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正沉默着,一个人影便从西边的月洞门里过来了,却是先前文怡要茶时见过的那个婆子,眼下正一脸不满地不停地往回看,嘴里还在小声骂骂咧咧地。文怡耳尖,听到她的话里有“金尊玉贵”、“当大官的爹”、“报了要紧的信”、“没赏钱”等字眼,心下一动,忙叫了她过来,问:“你方才嘴里说的是谁?可是六小姐?!”

那婆子吓了一跳,忙赔笑道:“小的是猪油蒙了心了,一时犯了糊涂,九小姐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再不敢说了!”

文怡眉头一皱,心下一想,便给冬葵使了个眼色,然后从袖里摸出个装有碎银子的荷包塞给她。冬葵会意地接过,上前笑道:“妈妈,你别怕,我们小姐没有罚你的意思,只是方才在里头听说,六小姐不见了,里头急得跟什么似的,都乱成一团了。因此我们小姐一听你的话,便叫了你来,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六小姐究竟是往哪里去了罢了!”

那婆子眼里只有那荷包了,接过来一捏,便乐得眉开眼笑的,心想这位九小姐果然是个大方的好人,方才自己没眼色得罪了她,如今可再不能犯浑了,当即便答道:“小的方才去后头要水,看到七少爷的身形闪了一闪,似乎往西南边的角门那边去了,因此在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嘀咕。六小姐听见了,来问小的,小的实话说了,谁知六小姐不但…”顿了顿,“总之…就是骂了小的一顿,把小的赶走了。小的心里委屈,便抱怨两声,其实是小的昏头了,六小姐向来脾气大得很,可不象…”她偷偷看了文怡一眼,讨好地笑了笑,“不象五小姐和九小姐这样和气…”

文怡心下却是大惊,忙上前一步追问:“你说七哥哥往西南边的角门去了?”

第七十九章 孰轻孰重

那婆子吓了一跳,不明白文怡怎的这般激动,心下一想,却也被自己的话吓着了,忙推说:“小的就是指个方向,并不是说七少爷就真往角门那边去了,只是那边并无甚要紧房屋,七少爷平日倒是常从那里溜出去玩…”

文怡进一步追问:“那你可看见他出门不曾?!六姐姐可是也往那边追过去了?!这是多早晚的事?!”

那婆子被她气势所迫,不由得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答说:“小的是在去厨房的路上瞧见七少爷的…也有两刻钟了吧…六小姐刚刚追过去…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她想起自己在厨房偷了一会儿懒,便有些心虚。

文怡却顾不上这些了,立时下令:“马上带路!我们去西南边的角门!”冬葵惊呼一声:“小姐?!”文怡寒声道:“我们不出去,但需得确认他们是不是出去了!若能及时把人拦下还好,若是不能…”她冷哼一声。

若是拦不下人,无论柳东宁说什么,她都必须把事情报上去!

西南边的角门平时有不止一个人看守,眼下却半个人影皆无。文怡看着那掉落的大铁锁,和虚虚掩住的门板,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冬葵也在一旁看得心惊:“若是贼人发现这里的门没锁,又没人守着…”

文怡愤怒地回转头,瞪着那婆子:“为何这里无人看守?!”

那婆子也在害怕,颤声道:“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原是外茶房上侍候的…并不常来…这里平日只有厨房的人和杂役出入,外人并不知道…原是七少爷贪玩,才偶然从这里出去…原该有几个婆子在此处镇守才是,今日兴许是一时走开了…不过这里出去并不是外头,只是夹道,一直通向后角门,那里一向是上锁的,贼人应该进不来…”

文怡稍稍冷静了些。顾庄九座主宅的格局都有几分相似,只是门面大小、院落数量等有些区别,她还隐约记得宣乐堂从前的格,加上又在二房宣荣堂住过几年,因此猜出这个角门应是通向宅子两边的“青云巷”。

这青云巷位于宅子两侧,贯穿南北,巷内有多个侧门、角门通向宅内各院,原是为了方便运送大件物品或下仆杂役等人出入内外宅所建的,也有防火、通风的功用,加上青云巷三字近似“青云上”,寓意好,在平阳一带的官宦读书人家中十分常见。而顾庄九座主宅的青云巷,又与别处不同,因为它同时还要存放组建黑木墙的木料,所以宽度要更大些,足可让两辆马车并排行驶,还有空隙让从人走动。

文怡见这角门并不是直接通向外头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回头唤过冬葵:“开门瞧瞧,后角门可曾开了?!”

