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心下一松,笑道:“你想通了就好。相公,我不认得恒安的人,不如你去帮忙打听,有什么年岁相当又品性正直的青年才俊吧?咱们就趁在恒安的日子里,把这件事办了。我再给容表妹置办一份象样的嫁妆,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想必四老太爷见容表妹有了好人家,也不会再责怪你了。老人家性子难免执拗些,你也不要与他生气。”
柳东行笑了,抱过文怡,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好娘子,我就知道,有你在,没什么可愁的!”文怡脸红红地拍了他一记:“快放手,叫人看浅.草.微.露.整.理见了,象什么样子?这里可不是我们家!”
柳东行又亲了她一口,方才放人。文怡便赶紧转到对面坐下,又在念叨起今日准备的供品等事。念叨了一会儿,她发现柳东行没了声音,便不解地转头看来,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便轻轻推了他一下:“又怎么了?”
柳东行转头看她:“娘子,虽然祖母与容表妹的际遇不一样,但我有些疑惑,如果当年祖母离开了柳家,另择婚配,会是什么情形?如果姚氏太夫人不肯退让,又会是什么情形?”
文怡移开了视线,淡淡地道:“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当年的事,本是阴差阳错,太婆婆不知道太公公仍然在世,姚氏太夫人也不知道太公公已经有了妻房,太公公更不知道有人给家里传去了错误的讯息。落得最后,太婆婆一生悲苦,早早去世,姚氏太夫人由妻变妾,连儿女都不能记在名下,两人都是输家,但两人都很无辜。相公,我说这话,你可能会不高兴,但我觉得,当年的姚氏太夫人,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处,若说她有错,那也是后来的事了——她对你们这一房太过刻薄了,那是毫无道理的。让她受委屈的,又不是你们。”
柳东行没有生气,反而还微微笑了:“你说得对。”然后便拿起文怡手边的清单,“这就是你吩咐下面预备的东西么?我看还是挺齐全的,这就够了。今日因四爷爷生气,正事儿都没顾得上商量,晚上我还要去七爷爷与八爷爷家一趟,问问他们的意思。我既然回来了,就得尽快把这事办好。往后还要修坟扫墓什么的,还要再见见一些亲戚,事儿多着呢。”
文怡小心地打量他的神色,他轻笑:“怎么了?”文怡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就照你的意思做吧。我也要去见见四老太爷家的三婶娘,问问她对容表妹的亲事有什么意见呢。”
夫妻俩各自忙活起来。柳东行四处去拜房族中的长辈,商量祭祖的事,文怡则派人将柳三太太、柳四太太等人都请了过来,问她们对容表妹的婚事有什么意见。
这些婶娘们对容双的存在都是心里有数的,见文怡这么问了,大部分人都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有柳四太太笑道:“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容家已经败落了,她一个女孩儿,既无父母,也无嫁妆,能说到什么好人家?你愿意为她做主,是她几世修到的福份。这事儿你定了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柳三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四弟妹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再怎么说,双儿也是养在我们家里的,她的婚事,哪里需要行哥儿媳妇来拿主意?”说罢用不善的眼色看了文怡一眼。
文怡也不在意:“容表妹托了我,我也是忠人之事。若三婶有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我跟相公已经商量过了,一定要给容表妹办一份嫁妆,让她嫁得风风光光的。”然后拿起手边的一张帖子,递给柳三太太:“这是我们昨儿议定的嫁妆册子,三婶娘瞧瞧,还有什么缺的?”
