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文怡也红了眼圈,行礼道:“让舅舅担心了,外甥女儿一切安好。只是外头大门叫贼人砍了几刀,有惊无险罢了。”

聂家昌胡乱点头,忽然瞥见卢老夫人在侧,醒悟到自己失了礼数,不由得老脸一红,退后几步见礼:“见过老太君。”

卢老夫人对他倒是和颜悦色了些,微微点头:“舅老爷有心了,是昨儿从平阴出发过来的?”

聂家昌微笑以对,秦氏插嘴道:“可不是么?他一得到消息,就吓得跟什么似的,立时叫人唤了儿子回家,又让人打点马车,全家连夜赶过来了,路上都顾不得休息。我早劝他,老太君是个经年的老人家,外甥女儿又精明能干,既是早就有了提防,又怎会涉险呢?!况且传闻说匪徒已经被官兵剿灭了,顾庄只是烧了些屋子,想必外甥女儿不要紧。他只不信!”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转身去正位坐下。聂家昌回头瞄了妻子一眼,聂珩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跪下向卢老夫人见礼。文怡明白了他的用意,便在他起身后,赶紧向秦氏请安问好。

众人见过礼,各自落座。卢老夫人才微笑道:“这回匪劫,确是凶险,九丫头的一个叔叔没了,家里房子也烧了大半,留下孤儿寡母,怪可怜的。我便劝侄儿媳妇,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便是再伤心,为了骨肉,也要好生保重才是。还好她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已经安稳下来了。如今族里正商议着,要如何助他家恢复元气呢!”

文怡暗叫一声不好,看到舅舅的脸色果然黑了,忙干笑着插嘴道:“记得此前表哥中了案首后,曾提过要办喜事了。不知如今婚期可定下了?舅舅舅母别笑话,凤书姐姐早与我约好了,若是我不去,她必不肯依呢!”

聂珩眉间带着几分忧色,面上却挂着微笑,答道:“这事儿表妹尽管放心,自然少不了你顿。婚期已是定了,就在九月里。”

秦氏闻言也露了喜色:“若不是为了珩儿八月科考,怕他成了亲后会分心,下个月就要办的,如今只好推迟些。等珩儿考中了举人,办亲事也更体面。”

聂珩苦笑:“母亲,儿子不一定能考中,您在老夫人面前说这样的大话,若是儿子到时候没中,岂不是让老夫人和顾表妹笑话了?”

秦氏不以为然:“瞎说,你怎会不中?!”

聂家昌的脸色缓和了过来,含糊一句:“做人还是谦逊些好。”秦氏方不提了。

文怡担心地看着祖母,卢老夫人总算看在孙女面上,也放缓了神色:“珩哥儿素来聪明,又中了案首,今科必中的。届时双喜临门,倒是可喜可贺。”

文怡看着舅舅的脸色也好看了,与聂珩对视一眼,都各自暗暗松了口气。

聂家人赶了这么远路到来,总不能让人马上就走,文怡立时便请示了祖母,叫厨房安排了一顿饭菜。只是顾庄如今正忙乱,下午九房的人又搬东西过来了,不好招待聂家人。聂珩便趁机劝说父母进平阳城去住,顺道探访几位朋友,好将父母与卢老夫人隔开了。

文怡坐着小车,领了送客的差事,一路将舅舅一家送出庄口。聂家昌见外甥女儿已经离顾庄半里远了,便叫她别再送,又叮嘱了几句话,便要带着家人走了。秦氏脸上带着笑,欲言又止,终究笑着说:“千万要陪你祖母来吃你表哥的喜酒,舅母还有事要与你祖母商量呢!”

文怡觉得她笑得颇有深意,有些费解,见聂珩走过来,方才将心头疑惑压下,转向表兄。

聂珩犹豫了一下,才道:“这回真是万万想不到…幸好表妹平安无事,今后我会行事周全些…”

文怡笑着打断他的话:“表哥已经尽全力了,有些事并不是我们能拦得住的。况且表哥已经救下了平阴一地百姓,又何必再强求更多?大表哥,我平安着呢!”

聂珩苦笑,却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微一点头,便随母亲上了马车,一起离开了。

文怡目送他们远去,心里却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虽然十五叔不幸遇难,顾庄又有许多人家遭了劫,但过了这一关,便再无大难了。舅舅一家平安无事,表哥即将科举,年内就要成亲,家中祖母也安好无恙。她前世所经历的种种憾事,大都平安度过。真真是佛祖保佑,她这辈子,总算没白活!

