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还是找大夫瞧瞧是正经。”如意神色一黯,点头应了是,便退下去了。
文怡捻了颗核桃,眼睛往柳东行那边一瞥。柳东行一直盯着她呢,见状笑了笑,她立时便将视线收了回来,狠狠咬了核桃一口。
柳东行瞥了对面一眼,静静地,挪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与文怡只隔了一张椅子和一张小几的距离,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文怡却站起身,挪到了第四张圈椅上,又端起茶碗喝茶,眼角瞥
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柳东行暗暗抹了把汗,知道这回文怡是真的恼大发了…
对面那一圈少男少女们传来阵阵笑声,这边厢,却是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稍微借一下某文的名儿…)
第五十一章 螳螂捕蝉
柳顾氏听了丫头回报,脸色一沉,眉头一挑,便道:“叫十小姐过来!”
不一会儿,文娟被传到她跟前,低头束手,只是站着不说话。柳顾氏见她颊际犹带着几分绯红,多半是对自家儿子起了淑女之思,便冷笑道:“你也不瞧瞧自个儿的身份,便凑上去了?!”
文娟方才与众人闹得正兴起,却真没对柳东宁产生什么想法,听了姑姑的话,脸色一白,头更低了些,贝齿紧咬唇瓣,手在袖下暗暗握成了拳,眼中满是屈辱不甘之色。
柳顾氏也没正眼看她,只是淡淡地道:“过去!不管是用哄的,还是骗的,叫他给你倒杯茶!”
文娟一下涨红了脸,却只是站直了不应声。柳顾氏脸色一沉,就要发作,却听到母亲的声音:“这是做什么?!”她扭头一看,原来是母亲于老夫人刚从东暖阁那边回来,忙起身扶着她上座,轻描淡写地道:“十丫头不听话,我就教训了两句,正打发她去招呼客人呢。”
文娟眼圈一红,偷偷看了祖母一眼,视线便忍不住往东暖阁的方向膘。于老夫人见状叹了口气,挥挥手:“你去玩儿吧,别跟人说这件事。”文娟神色一松,惊喜地行了个礼,便飞快地跑进碧纱橱里去了。
柳顾氏愣了愣,忙转向于老夫人:“母亲,您这是…”于老夫人抬手止住,看了身边的吉祥如意两个丫头一眼,后两者会意地行礼退开去,如意还细心地守住了碧纱橱的出入口,而吉祥在守在通往中堂与东暖阁的圆光罩下。不论是谁要前来见于老夫人,都要经过她们。
于老夫人让女儿坐到近前,压低了声音道:“你便是真有那意思,也得看看是谁!十丫头的婚姻大事,自有她父母做主,你还未问过你二嫂,便插手让十丫头去吃人家的茶,你二哥二嫂若是要跟你较真儿,你也不占理!”
柳顾氏不以为意地道:“二太太寺养了个哥儿,腰杆子就直起来了!从前我说什么话,她可有不应的?!再说,凭文娟的出身,能嫁到咱们柳家来,那是她的福气!别人不知道还罢了,母亲是知道东行那孩子的身世的。您说说,这桩亲事哪里就委屈了文娟?!”
于老夫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还说呢!都是你造的孽!好好的,把人家说成是庶子做什么?!不但与人结了怨,连你自个儿的名声也不好听!我知道他的身世有什么用?外头的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都是!便真是庶子,倒也罢了,偏是个身份不明的!说话做事又有些笨笨的,不像是有出息的摸样,别说十丫头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又有个做进士的老子,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要再三掂量!你别以为十丫头是庶出。生母又上不得台面。就小看了她,这几年他与五丫头一起养在你二嫂跟前、也是一般金尊玉贵的,家里人也从不肯小看了她。你方才说那样的话。哪里像个姑姑的样子!
柳顾氏哂道:“我哪里不象个姑姑了?!我对五丫头六丫头可好着呢!可这十丫头能跟她们一样么?!不管二太太待她如何,庶出就是庶出,山鸡还能变凤凰不成?!”她闷闷地拿过茶喝了一口,便发起了愁:,…母亲,我也不情愿做这种事,十丫头出身再差,那也是二哥的骨内!可我还有什么法子呢?不是自家人,我也放不下心哪!”