柳三太太想不到她手脚这样快,下意识地接过来一看,见上头有二十匹缎子,四十匹布,一匣子金银首饰,十亩薄田,还有一百两的压箱银。说实话,恒安城里一般小富人家女儿的嫁妆也不过如此了,有些柳家旁支的女儿,嫁妆还未必及得上这个呢。若要再往上添,倒显得太厚。柳三太太一时无话可说。
柳四太太接过帖子看了,又传给妯嫂们,啧啧叹道:“行哥儿媳妇真大方啊,老九家明年要嫁闺女,嫁妆单子比这上头的还少十匹布呢。”其他柳家婶娘们则是神态各异,有几人不由得露出羡妒之色。
文怡笑了笑:“我头一回办这样的事,又不知道本地风俗,还有些慌呢,这个是相公帮我拟的,说是以前小时候见族里的姑姑出嫁,就是备的这样的陪嫁。我打算再另外给容表妹添妆,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们夫妻一时疏忽,才连累了她的名声不是?”
众人齐齐转头去看柳三太太,柳三太太咳了一声,干笑着问:“行哥儿媳妇啊,单子是极好的,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先不忙。我听说昨儿容家来人了,却被你命人赶出去了是不是?如今外头都在传你目无尊长呢,这是不是不太好呀?”
文怡看了柳四太太一眼,后者心虚地扭开了头。文怡笑了笑,道:“容家今早来人了,是隔房的一位姑姑与一位婶娘,听说是才从庄子上赶过来看相公的。难得她们这样客气,我也命人好生款待了一番,刚刚才把人送走呢,每人都送了些东西。不知三婶娘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柳三太太愣住了。文怡心中冷笑:幸好早有准备,这些人莫非以为真能拿住她的把柄?!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扭转形势
四太太有些惊讶地看着文怡,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哥儿媳妇原来已经见过那两位了呀?我方才进来时听到下人说她们来了,还以为是听错了呢。没想到你待她们这样客气。其实她们俩......跟昨儿来的那两个都是一样的货色,见行哥儿如今得意了,就上赶着巴结了,你用不着给她们那么多好处的。”
文怡笑了笑:“话不是这么说的,总归是亲戚一场嘛,礼尚往来,她们待我客气,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她们。虽说以前公公婆婆去世的时候,他们对相公不闻不问,显得太过无情,但相公与我既是晚辈,也不好太过计较了。多年不见,难得回来一趟,他们来看我们,我们也别让人空手回去,全了礼数,也就罢了。若复非要撕破脸,岂不是叫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柳四太太干笑着点头:“这话倒也是。,”心要却不相信文怡有这么大方。
柳三太太忍不住问:““你既然能对这两人如此客气,为何昨日待容家两位太太却那般无礼?!她们不也一样是容家人么?!,,
文怡淡淡地道:““三婶娘,亲戚相处,也要讲礼数的。
昨儿那两位表婶娘,一进门就对我颐指气使,我若是自己不尊重,既失了相公的脸面,也丢了柳家的体统。为了柳家的体面着想,我自然不能由得别人胡闹了。至于后来闹起来了,那是因为容表妹听说婶娘来了,赶来相见,不料那容二太太却大声嚷嚷着,说容表妹若不给我家相公做妾,她就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容表妹一时气愤,驳了两句,容二太太就对她大打出手了。三婶娘,若换了是您,面对这样的恶客,您难道还能孰视无睹么?不过我倒是庆幸,当时四婶娘也在,不等我发话,四婶娘已经先替我下令送客了。,,她转头冲柳四太太笑了笑:“我要多谢四婶娘呢。”,
柳三太太的目光瞬时射向柳四太太,脸色有些不好看。柳四太太自知文怡是有意说出实情的,也不由得尴尬万分。她习惯了长房不在的时候把长房的奴仆当成自家的使,倒不是有意的,但她明知道妯娌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还瞒着实情不说话,便是她理亏了。
另外几位太太也都不悦地盯着柳三太太。就因为她发了话,她们才会过来帮着壮壮声势,也好给她嘴里““不敬尊长,”的文怡一个下马威,省得文怡仗着东行的势给她们这些长辈脸色看,没想到柳三太太居然弄错了罪魁祸首。事实上文怡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违礼之处,反而是柳三太太有些狗拿耗子的意味,容家的泼妇胡搅蛮缠,文怡把人赶出去才是正理,不然岂不是损了柳家的威风?她不帮着自家人,替那些泼妇出什么头呀?!