文怡忽然觉得很想哭,只是记起这是在外头,方才勉强忍住,回身招呼丫头们上车,命郭庆喜回庄去。才到得庄口,便见到一大堆人马塞在那里,却是柳家的马车与护卫。

柳家这是要走了?!

文怡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他们会走得这么快。东平王世子已经出发了吗?柳东宁与文慧的事还没有结果吧?长房才丢了族长之位,三姑母这么快就要走人?!

最重要的是,柳东行的亲事…

车马骚动,又有人从庄里出来了。眼看着他们就要出发,文怡命郭庆喜将车驶向路边避开,听到冬葵在耳边小声问:“小姐,那您和柳大公子的婚事怎么办?”她咬咬唇,无言以对。

路边除了她的马车,还另有行人围观,当中也有顾庄的住户,在那里小声议论:“柳家怎么说走就走呢 ?一点儿风声没听见!”

“你没听说么?柳夫人原是打算让儿子和娘家侄女儿定亲的,结果那位小姐…咳,偏柳少爷是个痴心的,柳夫人为了儿子,只好带他走了。”

“论理他们也早该走了,便是回娘家省亲,也没听说住这么久的。听说他们家跟那个世子是亲戚!”

“哎哟哟,那是该走了,不然怎的好意思?!我先前还以为那样的尊贵是知礼的,没想到是个白眼狼!”

“不是听说结亲的不光是柳夫人的儿子跟顾家长房的小姐,还有她侄儿么?”

“谁知道呢,眼下哪里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更何况,她哪里还有那个脸?!听说顾家族长现在是二房的了!”

“真的?快给我说说…”

众人正议论间,柳家人听闻主母一声令下,便相继往官道的方向进发了。车马掀起阵阵尘土,逼得围观的人群飞快散开。

文怡并没让人走,只是听着外头的车马声过去了,方才眼圈一红,猛地掀开车帘往外瞧,便看到在柳家车队的最后,柳东行正骑在马上,回头看过来。

她怔了怔,两眼便一直看着他,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柳东行却冲她一笑,脸上说不出的自信,嘴唇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等我。”文怡不由得一愣,随后便看到柳东行反手一鞭,策马绝尘而去。

文怡缩回车中,回想着柳东行那个笑容,心慢慢地定了下来,对两人的未来也生出了几分信心。

(第二卷完)

第九十一章 今秋有雨

文怡在家门前下了马车,抬头见天色有些发沉,便问:“***下雨了吧?”

前来迎她的钱婶便赔笑道:“从昨儿开始,天就一直在下小雨呢,早上才停了下来,这才两个时辰,又下起来了!听人说,可能会下个几天呢!仲大爷一早就命人把家里各处的排水沟都清一清,免得叫杂物堵塞住,淹了院子!”

前世的九月,的确是开始下雨了,起初只是雨丝儿,过了月中,便开始大起来,一直到十月才停。文怡听了钱婶的话,记起这件事,面上不愁反喜。下了雨,就意味着今天的旱情过去了。她立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冬葵也在旁讨她欢喜:“这可好了,咱们家的田地,总算不用再发愁了!”

文怡面上带了笑,看着钱婶也觉得顺眼许多,便柔声道:“这些天祖母可好?家里可好?”

“家里一切安好。老夫人昨儿吃了萧大夫开的药,腰已经没那么疼了,胃口也好了,晚上吃了一大碗饭呢!”钱婶眼珠子一转,又压低了声音,“后院儿那边,十五太太让六少爷天天带着两位小少爷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瞧着也十分欢喜。不过十七太太这几日天天都来看十五太太,一坐就是半天,十五太太似乎有些恼了,今儿早上,还摔了个茶杯呢!”。

文怡皱了皱眉。十五婶这几个月对十七婶几乎是一见面就要给脸色瞧的,十七婶原本不乐意来,不过是被丈夫逼着上门,十五婶看在十七叔份上,倒还能维持面子情儿,不曾给过十七婶难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她居然气得摔杯子?!

她看了钱婶一眼,想到对方对借住内院的族人的私事都能打听得如此清楚,主人的事就更别说了,不过,眼下她倒没想着封住对方的嘴。十五婶在六房过得好,反倒是被九房的偏支气着了,消息传出去,对六房的名声只会有利。

她微微笑了笑,道:“我不在家,家里只有祖母在,你们侍候祖母辛苦了。”回头看了冬葵一眼,“赏钱妈妈一个二等封儿,再传话下去,家中上下,人人都有赏,老夫人跟前的是一等封儿,外院使唤和内院的粗使都是二等。”

冬葵应了。钱婶心里一乐:这二等封儿就是二钱银子,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月钱了,上赶着卖了一次好,就得了赏,加上丈夫那一份儿,可是发了笔小财!但她马上又想到,在小姐院里当差的孙女儿秀竹,不知能得多少赏钱,方才小姐好像没提呀?难道要落空吗?