冬葵大着胆子开门探头出去瞧了几眼,才缩了回来,有些犹豫地道:“这里离后角门有上百尺呢,奴婢看不清…远远瞧着,门倒象是关上的,但也说不准会不会只是掩上了…不过巷子另一边似乎有人来回巡视,想来若有人出去,那人会看到吧?!”

来回巡视?!若是那巡视的人巡到另一边去了呢?!那是不是代表着这边的门就会有空子了?!

文怡心里跳得厉害,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循声望去,却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婆子,相互数落着往这边来,抬头看到她们三人,便面色一变。

随文怡同来的婆子看见她们,忙迎上去道:“两位老姐姐是去了哪里?!怎的不在门边守着?你们闯了大祸了!”那两个婆子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人小心地看了文怡一眼,强自道:“方才她闹肚子,便走开了。我担心她病得厉害,便去瞧她,不过是暂时走开一小会儿,平日这么着,也没人说什么,哪里就闯了祸?!”另一人缩缩肚子,目光闪烁,却是默认了她的话。

文怡知道她们定是守门的婆子,也懒得替长房的主人教育他们家的仆妇,便指着那角门道:“这门如今开了,也不知道后角门如何,你们且去瞧一瞧,若是开了,就立刻关上,再去告诉巡视的人四处巡查是否有可疑人等进了宅子,然后马上回来这里守着。若是再走开了步,出了什么事, 就自去向你们太太领罚吧,我也懒得理会!”

两个看门的婆子脸都白了,随文怡同来的婆子小声问:“九小姐,若是七少爷和六小姐真个出去了,过后他们要从这里回来…”文怡冷笑:“等他们回来了,你们再开不迟!不然就这么放着不管,万一来的是贼人呢?!到时候这宅子里的人还有命在么?!”那婆子缩了头,再不敢说话了。两个看门的婆子似乎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几乎要昏过去。

冬葵忽地惊呼一声:“小姐,你瞧那是什么?!”

文怡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发现门边堆放着几们破烂的大竹筐,里头还有些杂物,其中最靠近门的一个竹破损边缘处,沾着一小块紫色的布屑。她忙走过去,将那布屑捻起来细看,是薄薄的纱罗料子,隐隐夹杂着银丝,分明就跟方才看到文慧时,对方穿的那身衣裙的围裳料子是一样的!

文怡再低头看向地面。这里只是下仆出入的门,并未铺设石板路,脚踩上去,是会留下浅浅的脚印的。而门前的泥土上,确实有几个女子绣花鞋的印子,其中有冬葵留下的,也有文怡自己的,旁边却又有几个小些的鞋印,看那鞋底的精致花纹,绝不是寻常仆妇能穿的!而在门槛边上,还能看到半个方头靴印!

文怡忙叫两个守门的婆子去查看后角门,两人转了一圈回来,脸色已经跟死人没啥两样了,其中一个勉强还能撑住一口气,回禀道:“门是开着的…不过是虚掩着…已经关好了…可我们昨儿晚上才查过,分明是关着的…”她抽了抽鼻子,呜呜哭起来。

看来文慧文安姐弟俩,十有八九是从这里出去了。文怡心下不由得大骂,便是要出去,也该把门关好,这般不负责任,也不怕叫贼人钻了空子!