柳三太太也有些狼狈。她天天听着公公对文怡的不满与怨忿,自然是受了影响的,加上容双受了伤回来,对她坦言不会嫁给东行,而且还将终身大事托付给了文怡,只当对方是受了胁迫,无论容双怎么解释,她都认定是文怡做错了,正好听说了容家妯娌被赶出去的事,便想拿这事给文怡一点教训,让她知道柳家可不是顾家那种没规矩地人家,嫁到柳家,就要守柳家的规矩,没想到最后出丑的却是自己。
文怡看着柳三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才觉得稍稍出了口恶气。柳四太爷一家子以前对东行确实不错,但前提是与其他族人的漠视相比,她看在东行面上,对他们客气些,但不代表就会甘心忍受他们的气!柳顾氏不好,那是柳顾氏的问题,与她什么相干?口口声声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其实在做最卑鄙不过的事了,真是笑话!
不过,她会给这家人留点面子的,当然,是在表面上。
她冲着柳三太太笑了笑:“容表妹昨儿被容家二太太打得不轻,我看到她额头都红肿了,还破了皮,要不要请位好大夫来看看?”
柳三太太勉强笑了笑:“.我已经给她上过药了,不要紧的。”,
“不知上的是什么药?,,文怡忙道,“我们家也有治伤的药,只是收起来了,一时也不知放在哪个箱子里,还要让人去找呢。照我说,不如请位好大夫来看一看吧”这可不是玩儿的。若三婶娘不方便,不如交给我如何?”
柳三太太咬咬牙:“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这事儿我会看着办的。”顿了顿,她目光复杂地看向文怡:“双儿跟我说,你待她很好,我原本还当她是说客气话,没想到......”
文怡微微一笑:“这是应该的,容表妹是您家的客人,但也是我们家的亲戚,虽然她与太婆婆的血缘远了些,但好歹也是姓容的,又是位好始娘,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不是?”
柳三太太一窒,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浅.草.微.露.整.理
她不说话了,不代表别人不会说话。几位柳太太都看出来了,这个新侄媳妇是个和气人,心地软,出手还大方。容双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她居然愿意帮忙置办这么大一份嫁妆,那她对柳家的正经小姑子们理应更大方才是!于是纷纷开口笑道:““行哥儿媳妇呀,你昨日做得对,跟那种泼妇有什么可说的?咱们柳家可是大户人家,怎么能由得几个破落户欺上门呢?!,”
“可不是么?虽说容姑娘也是容家人,这是她们容家的家务事,但在我们柳家的地盘上打人,这就是她们的不对了!”
“容姑娘有这样的婶娘,确实可怜,不过有你们夫妻帮着置办嫁妆,也算是她几世修得的福份了,就冲着行哥儿的名头,咱们恒安的小、伙子们还不上赶着提亲呀?”
“是呀,这都是咱们行哥儿两口子的体面。不过,行哥儿媳妇呀,你给容姑娘置办的嫁妆是不是太丰厚了些?咱们族里的女儿,有些家境略差一等的,还没有这个体面呢,你看......”
文怡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容表妹没有父母兄弟,又是寄养在四老太爷家,跟咱们家的姐妹没法比。我也是觉得她这样的好姑娘,若因为没有嫁妆,便误了终身,实在是太可惜了。相公说,虽然血缘远了些,但容表妹在柳家,最亲的就是我们
了,只当看在太婆婆娘家份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她冲众柳太太笑了笑,““我年轻,也不懂恒安一地的规矩,只能照相公的意思办事,若是做错了什么,婶娘们可要提醒我。”
既然是柳东行的意思,她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与容家有亲戚关系的是柳东行,与容双有瓜葛的也是柳东行,嫁妆单,也是他帮着拟的,正主儿都发了话了,容双也没有异议,那她们还搅和什么呢?