她一急,正要去问文怡,才发现眼前空空,小姐已经带着人进门去了。文怡一路往家里走,一路小声问冬葵:“我们家后院的门并不时常开,仲娘子又早就没在那院里当差了,钱婶的消息是哪儿来的?别是秀竹告诉她的吧?”

冬葵压低了声音道:“秀竹是个老实的,不会犯了忌讳。钱婶嘴碎,闲时爱跟别家仆妇偷懒聊天,兴许是从九房的人那里听来的。”

文怡听了,不由得叹气:“十五婶身子不好,六哥哥要带着弟弟们读书,哪里管得来家务?你悄悄跟仲娘子说一声,瞧着他家有什 么短了,暗地里帮一把吧。”顿了顿,“再问一问,十五婶身子可要紧,若是气病了就不好了。若是她不乐意再见十七婶,便叫人跟六少爷提一提,让他们机灵些!”

“是。”冬葵低头应了,再看文怡的脸色,便将手上的东西交到缀后的秋果手里,然后转身拐上了另一条路。

文怡进了正院,先进了上房,见石楠就在门边插花,便笑问:“祖母在做什么呢?”

石楠笑着回话:“小姐回来了?老夫人跟赵嬷嬷说话呢,奴婢给您禀报去?”

文怡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了,才回来,先见过祖母,还要回屋换衣裳呢。”

便进了里间,见祖母正窝在炕上,身上穿着家常驼色潞绸夹袄,背靠着半新不旧的豆青粗绸大引枕,下身铺着蓝花布的薄棉被,面 色红润,神态安然。赵嬷嬷穿着家常绢面夹袄,坐在炕前的脚踏上,正飞色舞地不知说些什么。两位老人见文怡进来,都露出喜意。后 者立时起身拉着文怡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几回,方才笑道:“嬷嬷才在担心呢,小姐去聂家吃喜酒,可别叫人算计了!”卢老夫人笑骂:“又胡说了!你当我们九丫头是个傻子?”又命文怡:“回去换了大衣裳再来说话。”

文怡笑着应了,但还是照规矩给祖母行过大礼,方才退出去,回房另换了家常衣裳,再回上方来。路过石楠身边时,她心情很好地 看着那瓶花,问:“这是才下来的新鲜菊花?到了姐姐手里,到比别家的瞧着都好看。姐姐回头也给我插一瓶吧?”

石楠抿嘴笑道:“奴婢这点粗浅手艺,能入得了小姐的眼,是奴婢的福气。等插完了,奴婢就给小姐屋里送两瓶去。”

文怡点点头,谢过了,便进了里间。赵嬷嬷已经把卢老夫人所躺的炕的另一头收拾好了,让文怡坐过去。

文怡也不多啰嗦,直接打发了丫头们出去,亲自搬了一张绣墩到炕边,拉着赵嬷嬷坐,道:“您老人家别跟我客气。祖母已经闪了 腰了,您年纪比祖母好药大些呢!”赵嬷嬷有些犹豫,卢老夫人笑道:“你就照她说的坐了又何妨?这屋里又没外人,咱们什么情份?私下没必要死守着这些虚礼不放。何况九丫头已经发了话,你别跟她作对。”

卢老夫人问:“聂家喜宴可热闹?洐哥儿才中了举人,没几天功夫又小登科,你舅舅两口子想必乐开花了吧?”

文怡笑道:“可不是?舅舅在席上几乎是谁敬的酒都喝,还是大表哥怕他受不住,劝了几回,他才喝的少了,还跟人约定改日再喝 ,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住,散了席后是被小厮们抬回房去的。舅母昨儿一早起来,当着我和大表姐的面就数落看了,直到大表哥和大表嫂过来请安,方才住了嘴。”

卢老夫人笑着微微摇头,只道:“双喜临门,多喝几杯也没什么。”又问,“你瞧着你表哥表嫂还和睦吧?”

文怡怔了怔:“大表哥与秦家姐姐是青梅竹马,从小认得,自然是和睦的。”

卢老夫人没说下去,只是问起了另一件事:“祖母因扭了腰,不曾去贺你表哥,你舅母没说什么吧?”