她喝令那几名婆子:“留在这里看好了!若是六小姐和七少爷真个回来了,你们再开门放他们进来,不然,便是外头闹得再狠,你们也休要理会!回头我禀告了你们二太太,自然会有人来接替你们!”

文怡放缓了语气对带路的婆子道:“你今日立下大功了,等二太太派人把六小姐和七少爷平安接回来,她自会赏你!”

那婆子青白着一张脸,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就要看两位小主人是不是平安了?!”

另两个婆子早已瘫软在地,其中一个哭着揍了另一个两拳:“叫你偷跑,若不是你跑去躲了,我也不会受这连累!”另一个不服气:“我躲是我的事,谁叫你也躲了?你不偷跑,这会子也没人能出去!”

带路的婆子没空理会她们狗咬狗,哭丧着脸跪下道:“九小姐,求您看在小的殷勤的份上,替小的说两句好话吧…”

文怡郑重点了点头:“我自会尽力!”说罢带着冬葵转身就走,快步疾行回正院,刚好看见二伯母段氏带着丫头进了屋。

她连忙跟了上去,一进门,便听到段氏在暖阁里说话:“给我说清楚!小七到底在哪里?!是真的不见了么?!怎的不来回话?!”

文怡闻声忙转进了暖阁,只见文娴低头恭立在段氏面前,一脸为难。柳东宁满头大汗地站在边上,干巴巴地道:“二舅母…”段氏瞥了他一眼:“宁哥儿,我在跟我家姑娘说话呢!你且稍安勿躁!”柳东宁涨红了脸,讷讷地闭了嘴。

文娟忍不住替姐姐辩解道:“太太,是六姐姐说了些难听的话,激得七哥哥失了踪,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五姐姐和我原是要禀告太太的,柳表哥一再阻拦,不让我们去!如今连六姐姐都不见了!”

段氏听得脸色一变,可柔迅速靠过去,小声在她耳边说了文慧跟文安吵架时的情形,气得段氏手都抖了起来。柳东宁脸上一片惨白。

文怡忙上前道:“二伯母,侄女儿方才听到下人说,六姐姐和七哥哥都往西南边的角门去了,便到那里查探了一番,发现那里的门锁是开着的,可见他们是真的从那里出去了!侄女儿已经叫人关好了门,又守在那里,只是二伯母还当派人去庄中各处找人才是!此事需得要快,以免有变故,六姐姐才出去不久,想来走得不远!”接着又接方才的经历大概讲了一遍,催段氏派人去加固后角门一带的防御。

段氏直直地看着她,脸色十分难看。文娴惊叫出声:“九妹妹!你说的…是真的么?!”她虽然担心弟妹,但还真没想过,他们真的会跑出去。她似乎想到些什么,脸色又是一变。

柳东宁冲过来道:“怎么会呢?!六表妹她…她怎会不跟我说一声就跑出去了?!她明明答应我了…叫人悄悄儿去找…”说着说着,已是摇摇欲坠。

文怡冷哼道:“柳表哥倒是关心六姐姐会不会受长辈责罚!可你怎么不想一想,若是七哥真有个好歹,长辈们岂会不知情?!到时候六姐姐岂不是罪上加罪?!正该尽早叫长辈们知道,派人去找才对!只要七哥无事,六姐姐顶多不过是挨几句骂,都是一家子骨肉,长辈们又不会吃了她!柳表哥一心想着六姐姐,却把七哥的安危置于何地?!孰轻孰重,柳表哥也不知道么?!”

柳东宁无力地后退几步,坐倒在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娴苍白着脸低头走到段氏跟前,小声道:“母亲,眼下派人去找七弟要紧,只是…万一六妹妹遇上贼人…有个什么好歹…人多嘴杂,传出去了,六妹妹的名节怎么办?”她还有一句话留在肚子里没说出来:如果文慧的名节受损,那顾家其他女儿的名声又怎么办?