不过她们能看得出来,文怡不是个小气人,虽然未能得到她的许诺,给柳家几个未出嫁的女儿添妆,但只要她们再下点功夫,谁说这事儿不能成?一时间,几位家中尚有女儿未出阁的柳太太彼此对视一眼,各怀鬼胎。
这场会面最终宾主尽欢,临别前文怡还给每位婶娘送了一样小礼物,掐金丝的花形小对簪,不算贵重,难得的是做工精致,是三四个月前在京城流行一时的饰物,只是入秋后便不再时兴了。恒安离京城远,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大城,倒是刚刚才开始流行这种首饰。除了柳四太太见惯富贵,不大把这种小首饰放在心上外,其他几位柳太太都是喜出望外,对待文怡越发亲近,连刚刚出过一回丑的柳三太太,也愿意对她挤个笑了。
至于容双的婚事,除了柳三太太说要细细挑选合适的人家外.其他人全都同意由文怡做主。本来这件事就不与她们相干。容双确实讨人喜欢,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文怡见事情成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回到客院中,与丫头们说笑一会儿,柳东行回来了,看脸色似乎不大高兴。她忙问:“怎么?事情不顺利?”
“不是,已经谈妥了,明日就办!”柳东行重重坐到椅子上,双脚一甩,把靴子甩掉,喝令丫头们出去,秋果等人见了,慌忙离开,荷香反手关上了门。
文怡忙走过去问:“既然谈妥了,你怎么还这样生气?可是四老太爷又给你出难题了?”
柳东行冷笑一声:“我敬着四爷爷,处处礼让,却不明白四爷爷为何执意与我为难?!我的婚事是我自己做的主,跟二婶不相干!她甚至是反对你嫁给我的,但四爷爷却认定了顾家女儿就是不合适!我说会给容表妹找个好人家,他反而骂我。不但骂我,还骂容表妹,说她不知好歹,忘恩负义,见了高枝儿就往上爬,却把他的恩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他老人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要逼我照他说的话去做不成?他把我当成是什么?!”,
文怡心下冷笑,淡淡地道:“今日见三婶娘时,她对我也没有好脸色,甚至觉得我不该把容家人赶出去,我命人把容家另一位表婶娘还有表姑母给接过来,送了东西,好言好语地把人送走,她还要挑别我对昨日那两位太过无礼。容表妹被打伤了,她连大夫也顾不得请,只管来找我的不是。
依我说,容表妹对他们一家何等敬重?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结果,着实叫人太心寒了!哪怕他们对容表妹有天大的恩情,也不能强逼人家照他们的心意嫁娶啊!”
柳东行叹了口气:“方才七爷爷叫了我去,跟我说了些私密话,叫我别生四爷爷的气。他说...”犹豫了一下,“他说当年祖母养在柳家,虽然族人皆知她是祖父的未婚妻子,但祖父对此并不上心,所以曾祖母跟如姓们商量,若祖父最终娶了别人,就把祖母许给族中其他子弟。当时四爷爷娶妻娶得早,四奶奶生下小儿子后,便撒手西归了,原有心续弦,却迟迟未定,若不是后来生了变故,祖母很有可能......”
文怡吃了一惊:“这么说...难道四老太爷就是为了这件事
柳东行冷哼一声:“即使如此,他也不该强迫我做负义之事!当年祖母境况尴尬,他若是有心的,大可以出手相助!他没有帮助祖母,如今却逼着我去做违心之举,这又是何道理?!我真宁可从来不知道此事,若是不知情,我对四爷爷还能保有几分敬爱,如今却......,”他生气地一拳击向桌面,面色涨红。
文怡上前轻抚他的背部,柔声道:“别生气,这事儿虽是七老太爷说的,但这种事又没有明证,几句传言,谁知道是真是假?四老太爷虽然在容表妹的事上犯了糊涂,但你小时候他对你确实不错,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你就别计较了。你不是说已经跟长辈们商议好祭祖的事了么?咱们在恒安不能逗留太长时间,又还有许多事要做的,哪里有空生气?赶紧把私事了结了,咱们上任去是正经,别忘了,你肩负着太子殿下的重任呢!,”
柳东行一震,长长地吁了口气,回身握住她的手,道:“好娘子,你说得对。以前的事谁知道是真是假无论长辈们说什么,有道理的我就听,没道理的我就当没听到。四爷爷不过就是老糊涂了,我不与他计较。咱们还在那么多正事要办呢,何必料结于旁枝末节?,,
文怡笑了:““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就怕你怪我说长辈的不卜...””