于老夫人皱皱眉,看了看东暖阁与碧纱橱的方向,见两处都仍是一片欢声笑语,无人留意到这边的情形,方才轻声问女儿:“虽说东行那孩子年纪已经满了十八岁,可从前也没听你说起过他的婚事,可见不是问题。你怎的忽然生了这个念头?可是族里…有什么不稳?”
柳顾氏听了母亲的话,却是正正说中了她的心事,心下不由得一阵委屈:“可不是么?母亲,女儿最是要强,若换了是别人,女儿半个字都不会说的!只有在母亲面前,女儿才愿意开口…”
于老夫人的声音又低了些:“是那孩子有了异心?不是说…前几年他都躲在外头么?”
柳顾氏摇摇头:“他便是有那胆子,也没那能耐!不过是被周围的人一哄,以为我们一家会害了他性命,小孩子害怕,才躲出去罢了!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没什么出息,我又防得紧,不怕他成了气候,只是族里有些人不安份,拿他当个幌子,跟我们夫妻作对!”
于老夫人叹道:“我早就劝过你了。他虽是你公公的嫡长孙,可生来就失了祖母庇护,显然是个没福气的,他父母身子又不好,你公公出殡,还没出头七呢,他父母就没了。你婆婆论辈份是皇后的堂姑姑,不论出身教养都比容氏夫人强,不过阴差阳错,晚了两天进柳家门,在外人眼里,还是柳家主母。你公公想必也是这个意思,因此在外头都以你婆婆为主,只叫自家族人知道那一房的身份,到底是父母之命,又在你太公公灵前戴过孝的,不好打发了。多年来两房相安无事,你大伯子一直未考取功名,娶的妻子也是寻常人家,如今人也没了,柳姑爷在京里做着高官,你大姑子又是王妃,谁还能质疑你们夫妻的身份?!你只要好生养着孩子,谁还能说你们夫妻的不是?偏要自寻麻烦!”
柳顾氏委屈地道:“母亲!若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婆婆对外一向自称是柳氏主母,我们老爷也是以嫡长子的身份承袭族长之位的,可族人心里都明白,那一房才是真正的嫡长!公公生前因对他们母子有愧,有意让那一房承继家业,只是那人没福,公公死后,消息还未传出,他就先死了。起先老爷是族中唯一做了官的,因此无人敢说什么。这几年,因东行大了,又有几个族中子弟入了仕,不过是六七品的小官小吏,便有人嚷嚷着要明正族规!他们不敢对老爷说什么,却要抢走东宁日后的家主之位!您说,我能不急么?!”
于老夫人瞪她道:“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孽?!若你厚待东行那孩子,让他心向着你,不管人家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会!就是因为你没把人笼络好,又叫手下的人到处嚷嚷什么庶长子养在别房名下的话,反倒显得你自己心虚了!”
柳顾氏低着头不说话,扯了扯帕子,方才低声道:“女儿那时候年轻…又怕有人说闲话…想着不叫那孩子见人,过得几年,谁还记得他是谁…”
于老夫人叹道:“这不就是心虚么?!既然是你们夫妻承继了家业,东行那时又小,只要你们好生教养他,等他大了,让他有点出息,分出去成家立业的,谁不说你们两口子仁义宽厚?!如今却是晚了!”顿了顿,“你能想出将娘家侄女儿许给他为妻,倒也是个法子。”
柳顾氏转愁为笑:“我也是听了身边人的提醒,才想到这一着的!前几年他不在家还好,如今回来了,又满了十八岁,我如果不替他操办,族中那些人也要给他谋划。万一娶了个有点根基的媳妇回来,将来东行仗着妻族之力,跟东宁抢家产,侄不好办了,不如我先下手为强,给他找个娘家人,他就翻不出我的手心了!”
于老夫人见女儿眼中露出得意之色,便泼她冷水:“法子虽好,人选却挑得不好!”
柳顾氏睁大了眼:“怎么不好了?!十丫头也算是我亲侄女儿呢!虽是庶出,可东行除了那个嫡长身份,也没什么长处了,若不是怕他成了气候,我还舍不得将十丫头许他呢!”