文怡笑道:“舅母甚是惋惜,还特地问了祖母是怎么扭伤的,孙女儿回来前,她还特地送了几帖十分管用的膏药,再三叮嘱孙女儿 要好生照料祖母呢。她说老人们但凡有个腰伤腿伤,都是十分难缠的,绝不能误了医治!”又将那几副膏药送了上来。

卢老夫人不过是瞥了几眼,便点点头:“她有心了。回头备一份礼去,谢她的膏药。”接着又问起了宴席上的情形,开了几席,在什么地方摆的,请了多少宾客,都是些什么人家,有多少位女客,其中太太奶奶们有几位,小姐有几位,家世品行举止相貌岁数如何,哪一位与孙女儿合得来…琐琐碎碎地问了许多。

文怡一一答了,脸上却不见有什么异色,倒是把赵嬷嬷急得够呛,好不容易等卢老夫人停下吃茶,才起身拉着文怡问道:“我的好 小姐,你跟嬷嬷说,舅太太可有跟你提起什么别的事?!她不是说,有事要跟老夫人商量么?!”

文怡抿嘴一笑,眨了眨眼:“嬷嬷急什么?舅母有事想跟祖母说,祖母没去,她若是能跟我说的,早就说了,哪里还要等到祖母去他家时才说?”

赵嬷嬷不死心:“她就没引你见什么人?!”

文怡轻描淡写:“我一直跟大表姐在一处,和宾客种的小姐们一起玩,要见人也是一起见得,因此每位女客都见过了。”

赵嬷嬷还要再问,卢老夫人便道:“好了好了,这丫头心里明白着呢,你替她着什么急?更何况,舅太太还没问过我的意思,哪里就敢替她做主了?有事也是她丢脸!”

赵嬷嬷闻言忙去看文怡的脸色,见她抿着嘴偷笑,便“哎呦”一声笑道:“小姐什么时候学会作怪了?看着嬷嬷在这里着急,偏就不肯直说!”

文怡讨好地搂住她撒娇:“好嬷嬷,我下回不敢了,您别生气!我还为您向大表哥讨了您最爱吃的果子酒,就是他家用温泉水和桃子酿的,还有几大本新鲜花样册子,才叫丫头送到您屋里去了。”

赵嬷嬷一向最疼她,哪会跟她生气,才板起脸,就绷不住笑了,道:“小姐也忒胡闹,那果子酒老夫人也喜欢,你怎么送我了?我跟着老夫人喝也是一样的。”便要回屋去把那酒搬来。

文怡也不去拦,只是看着她出了门,便转身坐到祖母身前的脚踏上,压低声音道:“庄上的粮食都收了,租子收了一半,放出去的账,也收了三成回来,剩下的先赊着,那些农户都说,只要明后年风调雨顺,不出两年就能还上了。不过药香谷那边,因前几个月天旱,多少受到了影响,大约要亏上百八十两银子。”

卢老夫人点点头:“这倒还罢了,顾氏全族里,咱们六房受灾已经算轻的了,八房的水田失收,通共才得了两百多两银子,而九房,连过年的银子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备齐呢。”又问:“赵嬷嬷那个侄儿的事可问过了?”

文怡有些黯然:“已经遣人去问过了,可问的人,十个里有八个说不知道的。只有一个茶摊的老板,说是曾经见过这么一个人,是给大户人家做奴仆的,跟着管家出门办事,在他那里吃过一盏茶,歇完脚后便沿着管道往北边去了。只是他说,那人瞧着有三四十岁了,年纪有些对不上。”

赵嬷嬷原是卢老夫人的陪房,陪主人嫁到顾家,父母兄长都还留在卢家。不料三十年前,因卢老夫人的父亲没了,娘家兄弟回家丁忧,家人行李太多,路上不便,弟媳便卖了几房家人,当中就有赵嬷嬷的夫家小叔一家四口。赵嬷嬷夫妻俩为此伤心了很久,一直托人打听兄弟下落,始终没有消息。后来她丈夫、子女相继亡故,赵嬷嬷孤身一人留在了卢老夫人身边。前不久,她无意中听到别房的家人说起外出办事时遇到的人,那姓名年纪都与小叔家的大侄子对得上,便忍不住在卢老夫人和文怡跟前提了提。卢老夫人有心为她寻亲,却又怕找不到会让她伤心,便让孙女暗中行事。

卢老夫人听了文怡的话,也有些失望:“既如此,就先别在你嬷嬷跟前提起,等到寻访到了确切消息,再说不迟。”