柳东行皱眉:““你哪有说长辈的不是?四爷爷这般待你,若换了别人,一定早翻脸了,也就是你这样好脾气的,才会处处忍让,还在我面前为他们说好话。好娘子,这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叫你受这等委屈......”
文怡轻轻捂住他的嘴:““我不委屈,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他们待你好,我便待他们好,几句气话,又怎能算是委屈?只要你别昏了头,真个儿忘了你我夫妻之情,另纳新人...,,
柳东行反捂住她的嘴:“胡说”我便是死了,都不会做那样的事,若违此誓,管教我天打雷劈!,”
“胡说什么呀?”文怡笑了,“还不赶紧换衣裳?瞧你一身的汗臭味!”
柳氏族中的暗涌无声无息地平息下来,族人们说起柳东行新娶的妻子,都赞不绝口,说她不但人和气,柔顺知礼,出手也大方,两位已到婚龄的柳家小姐都得了新嫂子送的精致首饰与漂亮绸缎,其他有女儿的族人女眷对文怡越发殷勤了。如今柳四太爷要再说文怡的不是,不但其他族人会反驳,连他自己的儿子媳妇也都出言相劝了。他有苦说不出,只能回家骂容双。容双充耳不闻,每日只是安坐家中做针线,偶尔有柳家女儿上门看望,方才托她们给文怡带一两样针线去。
柳东行的祭祖仪式进行得很顺利,文怡也正式拜了祠堂,上了族谱,这时候,长房仆人送信回来”柳复一家马上就要到老家了。这个消息不到半日便传遍了柳街,所有人都不由得想起了柳东行说过的话。
第三百三十九章 醒悟与放下
文娴坐在床边,伸长了脖子看向舱门外.心神不定,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返回,她立时露出了期盼的喜色:“怎么样?”
侍琴为难地笑了笑,低头道:“大爷说.他要留在太太那里陪太太用饭,不过来了。
文娴掩不住满面的失望,重重坐落在订,眼圈一红,便要掉下泪来:“他怎能这样对呢?我那日不过是咋闻噩耗,心下慌乱,一时没顾得上婆婆罢了,我又怎知道婆婆会在那时候昏倒?自打公公辞了官,婆婆整天不是哭闹拌嘴,就是回娘家去,我不得已接手家务.不让白姨娘伸手揽过大权,不都是为了他么?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为何一味说我爱揽权,不敬婆母?我怎会是那样的人?!””
侍琴忙道:“奶奶的苦心,大爷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眼下他不过是听信了那些狐媚子的谗言,才会误会奶奶罢了。”
“你别说了。”文娴哽咽,“我以前总是以为他跟妙露有奸情.结果他将妙露嫁给别人,留在京城了.我想可能真的是误会了他.你再说这话,让他听到了,又要跟我吵......”
侍琴有些尴尬,她以前真的以为柳东宁会把妙露收房的.却没想到他会让妙露嫁给好友的长随,她说的话全成了笑话。但此时此刻,她怎能退缩?若是引起了文娴的疑惑.她就有可能不再受宠了?于是她忙道:“奴婢知道从前是误会了妙露,谁叫她总是在大爷面前晃呢?又仗着侍候大爷的时日长,对奶奶不恭不敬的.也难怪别人会这么想。但如今可不一样,奶奶,如今在大爷跟前的是阿碧!是您的陪嫁!她可是怀着私心去的!难道忘了老太太嘱咐的话了?
