落魄衰败的人家,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齐王府正妃侧妃明争暗斗,规矩不肃、内外不严。齐王妃还是那样的出身,嫁进来的女子即便成了世子妃,也未必有好日子过。更何况,如今皇上看在清江王份上,齐王又还算有眼色。便待齐王府优容些,等世子袭爵时。焉知不会再生削藩之想?她还是回去求一求母亲吧,姜家女如今不愁没处高嫁,她没必要非得将就一个齐王世子。
齐王妃完全没想到青云的几句栽赃便破坏了她的大好盘算,还在跟楚郡王妃聊种花经呢。她自称在佛堂幽居期间,长日漫漫,无事打发时间,便爱上了养花种草,其中尤其喜欢菊花、梅花,说是爱它们高洁。
楚郡王妃乔氏,正是乔致和的侄女,原定国公嫡长孙女,眼下父亲由世子之位袭爵,已经降了一等,人称定国侯。乔氏在家时受尽宠爱,倒也是才貌双全的佳人,嫁给楚王世子后,只觉得夫婿才貌俱佳,还有很大可能入主东宫,她就有希望母仪天下了,那时只觉得人生得意,不过如此。可惜事态急转直下,先是夫婿在外染上了天花,虽然救回了性命,身体却大不如前;接着祖父去世,定国公府全家守孝,不得不暂时退出了朝廷,势力大减;然后又曝出了楚王涉嫌谋逆,而她夫婿正是告发之人的风波,最后公爹退位让爵,她丈夫成了真正的楚王,降爵一等,她再无希望坐上皇后之位。
而在这时,她娘家又在淮王谋逆落败后被朝廷猜疑曾参与其中,不得不韬光养晦,彻底退出朝廷,连军事大权也不再染指。娘家夫家双双失意,美梦完全破碎,她只能安份做个小小的郡王妃。丈夫要她少与外界往来,她为了打发时间,就发展了种花这个小小的爱好,同样的,也尤其偏爱菊花与梅花,爱它们在逆境中不屈的品格,聊以自励。
因此,她一听说齐王妃楚氏也爱菊花与梅花,就顿时来了兴趣:“我也喜欢这两种花,平日在家也爱侍弄花花草草什么的。我们府里的花园就有一片梅林,冬天时开起来倒还罢了,只是菊花,眼下正是当季的时候,不知为何,我那几盆儿名贵的菊花却总是开得不好,寻了不知多少花儿匠来问,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婶娘既然也爱花,想必是位高手,侄媳妇还要向您多多请教呢!”
齐王妃脸上露出笑容来:“请教倒是不敢当,但你我都喜好伺花弄草,闲时多见见面,彼此互通有无也是好的。说来正巧,我那里有一株绿牡丹,眼下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楚郡王妃若有兴趣,一会儿戏完了,不妨随我去瞧瞧?”
乔氏听得眼中一亮:“绿牡丹?那可是极名贵的菊花品种。侄媳妇听说白马寺有一盆,本想向他们买,那些和尚可恶得很,无论如何也不依,真真气死人!没想到婶娘这里也有,机会难得,侄媳妇是一定要去观赏一番的!”
齐王妃见她上钩了,心中无限得意,脸上倒是笑容不便:“好,那一会儿咱们就去瞧。”却把声量稍稍抬高了些。
席上众人都听见了动静,有一位郡王妃便笑问:“哟。你们在说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我们呀!”乔氏没说什么,齐王妃倒是笑吟吟地说明了原故,还问:“索性大家伙儿一道去瞧,如何?”
听说是难得的菊花名种,这首席上坐着的众位女客有感兴趣的说要同往,也有不感兴趣的,但也随大流应了,姜大太太正寻思着要不要重新考虑齐王府的婚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过齐王妃的热情相邀。只得应了声,不过她见青云没动静,倒是留下了两个女儿陪伴青云。
齐王妃本就无意带上姜家两个姑娘。只是见青云爱理不理的模样,有些恼怒,心想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主,仗着太后有几分偏爱,就敢目中无人了。等日后她得了势,定要给这无礼小辈一个教训!