于老夫人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摇了胶头。柳顾氏弄不明白,前后细细思量,只觉得自己想得再周到不过了,若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只有文娟不懂事这点了。她哂道:,训若是母亲能想出更好的人选来,我就服气!如今却真真没有比十丫头更好的人选了!只可惜十丫头不听话!方才我让她去陪东行,只要东行给她倒一杯茶,我便有借口将这门亲事落到实处!可如今她不但不肯过去,反倒让九丫头吃了东行倒的茶,真真气死我了!”
于老夫人心中一动,微微笑道:“既如此,不如将错就错?九丫头年纪相当,且本就是嫡出,倒比十丫头强些。你别说什么十丫头身份足够匹配的话,光是她是婢妾所生这点,在你们柳家族人眼里就过不了关!你既然要做成这桩亲事,又何必叫人拿住短处?九丫头祖父是资政大夫,父亲是举人,论身份,论家世,可是一点儿都不输给十丫头!”
柳氏坐直了身体,仔细想了想,似乎真有些道理,她从前没把六堂侄女放在心下,因此没想起她来,但现在这么一说,似乎也不错…她忽然记起一件事,忙道:“女儿记得…六房不是败落了么?前几年女儿回来时,还听底下人说六婶病了还要向二太太求药。可怜儿一见,倒没觉得他家穷了?!”
于老夫人微微笑道;“九丫头能干着呢。十岁开始就接过了管家大任,又给家里置办了一两处产业,如今到过的比几房偏支还要富足些,你六婶真真是个有子孙福的。”
柳顾氏稍稍掩了口:“这…他家哪来的银子置产?难道是当年瞒下的?别房的叔伯兄弟们…就没个说法?”
“是变卖了家里库房的几样老东西才得的银子。”于老夫人倒没放在心上,“都是你六叔在任上得的东西,不是族产,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变卖物品一应事宜都是九房出面,老七插不进手去。”
“我说呢!”柳顾氏眼中微露几分讥讽之色,“别人倒罢了,六房有油水,七弟是绝不会放过的!”又有些泄气“,既是这样能干的孩子,我倒不乐意了!万一叫东行成了气候,我岂不是失算了?!“眼睛又往碧纱橱里膘:“还是十丫头吧!顶多把她记在二太太名下!“
于老夫人皱着眉看她,半晌,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说罢叫了吉祥过来,“我去后头略歪歪,你待你嫂子弟妹们客气些!“便扶着丫头走了,五福连忙从外头进来,扶住了她的另一边手臂。
柳顾氏听不明白母亲的话,又见丫头们进来侍候了,不好追上去问,只得闷闷地坐下。她的丫头春香从外头进来,见她闷坐,便问她怎么了。
春香是柳顾氏心腹丫环之一,因此后者对她一向信任,便把母亲不赞成自己选择文娟为侄媳,却看中了文怡之事告诉她。春香眼珠子一转,轻笑道“老夫人这是老成之计,夫人怎么就不明白呢?就小姐家里的情况,奴婢也听人说起过。奴婢想…大少爷娶媳妇,嫡出庶出都不重要,能不能干也在其次,最要紧的,就是别让他得了妻族之力不是?”
柳顾氏怔了怔,脑中灵光一闪,露出喜色:“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文娟就算是庶出,也是进士之女,又有嫡出和庶出的两个小兄弟,若是将来嫁给东行,生了孩子,女子为母则强,谁也担保不了她不会起异心!到时候念着骨肉之情,反而不好下狠手!
可是文怡确实独女,而且上无父母庇护,下无兄弟支持,东行娶了她,顶多是得了一个能干的妻子,却借不上妻族之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柳顾氏面上露出了喜色,但是一转念又想起文怡的母家似乎也是官宦门第,还是要先打听清楚其底细,在行事不迟!
柳顾氏心里拿定了主意,便仿佛去了心头大石,一脸轻松地往东暖阁去了,倒叫那帮太太们吃了一惊,不知她为何忽然和气起来。
春香见她跟前有了人服侍,便寻了个空儿,溜了进去,朝廊下聚在一起小声说话的几个丫头中的一个使了眼色,就拐进一处偏僻的游廊里。
那丫头低头跟了上来,左右前后看了看,方才低声问她:“姐姐有什么事?”
春香笑了笑,拧了她脸颊一把:血血好妹妹,你托我的事,方才我都说了,夫人虽没发话,但瞧她的神色,八成是应了的!”