侍琴不说尤可,一说这话,文娴便顿时悲从中来。她受丈夫冷落,又不得婆母欢喜,这个事实终于在离京前叫祖母知道了.祖母劝她说,既然没法留住男人的心,就索性让身边的人去邀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地位。祖母说了.此番柳家致仕回乡顾家还要留存京城为官,原先的尊卑关系就扭转过来了,柳家是不会怠慢她的.让她有眼色些,大度一点,少喝飞醋,多多照应婆婆兼姑母.争取早日生下子嗣,到时些也们婆媳二人在柳家的地位就无人可以动摇了!
道理她懂.可是,那阿碧是个心怀鬼胎的,祖母怎能让那种人去勾引东宁呢?!
文娴泪水涟涟,侍琴连忙又是递帕子.又是说好话.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忽然瞥见外头有人影闪过,瞧着似乎是个丫头,立时大喝:“外面的是谁?!鬼鬼祟祟的.还不滚讲来?!”
文娴吓了一跳,连忙背过身去擦脸上的泪痕,免得叫下占看见了说闲话。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碧,恭敬地行礼问安。文娴与侍琴见是她,都警惕起来.前者质问:“你在外头做什么?!”
阿碧赔笑道:“奴婢去厨房给太太和大爷拿饭菜。”侍琴劈头就骂:“胡说!太太和大爷身边就没人侍候了?要你去拿饭菜?你分明是故意上赶着巴结呢!连自个儿的主子是谁都忘了!”
阿碧一听这话.就恼了,板起脸道:“姐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大爷吩咐的事,我一个丫头还能说不干不成?大奶奶又没说不让我去侍候太太和大爷,姐姐着什么急要拦我呀?!”
文娴咬咬唇,忿恨地瞪着她。这丫头怎可对自己如此无礼?!
侍琴帮她骂道:“你是奶奶的丫头.自然是以奶奶的差使为先了。奶奶还没吃饭呢,你倒好,先凑到大爷跟前侍候了.只怕拿饭菜是假,存心勾引是真吧?!下流黑心的小娼妇,也不打盆水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巴结上去了?!”
阿碧黑了脸.呸了侍琴一口:“谁是下流黑心的小娼妇,你自个儿心里明白,少胡乱编排人!”又不咸不淡地对文娴说:“大奶奶.您别听这小蹄子胡说八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多着呢,仗着您的信任便在暗地里挑拨离间,若不是她出的馊主意,大爷能生您的气?您可要认清楚谁是好人呀!老太太的话,您难道忘了?自打离京.您就只顾着窝在自个儿房里,也不到太太跟前讨讨欢心”大爷见了又怎会欢喜?这会子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您还是赶紧过去侍候着吧.不然就算您是太太的亲侄女,她也要恼您的!”
文娴一阵气急,她晕船晕得没法出门.又不喜故意偷懒.而且她一出现在婆婆面前,对方就没个好脸色,难道她还要上赶着让自己受罪不成?!婆婆是她亲姑母,不帮她说话就算了.还与丈大一起糟践她.让她如何甘心?!
想到这里,她便冷冷地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教我。你也给我认清楚自己的本分,不该肖想的东西.休要去肖想!看在你曾经侍候过祖母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无礼之举.出去给我在门口跪上一个时辰,时间不到,不许起身!”
阿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觉得这位姑奶奶真是一日笨过一日了.自己身上领了差使,她却要自己在门口罚跪?!
冷笑一声,阿碧挑挑眉:“奴婢遵命。”,扭身出去跪了.却给走廊拐角处探头张望的小丫头使了个眼声,那小丫头飞快地跑了。阿碧得意地瞥了舱房里一眼。不要怪她不听从小主人的话!她是顾家的陪嫁丫头,身肩顾家老太太交付的重任,总不能看着小主人胡闹吧?