段氏犹豫了。文慧对她这个婶娘一向不怎么恭敬,她对这个侄女也不大关心。在她看来,文安的份量还要比文慧重些。只是碍于文慧也是大老爷的儿女,不能不救。 但继女的话却也有道理,文慧要是有个好歹,名节坏了,顾家的女儿都会受连累的,顾氐一族脸上也会无光,她更是会被冠上一个“管家不力”的罪名。 即便文慧平安无事,外头的人知道顾家小姐在匪徒袭击庄子时独个儿出过门,人言可畏,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看来还是不要大张旗鼓找人的好。 她眉头一皱,道:“叫陆三家的来!命她带几个可靠的家人往外头找去!”

文怡看着她们,心里有几分失望,却还是忍不住道:“二伯母,这种事仅靠几个亲信家人有什么用?!顾庄这样大,谁知道七哥哥和六姐姐往哪里去了?!趁如今天亮了,外头还算太平,赶紧多派些人去找吧!若行动快些,还来得及在出事前将人平安带回来!”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眼下要紧的不是想着万一出了事,该如何遮掩,而是趁着还没出事,先把出事的可能给掐灭了!”

柳东宁猛地站起身:“说得对!要尽快派人去找!一定要把六表妹平安带四来…”这时外头传来丫头报信的声音: “二太太,二老爷说,柳家大公子带着救兵回来了。因有几百位军爷在,茶水吃食,以及事后歇息的屋子,还要请二太太安排。再通告家中各处丫环仆妇,休要乱走!

段氏正要答应,柳东宁却忽地脸上一亮:“回来得好!我哥哥武艺高强,让他去找,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且又不怕他会将事情泄露出去!”抬脚便要往外跑。

文怡刚为柳东行平安回来而欢喜,闻言立时心下一紧,却是满怀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上来了。柳东行再有本事也只是一个人,况且他奔波了一晚上,还没歇口气么,柳东宁这个做弟弟的不说感激他辛劳一夜,反而还要他出去找人,未免太过分了!若是柳东行没能及时找到文慧文安姐弟,他是不是就要把罪名怪在哥哥头上了?!

这念头在文怡脑中一闪而过,她立时便挡在柳东宁面前,冷笑道:“柳表哥,在你心中,六姐姐的安危就这么不重要么?!你当你哥哥在劳累一夜过后,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两个下落不明的人?!如今救人要紧,二伯母自有主意,你少在这里碍手碍脚!”

柳东宁僵住,不等他说什么,段氏已经起身,下了决定:“我这就出去派人!如今人手充足,正好忙将人找回来!”

第八十章 姐弟历险

文慧躲在巷口的墙后,伸头往外瞧了瞧,便立时缩了回来。

天已经亮了,但后庄一片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不见,冷清得如同一片死地。文慧此时正身处十字路口,心头却一片茫然:“小七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去了?我要上哪儿找他去呀?!”

此时回想起姐弟俩半夜的争吵,她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她当时只是一时气话罢了,弟弟一再说景诚与柳东宁的不是,她只觉得刺耳非常,便忍不住开口奚落了,但仔细一想,却也说不清楚,她这般生气,究竟是为了朱景诚,还是为了柳东宁。

不管是为了哪一个,她当时都不该用“若你有本事,就把那些贼人赶跑了”这种话来气小七,她哪里想到弟弟会真的跑去找贼人呢?只求老天保佑,弟弟能平安无事,那她就算事后被祖母、姑母和舅母责备几句,或是再在小院里禁足上十天半月,她也认了。

她喃喃低语祈祷:“小七,你快回来吧,只要你回来,姐姐以后就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要什么吃的玩的,姐姐都给你弄来,你一直吵着想要的绣花荷包,姐姐也替你做…你快回来吧!”