她给身旁的心腹侍女使了个眼色,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去园子里说一声,一会儿我要请众位郡王妃、夫人前去赏花,让闲杂人等都回避了吧。”那侍女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领命而去。
侍女退出宴席。迅速穿过侧面的院子,无视那里侍立着预备上菜、收碗碟与上茶的丫头婆子,直接走向对面的宝瓶门。探头朝外看了看。那里是王府中贯通内外院的一条夹巷,向南直达外院的大席上,向北则通往王府花园的侧门,平日里外院的婆子小厮多从这里传话递东西的,但今日却寂静无人。侍女穿过夹巷。直入花园侧门,在侧门附近一排三间精致小屋中间那扇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屋里随即响起了轻微的敲击声。侍女听了,便知道齐王妃的一切布置都到位了,心下暗喜,连忙原路返回,还顺便将侧院里侍立的丫头婆子支走了,等到侧院空无一人,方才回到席上,冲齐王妃点了点头。齐王妃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青云斜眼看着她,暗暗讷闷,心想她今日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说起来,关蕴菁去换衣裳,花的时间也太久了,莫非跟齐王妃的行为有什么关系?今日这场宴会,真是处处透着诡异,连身边的丫头也要给她添乱。等她回去了,一定要给尺璧一个教训才行!
此时此刻的尺璧,却袅袅婷婷地走在那条寂静无人的巷道上,身后跟着今日凑巧也到了齐王府的周仕元。
周仕元有些担忧地前后张望着:“尺璧姑娘,这里不行吗?我只是要说几句话,再往里走,万一撞上人怎么办?”他今天是奉了圣旨跟随清江王同来的,原是清江王想要向皇帝证明自己并无与齐王妃及罗家余党勾结的打算,皇帝虽信任他,但为了安他的心,就派了两名御卫随行,一人随清江王到了席上,另一人就是周仕元,负责守在车驾旁,省得有心人借机接触清江王的随从,传递纸条口信什么的。
他是被尺璧叫了一声,才认出这个熟悉的清河县主侍女的。正巧,他怀里揣着那对绞丝金花镯,一直没机会送出去,若能让这名侍女转交,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只是他才提出有事相求,尺璧便言语含糊,推说车马院内众目睽睽,两人相处久了会叫人说闲话,进而影响县主清誉,让他随她到僻静的地方细谈。
周仕元就这么糊里糊涂跟着去了,等他想起这么做不妥时,已经出了车马院。他一直害怕会遇上人,但说来也奇怪,今日从外院到二门里头,竟没有一个王府的侍从守着,难道是人手不足么?他心里是又担心又害怕,但又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只能出言问尺璧。
尺璧回头笑道:“周大人放心,这一路都没人,奴婢方才确认过了。再往里走几步,就是花园,今儿宾客都在外头席面上,没人往花园去,在那里说话是再稳妥不过了。”
周仕元只能硬着头皮随她入内,转向了通往花园的小门,一看果然半个人影都没有,心下稍安,见尺璧要推门进前方的小屋去,忙叫住她:“在这里说话就好,进屋去,不大合适。”
尺璧有些失望地咬了咬唇,回过头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温柔的笑:“好,就依大人。不知大人想求奴婢做什么?”声音极尽娇柔姣媚,仿佛一根羽毛在人心头轻轻拂过。
当年她被安排在庄园上房侍候时,就有嬷嬷教过她许多机密技巧,以应不时之需,可惜多年来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
周仕元年轻,家中母亲管家颇严,身边侍候的丫头都是老实本份一类的,因此他还是个初哥,虽然对青云有仰慕之心,但今日见尺璧美貌娇柔,比从前所见大不相同,心就不由得颤了一颤,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眼神就有些发直。不过他很快就醒过神来了,正了正神色,低头掏出那对绞丝金花镯,小声道:“这是我本来打算送给县主的生辰贺礼,只是一直没得机会送出手,能不能…请姑娘替我转交?”