那丫头喜出望外:“当真?!”春香点点头,又小声道:“回去跟你们主子说,叫他警醒些!可别出什么差错!”那丫头连连点头,再瞧周围一眼,便迅速溜了回去。
她回到董院正堂里,进了西暖阁,见外间只有几个丫头在收拾杯盘,便扒在碧纱橱门上,小声叫:“少爷!少爷!”
文怡正睨着又一次给自己倒茶的东行,见他一脸的小心讨好,心里便软了几分,低下头,正犹豫是不是听他解释几句,也许他是有苦衷的?却忽然听到有人在门上叫唤。柳东行扭头去看,迟疑了一下,便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然后立时走过去了。
文怡看着那丫头扯住柳东行的袖口出了门,冷笑一声,伸手捻了一块琥珀核桃仁,又咬了一口。
第五十二章 一波未平
柳东行跟着丫环来到门外,见廊下的一堆丫环齐齐转过头来看自己,便立时摆出一副钝钝的模样,傻笑了一下,然后将视线停在其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丫头脸上。那丫头脸一红,恼了,冷哼一声,便抬起下巴扭身就走。剩下的丫头有偷笑的,又撇嘴的,也有面露鄙夷的。柳东行察觉到有人在轻扯自己的袖子,也没空继续装模作样了,转身就跟着那丫头往另一边游廊的方向走,直到出了前院,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方才停了下来。
柳东行低声问:“冰蓝,你到底有什么急事?等回头再说不行么?”
冰蓝闻言不得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之色,左右瞧瞧,方才红着脸给柳东行赔罪:“奴婢太过高兴了,因此一时心急…”接着又飞快地将好消息告诉他:“方才春香姐姐来告诉我,说是那件事…成了!”夫人心里已经许了,不过还未发话罢了!
柳东行怔了怔,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狂喜,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想了想,皱眉道:“春香刚才告诉你的?可有人看见你们说话?你立时就叫了我出来,也太大意了!万一叫人看见起了疑心,不但事情有了变数,还会连累春香!”
冰蓝吃了一惊,心下想想,便慌了:”那怎么办?奴婢忘了…太高兴,就没留神…越想越怕,眼圈立刻就红了。
柳东行心中叹了口气。他并不觉得意外,若真是机灵又聪慧的丫头,也不会被派到自己身边,还好这冰蓝是个老实的,只是有些迷糊,却不至于坏事,便安抚道:”先别慌!如今补救还来得及,你们是亲表姐妹,你又是夫人安排到我身边的,夫人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怀疑你们的,若他真的问起,你就说…“想了想,”这里是夫人的娘家,屋里都是夫人的侄儿侄女们,侍候的丫头都是顾老太太跟前得用的,你怕我表现得不够得体,会失礼于人,倒丢了夫人的脸面,所以特地提醒一声。若是夫人再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就把我盯着漂亮丫头看的事告诉她!“
“咦?!”冰蓝吃了一惊,想起方才的事,“少爷您…是故意的么?”
柳东行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定。其实他方才只是碰巧了,想要装出庸俗又不堪大用的假象来,倒没料到正好能派上用场。他正了正神色:“你说春香告诉你,夫人已经应了,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冰蓝到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将春香与她的对话都重复了一遍。柳东行皱着眉听了,犹有些不足,却也知道不能心急,只好吩咐她:“等得了空儿,你遇见春香时,避开众人把事情详细再问一遍,回来说与我知道。”
冰蓝连连点头,又眨着双眼满目希冀地问:“少爷,若您娶了称心如意的少奶奶,是不是就能分家出去了?”