正喃喃间,她身后不远处的长房后角门忽然传来开门声。她吓了一跳,忙躲进角落的阴影里,小心探头看过来,便见到原本守西南角门的两个伸头出来望了望,便飞快地缩了回去,锁上了门。

文慧心里懊恼不已:门居然锁上了!那她该如何回去?!但转念一想,守门的人已经回来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家里就会发现她跑了出来,到时候一定会派人来找的。

若届时她还没找到弟弟,岂不是罪加一等?!不好!她得尽快把人找回来才行,好歹也要在长辈们面前将功折罪,才能少吃些苦头!这么想着,她立时便往后头摸索着走去,一听见长房前门的方向传来马蹄声、脚步声,她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生怕是家里派人来找她的。谁知她才转了个弯,正打算先往后庄东面找找,却忽地感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在她的后颈上,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她感觉到左肩膀一痛,似乎有人将自己掼到了地上,方才悠悠醒转,然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有人在她身后“呜呜”直叫,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她连忙爬起身回头望去,却发现是弟弟文安。

文安被五花大绑,歪在角落里,额上一片青紫。他双眼喷火,神情又是愤怒,又是焦急,奈何嘴里被塞了一大团布,瞧着似乎是椅搭之类的物件,无法说话,因此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文慧失声叫道:“小七!你怎么了?!”叫完了,方才发现在文安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衣衫褴褛,满面横肉,正不怀好意地狞笑着看自己。她吓得往后一缩,却又碰上了人,回头一看,原来身后也站了一个男子,比另一个略年轻些,同样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形容猥琐,却是双眼发亮,伸出脏手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吓得她魂飞魄散,只觉得肮脏不堪,立时便尖叫着躲开。

那年轻匪徒咧嘴笑着对同伴道:“刘老大,这妞他妈的漂亮!咱还是头一回碰个千金小姐呢,能不能…”

那刘老大还未说话,文慧已尖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年轻匪徒笑嘻嘻地再摸了她的脸一把:“干什么?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放心,我们不会杀你的,那太浪费了…”文安在旁看得目瞠欲裂,不停地“呜呜”叫着。

文慧两眼直盯着那年轻匪徒的眼神,心头狂跳,眼珠子一转,便张开口大声叫唤起来:“救命啊!来人哪——”那年轻匪徒变了脸,连忙扑过去捂她的嘴,被她一口咬住虎口,痛得他杀猪般惨叫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挣脱文慧的牙齿,只好向同伴求助:“刘老大…快、快叫她松口!”

那刘老大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地抽出腰间的大刀,往文安脖子上一比划:“要是不怕你兄弟丢了脑袋,你就尽管咬人、尽管叫唤好了!”

文慧嘴一松,那年轻匪徒终于缩回了手,痛得呲牙裂嘴地,抬手就想要揍人,但一见文慧那张脸,却又舍不得,结果又在她脸上摸了两把,还凑近了她颈间闻香,接着见文慧头上插着一个赤金镶多宝的步摇,一见就知道价值不菲,便一把扯了下来,揣在怀里,又再去揪她的宝石耳环。

文慧脸色惨白地僵着,连头发散落了,耳朵被扯得生疼,也不敢动弹分毫,哆嗦着道:“你们…快放了我们吧…我们家已经派人去城里报信了…官兵马上就到…趁如今还来得及,你们快走…我们不会把你们的事告诉人的…”

刘老大嗤笑一声,看向同伴:“你去报告大王一声,说咱抓到了顾家的少爷小姐,叫人去顾家大门前喊话,叫他们拿金银财宝来赎!”才说完,眼珠子一转,便又改了主意:“慢着…你跟大王说,叫顾家把那个什么世子交出来!只要他们把世子交给我们,我们就放了他家少爷小姐,不然…不然我就把人带到他家门前,亲手砍了他家少爷的脑袋!再叫兄弟们一起玩了他家小姐!”