尺璧心中暗暗发酸,这一表人材的御卫大人居然对县主有意思!那他一直对她如此温和多礼是为甚?!她真不敢妄想县主嫁了这位周侍卫,会让她去做通房侍妾。她侍候了县主几年,心中早已了解了女主人的脾性。她要进这周侍卫家的门,前提一定是县主不能嫁过去。
抿了抿唇,尺璧接过了镯子,勉强笑道:“周大人明察,这种事本来奴婢是不该做的,只是…让周大人失望,奴婢又不忍心…”她低下头去,把细白柔嫩的颈部露得更多了些,眉眼间还夹杂着丝丝情意。
周仕元心中一动,似乎隐隐明白了这个侍女的深情,不由得有些感动。他抓住她的手:“你…”
“你们在做什么?!”花园侧门处传来一声怒吼,周仕元与尺璧双双吓得魂飞魄散,松开手望过去,发现是清江王站在那里。
清江王满面怒容地瞪着周仕元,又望向尺璧,他认得她是青云的侍女,过去到庄园小住时,他见过她很多次,但眼下他心中只剩下怒火:“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他瞪向周仕元:“你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皇命么?若叫人发现,岂不是给皇上脸上抹黑?!”又瞪向尺璧:“县主待下优容,你这丫头就忘了本分,也不怕连累了你们县主的名声?!”
周仕元连忙请罪:“王爷误会了,下官只是偶然遇见尺璧姑娘,有事请她帮忙…”话未说完,尺璧就打断了他的话,向清江王道:“王爷饶命!就当是为了县主的清誉着想,求王爷从宽发落我们吧!”
周仕元愣了愣,还不等他想明白尺璧这话的意思,清江王已经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丫头竟敢威胁本王?好,本王不在这里发落你们,还不赶快跟本王离开?!”转身甩袖就走。
尺璧连忙起身跟上,压低声音对周仕元道:“不能说实话,那会坏了县主的名声。”周仕元恍然,也闭嘴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花园后,那间小屋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关蕴菁的脸。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小衣,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发着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第十四章狭路
清江王怒气冲冲地带着周仕元与尺璧出了花园角门,回到那条巷道中,有些意外地发现方才领着自己过来的王府内侍正要往回走,而他方才分明吩咐过对方要在门外等候的。
那内侍听见动静,扭头见清江王出了花园,脸色顿时就变了,忙赔笑着跑了回来:“王爷怎么出来了?奴婢正要去瞧王妃娘娘到了没有呢。”
清江王也没多想:“今日本王有事,就不去见表姨母了,你替本王给她说一声吧,改日本王再来请罪。”说罢就要带着周仕元与尺璧离开。
那内侍惊惶失措地拦住他的去路:“王爷,王妃娘娘马上就到了,您只要在花园里略等一等就好。奴婢已经在那屋里备下了茶水,求您…王妃一直盼着能有机会与您说说话,您就当看在这些年她一直牵挂您的份上,耐心再多等一会子吧!”
清江王本来就不想私下见齐王妃,但随行的御卫暗示他可以见一见,看齐王妃有什么话要说,他觉得也有道理,才会随那内侍前来,但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周仕元与尺璧有私情这件事,想要尽快带他们离开,再找妹妹来商议如何善后,才能不影响她的声誉,哪里还耐得下性子听那内侍说话?摆摆手,抬脚就走。
周仕元见有齐王府的人在场,也听出几分清江王入花园有内情,便低了头不动声色,跟在清江王身后,尽可能不引起那内侍的注意。而尺璧心里正为好事被人撞破而烦恼,更不会吭声了。一行三人就这样无视那内侍的劝阻,一路往外头开大宴的地方行去。那内侍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回头看那花园里的情形,又急匆匆转回来追赶。
没想到巷道才走了不到一半,清江王一行三人就迎面遇上了从宝瓶门转过来的一群贵妇人们,为首的俨然就是满身金光大红的齐王妃。她正拉着楚郡王妃乔氏的手,笑吟吟地说着话,一时没留意到对面的人,反而是跟在后头的平郡王妃年轻脸嫩,见有男人过来,惊叫出声。众人方才注意到清江王在。
齐王妃一脸的愕然,继而露出几分恼色:“大殿下怎会在这里?!”在她心目中,清江王还是当年那个被罗家寄予重望的大皇子,因此她就用了这个惯用的称呼。
马上,她又想起自己在花园里的布置。抬袖抿嘴笑道:“大殿下走得这样急,莫非是在花园里撞见了什么?”