柳东行怔了怔,微笑道:“不管能不能分家出去,我答应你们家的事,是绝不会忘记的。”
顿了顿,“来这里之前,我在夫人面前提过,在外头认得一位好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他家里出了本钱,让他在外头自己学着开店,我便入了一股。这是我头一项产业,又不懂经营,所以向夫人讨一房家人过去照管。当时春香就说动夫人派了你哥哥嫂子,眼下只怕已经动身离开恒安了。等他们到了归海城,捎信回来说那不过是桩小生意,没什么油水,夫人就不会再放在心上。过的一年半载,你哥哥以接老人出府荣养为由,求了夫人放你爷爷出府,我在寻个理由将你哥哥嫂子正是讨过来,连去官府办手续都用不着。”
冰蓝一阵激动,只是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么?就这么简单?”又有些害怕,“我哥哥嫂子先前并没有当过差,一直是在府外住着,如今得了差事,万一上了奴婢名册…”
柳东行笑笑:“夫人日理万机,怎会想起这样的小事?况且府里的人,不在册上的人多了去了,你父母就不在上头!我在管事那里已经打点好了,你哥哥嫂子的名字在一年都不会上册,等到年下盘点时,他们早已记在我名下了。你父母都没了,如今只有你爷爷和你在府里当差。等你哥哥嫂子在归海城安顿下来,再接了你爷爷过去,又脱了籍,谁还知道你侄儿是什么出身?!只要我不发话,他要读书科举,都没问题!”他心中倒有几分庆幸,婶娘为了避税,只将家中有执役的男女仆妇登记入册,其余人等一律隐匿起来,虽说这是时下世家大族常用的手段,倒是无意中帮了他的大忙!
冰蓝兴奋得脸红了,柳东行连连提醒,她才强自按捺下来,真心实意地道:“好少爷,我小侄儿生来就聪明,外头人都说,若不是出身不好!将来举人老爷都做得!只要他能有出息,我愿意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柳东行微笑道:”我用不着你做牛做马,只盼着你们家能好好替我办事,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又小声提醒," 没旁人在还罢了,当了人的面,可别把这‘你‘呀‘我’呀的话带出来,得罪了上头,我可就你不得。"
冰蓝连连点头,眼珠子往周围转了一圈,便颠颠地跑了。柳东行不由得一笑,忽而看见有人走近,忙摆出一脸不 满,不服气的表情,转身往后院走。
文怡在原座上等了半响,也不见柳东行回来,脑中总是回想起方才那个脸生的丫头揪住柳东行袖子的情形,心下 问问的,却又不可抑制地想知道他们到底出去做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瞥见文娟叫丫头多拿一碟瓜子儿来,便 往自己面前的点心盒子里抓了一把南瓜子儿,用帕子包了,起身走过去,倒在文娟面前的空碟里。
文娟心里想起自己丢下文怡与柳东行独处,本有些讪讪的,见她神色间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便露出笑来,拉着 她的手道:”九姐姐,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不闷么?过来跟大家一块儿玩吧?“
不等文怡回答,文慧便在那里吃吃地笑:“九妹不爱这些诗呀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为难人家?”文娴皱眉瞥了她一眼,她却毫不在意的回过头去,两眼盯着柳东宁,掩嘴笑着柔声催促:“快呀?大才子也有力竭的时候了?等这支香点完,你要是还写不出一首完整的诗来,可是要罚酒的!”
众人都起哄,当众夹着声音:“还是别勉强了吧?柳表哥方才已经写过一首了,那香烧得又快…”柳东宁头也不回的插了一句:“我已经有了两句了,你们且别催我!我能作出来!”可柔憋红了脸,文慧似笑非笑地瞥了瞥她,伸出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替柳东宁磨墨。
文怡对文娟笑笑:“我在诗词上只是平平,就不凑趣了,况且我在那头坐着,也乐得清静。总不好抛下客人不管的。”文娟脸一红,小声说了句“谢”,便不再强求了。
文怡走出外间,往东暖阁方向看了看,见自家祖母正抱着二伯母段氏所生的十九堂弟文孝,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侧耳细听四伯母刘氏说儿子的婚事。
她心下暗叹,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听的几个丫头聚在中堂一脚说闲话,其中一人在低声数落柳家东行少爷“色迷迷地”盯着她瞧,一点儿教养礼数都不懂。
文怡皱了皱眉,盯了那丫头一眼,认得她是与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头,眉眼间有几分俏丽,在萱院里倒还算得上出挑,只是平日态度傲慢,嘴巴又不好,让人颇为不喜。文怡不由得心下着恼,却不知道是恼丫头不懂礼数忘了身份径自指责客人,还是恼柳东行眼光不好,居然能看上这样的庸俗女子!