文慧文安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年轻匪徒咧嘴笑道:“这个好…这个好!刘老大,到时候可别忘了我那份儿!”“行了,自然不会忘了你的,还不快去?!”刘老大不在意的摆摆手,便把人打发走了,然后方才不怀好意地回头看文慧文安姐弟俩。

文安大力喘着气,面色发青。文慧颤抖着声音道:“你不能…你不能这样…我们跟你无冤无仇 ,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们…你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刘老大狞笑,“我才不怕!老天爷有眼,才会让我这么顺利就遇上你们俩!我总算可以报仇了!什么叫无冤无仇?你们已经不记得了吧?!三月里,你们骑马乘车从外头进顾庄,我刚买了药从庄口走过,正巧…”他一抻手,抓住了文慧的发髻,痛得她发出一声惨叫,他还自顾自地往下说:“…有风唤起了你这**坐的马车帘子,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就被你们叫人打了个半死!药也撒了…可怜我的儿子还病着呢…因为没来得及吃药…死了…我老婆也死了…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有脸说跟我无冤无仇?!”他一把将文慧掼到地上,又抬腿踢倒文安,一脚踩在他头上,来回磨着:“当时你们就是这样糟践我的!如今可算遭报应了!”

文安不停地惨叫着,不一会儿,已满脸是血,文慧哭叫道:“不要…不要这样!求你饶了他吧…”扑过去就要将他推开。

刘老大一脚将她踢到边上,冷笑道:“少给我来这套!若我这么容易就轻饶了你们,何必费那么大功夫?!”他两手一抓,将姐弟俩都揪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不知道吧?那群人…原本没打算打这庄子,不是盯着平阴就是看中了平南,是我!是我把他们弄过来的!为了啥?就是为了你们俩!还有你们全家!等着吧,马上就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文安惊得目瞪口呆,文慧怯怯地望着他:“你…你想干什么?!”

刘老大笑了,笑得十分欢畅,甚至还心情很好地抬手捏了捏文慧的下巴:“方才我不是说过了么?小姐没听见?”觉得手下触感柔嫩细腻,索性多摸了一把,呲嘴笑道:“官家千金果然跟花楼的妓女不一样,这小脸真嫩!不知道皮肉如何?回头大家伙轮着上的时候,可得好生尝个仔细…”

文慧瞠然,立时挣扎起来,拼了命要往外跑,被刘老大拦腰抱住:“再乱动我就砍了你兄弟!”她还是一味大叫着挣扎。文安在一旁也拼尽全力要挣脱绳索,见刘老大捞起姐姐要往地上压,便全身撞了过去,将其撞到门上,但他也跟着摔倒了,正打算爬起来,就被刘老大扔过来的椅子撞个正着,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一仰,便倒在地上。

文慧还在那里大声哭喊,刘老大气急败坏,见文安还在挣扎着要起身,想着先解决一个再说,便抡起大刀,用力砍将过去。谁知刀还未挨上文安,他已觉得手上一凉,接着右手前臂连刀一起掉落在地,大量的鲜血喷发出来,践了文安全身。

他这时才感觉到巨痛,随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却看到眼前绿影一闪,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劈下一道银光,他颈上立时一凉,然后便觉得自己在往下掉落,又看见了一具无头的身体随即歪倒。

他脑中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是:这身衣裳怎的看起来跟我穿的那么象?

柳东行见贼人已死,方才跨过他的尸体,去查看文安的情形。所幸文安只是脸上有几道口子,并无致使伤,但看他嘴角有鲜血,也不知道是否有内伤,还得抬回去细细查看才好。

文安无事,但文慧还在尖叫,柳东行皱皱眉,一脚将刘老大的头从她身前踢开,没好气地道:“别叫了!没事了!”文慧却还是连连往后缩着,叫得声嘶力竭,满面是泪。

有人从外头进来了,却是东平王世子朱景诚。他身后跟着林子默,接下来是两个士兵押着方才那年轻匪徒。后者见了同伴的尸首,不由得失声大叫:“刘老大!”

朱景诚皱了皱眉,瞥了柳东行一眼,有些扫兴,又见文慧还在那里哭叫,心情更差了,索性大步走过去,大力扇了她一个耳光:“给我消停些吧!”