清江王转身面对墙壁,面沉如水。如果说齐王妃请他私下会面。是为了一叙多年未见的亲情,那她又何必带上一大群女眷同行?她是齐王府的女主人,只要找个更衣或醒酒之类的借口,何愁无法从宴席上脱身?而她问的话就更加古怪了,花园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想到这里,他便沉声道:“婶娘之前命人请侄儿到这巷道里叙话,怎的还要带上诸位王妃、夫人同行?婶娘此事未免办得不妥,侄儿还是早些告退的好。”
齐王妃怔了怔。没料到他会当众拆她的台,还是说他真的没遇见事先安排好的人?她迅速看了那内侍一眼,见他暗暗摇头。顿时有苦难言,只能咬牙瞪向那内侍:“你这奴才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吩咐过,等宴席结束了。再请王爷来么?!”
那内侍心中叫苦,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跪下请罪了:“是奴婢疏忽了,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给我滚下去,领二十大板!再有下一次,我揭了你的皮!”齐王妃发泄般做了处置,眼角便瞥见身边的贵妇们都十分不自在,哪怕知道这位是宗室王爷,是自家亲眷,但大伯子、小叔子之类的,仍旧男女有别,见面也是不合适的,更别说清江王的年纪有三十多了,年老如姜大太太这样四五十岁又是长辈的还好,但多数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妇人,还有楚郡王妃与平郡王妃这样十七八的年轻小媳妇,怎好意思与清江王正面相对?她们都纷纷用手帕、团扇或长袖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退回宝瓶门内。
清江王自然知道场面尴尬,他盯着那堵墙干巴巴地道:“本王失礼,给诸位婶娘与弟妹们陪不是了,本王这就离开。”说罢就转头盯着墙的方向横着往外走。众女眷们呼啦一下让开了道路。齐王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一个侍从一个丫环消失在巷道的尽头,心中暗暗扼腕。
经过这么一件事,众贵妇们也没了赏花的兴致,脸皮薄的就推说自己吹了风有些头疼,想要回席上去,也有人脾气大些的,非常直接地说扫了兴,不去了,言语间还暗暗埋怨齐王妃做事不周全,竟然出了这等纰漏!其中平郡王妃虽是最年轻的一个,脾气却也最大,沉着脸道:“弟媳妇年轻,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嫂嫂办事但凡略仔细些,在这巷道前后多安排几个婆子,就能避免这种尴尬事,绝不至于清江王到了跟前,我们才看见人。嫂嫂是不是身体欠佳,一直在休养着,久不管事,才会疏忽至此?”
齐王妃的脸色黑得可以拧出墨汁子来了,她神色不善地盯着平郡王妃:“弟妹这话说得过了,本王妃的身体很好!”平郡王妃冷笑了声,想要再说些什么,被别的妯娌扯了扯袖子,又低声劝了两句,她才住了嘴。她确实年轻气盛,又是才嫁入平郡王府,绮年玉貌,家世也不错,正得平郡王宠爱呢,眼里并不把齐王妃当一回事。齐王府有何权势?不过跟平郡王府差不多,而这位齐王妃有个谋逆的外祖,只怕还不如她这个第四任继室呢,她有什么好怕的?
楚郡王妃在旁皱着眉头,虽然她觉得齐王妃似乎还算投缘,但也同样觉得不豫。她是国公府千金,家世比平郡王妃更强些,只是碍于楚郡王府曾经涉嫌谋逆的尴尬处境,不欲多事,便道:“婶娘,侄儿媳妇还是改日再来观赏府上的名花吧。这会子大家都没了兴致。不如回席上说话。”
齐王妃黑着脸答应了。除了答应她还能做什么?清江王没有钻进她的圈套,身边还带着随从,还有一个是男的随从!也不知那内侍是如何办事的,她事先把这一路上的丫头婆子都撤掉,不就是为了让清江王独自进入那小屋么?!如今计划不成,只能放弃了。幸好清江王只是有些不悦,却没发现她真正的盘算,否则他起了警觉,以后要想再动手就难了。
齐王妃皮笑肉不笑地送众位贵妇原路返回席上,却落后两步。低声吩咐心腹侍女:“去花园看看表小姐,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江王真的没进屋么?”
侍女领命而去,齐王妃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返回宴席。
这时候,青云和姜家姐妹们正与卢侧妃说话。首席上的一圈儿贵妇都跟着齐王妃走了,卢侧妃大概是瞧见了空档,便过来寻姜家姐妹说好话,不是说世子如何友爱姐妹,对表妹关蕴菁也十分关怀照应,就是提自己的三个儿子有多么聪明好学。文武双全。姜柔君抿着嘴笑而不语,姜婉君低着头脸颊飞红,姐妹俩都在暗暗抱怨这卢侧妃好不知礼。怎能当着女孩儿的面说这些话。青云便为她们解围,插嘴问:“今日齐王妃寿宴,怎么不见兄弟们来向婶娘贺寿?虽说堂哥和两位大弟弟不大方便。但两位小堂弟应该年纪还小,没到需要避讳的时候吧?”