一转头,她又看到方才把柳东行叫出去的丫头从游廊另一头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地,眼里的兴奋还未消,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文怡只觉得牙根有些发痒,一摔袖子,便扭头回了里间。
她才坐下一会儿,柳东行便回来了,不知为何,妄想她的眼中也带了几分喜色,跟先前相比,忽然大胆了些,居然明晃晃地将点心盘子送到她跟前,引得对面众人侧目,还恬不知耻地笑着说:“这个味道不错,九妹妹也尝尝?”
谁是你九妹妹?!
文怡强忍住掀翻盘子的冲动,皮笑内不笑地道:“谢谢柳公子的好意,我不爱吃这个,您请随意!”
柳东行愣了愣,讪讪地缩回手去,抱着那盘子,小心翼翼地坐回原本的位子,仍旧与文怡隔着一张椅子一张小几,又偷偷去看她。这回文怡索性起身,捧着茶碗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看得柳东行一愣一愣的,不明白她方才还好好的,似乎有了回转的意思,这会儿怎么又忽然恼起来了?!
对面传来几声嬉笑,但很快就不再关注这边的事了,柳东宁吟诗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
文怡与东行对坐无言,渐渐地,柳东行的脸色也黯淡下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外头预备开饭了,段氏派人过来请少爷小姐们。众人纷纷起身出去,文怡几乎落在最后,东行趁人不备,迅速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等她回头,便两眼直盯着她,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瞒你的!等有了机会,我便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你听完了再恼我可好?!”
文怡一怔,忽然听到如意在外头小声叫自己,便低头扯回了袖子,走了出去。
这一天,一直到宴席结束,众人纷纷坐车回家,文怡都没有再得到与柳东行独处的机会。但她却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暗暗猜想,他到底是有什么苦衷?!又忆起席间三姑母暗地里几次三番的打量,不由得有些发冷。
这一切疑团想得她头疼,待送祖母回了房间,她正要告退,却听得祖母道:“你且别走,我有话问你。”又将丫头们遣了出去,只让赵嬷嬷守在外头。
文怡心生疑惑:“祖母有什么话要吩咐?”
卢老夫人招她到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看你今天与那位柳家公子坐在一处,似乎有些刻意疏远的意思,甚至人家给你倒茶,或是与你搭话,你也有些爱理不理的。若是平时,我定要说你失礼,但今日我听了人家几句闲话,倒想起一件事来了!”随即压低了声音,“那位柳东行柳少爷,可是你梦里…,……说过亲的那位?!”
文怡身上一震,咬着唇低下了头,声音比蚊子叫差不了多少:“若照他们的说法…想必就是他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但他应该不是三姑父的庶长子,他原是有父母的。”
卢老夫人怔了怔:“你如何知道?!”
文怡迟疑了一下,小声道:“祖母不认得了?您不是头一回见他了。在西山村,孙女儿请萧老来给祖母看病时,他就跟在萧老身后帮着提药箱…,…”…他前几年拜了萧老为师,却不是学医,而是学兵法血,…,听说萧老原是军伍中人,有些来历…”
卢老夫人大吃一惊,细细回想,猛然想起:“是了!怪道他向我见礼时,我总觉得他面善,还道是因为他长得与东宁有几分相象的缘故,原来是因为早就见过!只是那时他穿戴打扮,还有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与今日大不相同,我竟一时没认出来!”但又添了另一个疑惑:“就算是萧老的徒弟,平时你也没怎么见他,又如何知道他的家
文怡犹豫片刻,才道:,血那年孙女儿去给舅舅拜寿,路上遇险,就是他和萧老的另一个徒弟救的。后来到了舅舅家,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大表哥的同窗好友。”顿了顿,“柳公子的身世,有些是孙女儿从大表哥那里听说的,有些是罗公子说的,也有…他自个儿闲谈时无意中透露的…,…,…他好象是独生子,父母都没了,他养在叔婶家中,婶母待他不太好,又好象有些家产纠纷在里头,…,“…她小心地看了祖母一眼,,血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孙女儿不好问得太过真切,只有个大概的印象…柳公子在家中似乎颇受叔婶薄待…”
卢老夫人眉头紧皱:“这么说…风闻他是庶子之事…未必是真?”
文怡低下头道:“是真是假,孙女儿也说不清…今儿人多,又不好当面问他…”
卢老夫人看向孙女:“你在梦里可知道他的姓名?不然怎会几年了,都没认出他来?”
文怡头更低了:“梦里没听真切,“……孙女儿也没想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