文慧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怔疏于看着朱景诚,忽地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几家欢乐几家哀愁(一)

屋里一片寂静。

柳东行垂下眼帘,为文安诊脉。仿佛没看见文慧晕倒了一般。既然她的叫声如此中气十足,可见没什么大碍,他也就不必多加理会了。

朱景诚却有几分懊恼。他看着文慧白嫩的脸上越来越清晰的鲜红掌印,不由得斜了柳东行一眼。可惜了!若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外人,这个耳光大可算到贼人头上去,如今却得想办法在事后安抚顾家人才行。顾家族长官职虽不算很高,却与柳家舅舅交情极佳,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然而,接下来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顾文慧实在是麻烦透顶!若不是她姐弟俩不知天高地厚地闯祸,又怎会惹出这么一个烂摊子?!

想着想着,他脸上已经带了不耐烦,一甩袖子就下令:“找个人来拿好匪徒的首级!我们过去跟傅将军会合!”方才听说顾庄上尚存上百乱匪,柳东行搬来的那五百官兵未必够用,若是自己的人能抓到几名匪徒——最好是匪首或小头目——不但能替王府露脸,还能顺便跟 领军的游击将军傅承远结交呢!这种人物平日只窝在驻地,也不出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上的,自己身为藩王世子,平日为了避嫌,不好主动上门拜访,今日难得遇见,可不能错过好机会!

至于这个顾文慧,就交给柳东行吧,横竖他们是亲戚!

他正要开口,却看到柳东行吃力地扶着顾文安站起身来,气喘嘘嘘地道:“世子爷,安弟伤重,我需得立即送他回去救治,六小姐就拜托你了!”

朱景诚一愣,忙出声阻拦:“哎?可是我还要去剿灭匪徒…”

柳东行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世子爷,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剿匪之事交给傅将军就是了,您何必冒险呢?再说,六小姐千金之躯,又受了惊吓,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再有个好歹,不但顾家人会难过,只怕我二婶娘心里也不好受哪!您若实在为难,就且略等一等,我扶着安弟回去,立时便遣了顾家仆女性过来接人!安弟情况不好,我得尽快送他回去,先失陪了!”说罢索性将文安打横抱起,转身就走,末了还留下一句话:“六小姐形容有些狼狈,就这么回去,只怕要若闲话,还请世子爷帮着遮掩遮掩!”

朱景诚插不进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顾文安走远了,回头看向顾文慧,便有些气急败坏。

他这时候才留意到,文慧身上的衣裳沾了不少尘土,还有血迹,也有几处小小的破损之处,颇为狼狈,再加上她头发凌乱,脸也被打肿了,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呢!这般将人送回顾家,她的名节固然有损,自己却也要沾上一身腥!柳家舅母最爱一厢情愿地给人做媒,还总是盯紧了自己的后院,想要给自己说亲,万一她见自己将形容狼狈的顾文慧送回去,便找借口逼着自己娶她侄女,又该怎生是好?!虽说他看得清楚,顾文慧仍是清白之身,但外人不知道啊?!哪怕是有丁点流言传出去,他也丢尽脸面了!

他恨恨地瞪了文慧一眼,只觉得方才自己就不该进来!不然也不会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了!若他方才跟着傅承远去剿匪,眼下贼人一定已经束手就擒了!又怎会被困在这里?!

心里再不高兴,事情还是要做的。他们现在是在顾家七房的宅子里,方才他进来时,看到前院死了好些仆人,屋里的博古架也空了不少,甚至屋子角落里还有两个鼓囊囊的大麻袋,可见是遭过匪徒光顾了。朱景诚叫士兵将那年轻匪徒牢牢捆在柱子上,然后让其中一个兵往后宅去寻些女子衣物来,若还有生还的丫头仆妇,也一并带过来。有人照应顾文慧,他也就不必再费力气了,至于顾文慧回家后会遇到什么事,又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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