文娴在舱房里,还不知道自己被陪嫁丫头给算计,继续低低地抽泣,为自己得不到婆婆与丈夫的尊重与理解而伤心。侍琴安抚了一会儿,见她仍旧郁郁不欢,只得劝道:“奶奶,依奴婢的主意,这些事急不来,还是那句老话,日久见人心,时日长了,大爷就会知道奶奶的好处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您在柳家的地位!”
文娴哽咽道:“相公这般待我.婆婆又没有好脸色,家里人都知道我不得宠,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就算有,也不过是虚名罢了.能顶什么用?”
侍琴忙道:“奶奶怎能这样说呢?如今大老爷在京里做高官.柳家断不可能不给您脸面的.等回到恒安,拜过祠堂,上了族谱,您再拉拢拉拢族人,就没人能动摇您的地位了!就算大爷一时糊涂,也不能对您如何。您忘了么?当年的容氏太夫人不得老太爷的宠;可因为在族里有威望,那正室的地位是稳如泰山!后来老太爷知道了她的好处.对她多好啊!若不是她没福气,今日哪里还有老爷什么事?相比之下.姚氏太大人虽得宠又生了儿子,娘家还有势力,却因为在族里不受看重,就只能一辈子被人踩低一头,最后还失宠了!若不是老爷争气,哪里有今天的好光景?您见了她们的际遇还不明白该怎么做么?!”
文娴渐渐停下哭泣声,若有所思.只是她才明白舱房外已经传来东宁重重的脚步声了。
且不说柳东宁与文娴在回乡的路上又发生了什么口角.他们一家要回来的消息传到恒安柳氏族人都骚动不已.但最早带来这个消息的柳东行,却气定神闲地继续处理自己的事务.仿佛没听到外头的传言似的。
文怡也跟柳东行商量好了,每日行事仍旧象之前那般从容.只是命人加快了小院的打扫修补工作.以防万一门有人问起.便说是担心天气继续冷下去.不利于房屋修缮工作.因此要赶在下雪之前完工。
柳氏族人见他们夫妻这般淡定,先耐不住了柳七太爷率先找上门来问柳东行:“行哥儿呀,你先前说你二叔辞了官要回老家来了,是不是真的呀?”
柳东行听得好笑:“七爷爷我没事哄你们做什么?自然是真的了。你们不是已经听到信了么?他们已经快到泰城了.算算日子.再有六七天就到了。管家都已经开始收拾房子了.您没听说吗?”
柳七太爷干笑两声,犹豫了一下.又问:“既然你二叔要回来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族之长,你看…你说要修坟的事…是不是暂时放一放?”见柳东行睁大了眼看过来.他忙辩解:“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二叔既要回来,辞官那么大的事.就算不祭祖.也是要跟老祖宗们说一说的。而且他那么多年没回来了.总要扫扫墓吧?既如此.不如一起办了.也省事些。”
柳东行笑了笑:“七爷爷,你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柳七老爷讪讪地:“七爷爷真的没那个竟思......”
“我明白。”柳东行有此意兴阑珊,“您是担心我做了什么事.会让二叔回来后见了生气,教训我一顿,因此才好意提醒我罢了。您老放心吧,我不会做违礼之举,二叔回来了.也不会教训我的。”
柳七老爷有些迟疑:“可是…扫墓就算了,那改碑文的事…他怎会不生气呢?”
柳东行冷笑一声:“圣上亲自下旨为祖母正了名.我做孙子的.把墓碑上头的不实之言改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二叔有什么好生气的?若他真的恼了,只管叫他来跟我说。我不会在他回来前溜走的!”
柳东行已经是官了,又在战场上历练过.杀伐决断,官威凛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青嫩后生可比的了,柳七老爷被他神声慑住.再也没敢冒出一个“但是”来.乖乖地回去了。
柳东行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他忽然发现.哪怕是自己成了官.而柳复丢了官,族人心里也仍旧以后者为尊.哪怕是一向与二叔柳复不和的几位族老,也仅仅在口头上说要教训柳复而已,真要他们做出得罪柳复的事,就情不自禁地迟疑了。