卢侧妃顿了一顿,想起温郡王府的老太妃一直有意要从宗室中过继嗣孙,清河县主问起两个男孩子,莫非与此有关?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嗣孙她一定要争到手!哪怕是落魄王府的爵位,那也是真真正正的郡王爵!
于是她一改先前对青云不大热络的态度,热情地改坐到青云身边的位子上,笑着说:“本来王爷安排了让几位哥儿来向王妃祝寿的,只是王妃发了话,今儿席上女客多,还有好几位都是外姓的年轻女孩儿,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就让哥儿们一大早给王妃磕了头。王爷本来还觉得,两个年纪最小的哥儿还不满七岁呢,见了女客也不打紧。王妃却说,一样的兄弟,不好区别对待。其实我心里明白,王妃这是不喜欢两个小哥儿…”
还不等她把这番话说完,齐王妃便带着人回来了,她脸色变了变,闭上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赔笑着给青云倒了杯果酒,改口道:“平日里县主少出门,因此京城里的本家多不认得。从前我只当县主是个清高冷淡的性子,不敢攀谈,不曾想你原是这般的温柔和气,正该多来往才是。县主往后若闲了,只管到我们王府来逛。我们家几个哥儿都是极和气、极喜欢与姐妹们一处玩耍的,花园里也有几处不错的景致。”
青云冲她笑了笑,没有应答,反而问姜大太太:“大舅母,齐王府花园的景致如何?”
姜大太太心中正不大高兴,闻言扯了扯嘴角:“等回去了,我再与你细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云正疑惑,齐王妃已经冷着脸冲卢侧妃发火了:“卢氏,你的座位不在这里,丢下客人跑到邻席上,你这个东道主是怎么当的?!”
卢侧妃苍白着脸勉强笑着站起身,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却是关蕴菁回来了。她已经换了一件衣裳,裙子倒还是那条裙子,脸上阴沉沉的,冷冷地睨着卢侧妃,直到她不甘不愿地让出了那个位置,方才一屁股坐了上去,神色间还带着几分没来得及掩盖住的不屑与鄙夷。
青云坐得近,把她这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这位关姑娘今晚又表露了一种性格,刚刚她先是严肃正经得有些迂腐,接着又温柔和善,换了身衣裳回来就成高贵冷艳了,莫非她真是精分?
再看席上其他人,个个脸色都有些不大好,莫非是去花园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侍女在齐王妃耳边悄声说了好一会儿话,齐王妃便看向青云,眼神有些不善:“清河县主,你今晚带了几个丫头来?”
青云挑挑眉:“齐王妃为何如此问?”
齐王妃冷笑一声,心中的怒火掩都掩不住:“县主只管去问你的好丫头!女孩儿家竟连点廉耻都没有,在别人府里就敢勾搭男人了,县主是怎么管教的丫头?!”
青云心下一跳,莫非尺璧真做了什么丑事?但她看席上其他人的表情,个个都觉得茫然,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便沉住气,淡淡笑道:“王妃拿住我丫头犯错了?不知她到底干了什么?若我的人当真做错了事,我自会罚她。”
齐王妃哪里拿住了人?她不过是从关蕴菁那里听说了真相罢了,只恨周仕元与尺璧坏了她的布置,眼下她以为周仕元是清江王的人,只能拿青云出气了:“你丫头做的事,我都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没得污了正经女孩儿们的耳朵。我只觉得奇怪,谁家丫头会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怪不得外头都传言,说县主自小放养,不懂得规矩呢!”
青云沉下脸:“王妃似乎有气要找地儿发泄呀?但你除了嘴上说我丫头有错,却又不提具体情况,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可有人证物证?是不是当场拿住了人?你说我的丫头勾搭男人,她勾搭谁了?请当事人出来说话!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是你齐王妃的一面之辞了!”她扭头问姜大太太:“大舅母,方才你们去花园,可是遇见我的丫头做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