文怡应了,便听到赵嬷嬷在外间跟石楠说话,要她把那两小坛果子酒收好,忙扯开了话题,道:“孙女儿听人说,十七婶这几天又来了几回,还惹得十五婶生气了。孙女担心十五婶身子吃不消,就叫仲娘子去帮着照应,若需要什么东西,就从我们家拿,也不必跟六哥提。祖母觉得这样可好?”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钱婶又嘴碎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你十五婶是个省事的,总要跟我们客气,若是等她开了口再帮忙,事情早就乱套了。仲娘子为人老到,你交给她就好。”又露出一个冷笑,“你十七婶的算盘打得倒响,可也太不会做人了。亲兄弟妯娌!上门看望守了寡又怀着胎的嫂子,一开口不说多关心关心人家孤儿寡母,却只知道问人家还剩多少银子,多少家私,又说自己家有多么难过,手头有多么紧…几乎要明摆着说要钱了!我听着都替她害臊!”她正色告诫孙女:“你可千万莫学她的模样,哪怕是守过三年孝,又有儿女,丈夫休她不得,这般行事终究失了礼数,便是儿女们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也要看她不起!”

文怡忙起身肃立,正色道:“孙女绝不会如此!”接着又撒娇:“孙女怎会做这种事?!祖母也太小看我了!”

卢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越大越没规矩了,你原先哪里敢在我跟前这样放肆?!”脸上却带着笑意。

文怡知道祖母其实是喜欢的,便抿着嘴笑着不说话。

卢老夫人叹了一声,又道:“在我跟前还罢了,到了外头可别这样胡闹!你可知道,你大伯母…就要回来了,不出两天就到!”

文怡怔了怔。大伯母…不就是长房的大伯父之妻,文慧、文安之母蒋氏么?她回来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顾家长媳

大太太蒋氏是三天后才到的。一行四五辆马车,丫头婆子媳妇的至少有十二三个,另外还有家丁护院。这么一大帮人,才涌入顾庄,消息便立时传遍了顾家各房。

但大太太自然顾不上理会族人,她一进家门,便立时赶去看了还在“养伤”的小儿子文安,哭了半日,骂了文安身边侍候的人一顿,然后叫人将两个她亲自派到儿子身边侍候的妈妈拉出去各打了二十板子,又用自己带回来的丫头换下了儿子身边的婢女,打算将她们撵出去。最后是文安好说歹说,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丫头,却还是让她们各挨了十板子。

蒋氏忙完这些,方才在前来迎接的妯娌段氏陪同下,前去拜见婆婆于老夫人。

于老夫人心中不喜,怪她不懂礼数,回到家也不先去给自己请安,不过是想到她着紧儿子,方才没把恼意摆到脸上来,淡淡地道;“怎么是你来了?你身子一向不好,何苦这样奔波?”

蒋氏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小七受了伤,六丫头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媳妇儿岂能不回来?!别说只是走上千里地,便是叫媳妇舍了性命,媳妇也不会犹豫的!”

段氏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嘲讽,面上波澜不兴。

于老夫人的脸色则难看了些,深深吸了口气:“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小七当时伤在内腑,瞧着重,养了几个月,也没什么了,不过是脸上留了点疤,不想出去见人,方才托辞养伤,窝在屋里。至于六丫头…”她咬了咬牙,冷冷地看了长媳一眼:“你在信中分明说她已经改过了,不但贤淑知礼,而且在京城还广受赞誉。我信了你的话,才把当年的事揭过去,结果她给我闯出大祸来!不但差点儿葬送了她弟弟的性命,还几乎将顾家的名声都赔了进去!我念在她是我的嫡亲孙女儿的份上,方才舍了自己的脸面,将她保住,再暗地里送信给你们,让你们赶紧派人来将她接走。没想到你们一拖再拖,拖了小半年,现在才到,却跟我说她受了大委屈?!我倒想知道,她怎么委屈了?!”

蒋氏痛哭道:“老太太,慧儿是您亲孙女儿呀!是您的亲骨肉,你怎能这样说她!”

段氏见于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强吞下嘴角的一丝笑意,一脸忧色地上前劝道:“婆婆别生气,大嫂只是不知实情,毕竟是亲闺女,难免偏疼了些——兴许是底下人传话时没说清楚?媳妇儿给大嫂说说详情,她自然就知道谁是谁非了。”

“我亲自写的信,怎会不清楚?!”于老夫人猛地一拍茶几面,交茶碗振得落地,摔成碎片,“当时老大回信时说得明白,连罪都请过了,只问安哥儿的伤势要不要紧,就将六丫头交给我处置,只是求我念在骨肉情份上救她一命。我还道你们已经心里有数,也没了异意,如今却来给我脸色瞧,话里话外都带了刺儿,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